这间加盖在正屋左侧的挟屋避寒避风,窗户缝被塞的严严实实,糊窗户的纸发黄发暗,几不透光,门口常年挂着锁,显见无人能随意进出。
偶有路过的丫鬟总会匆匆瞄上一眼后快步走开,不要说这挟屋,就是这院落,自打小姐走后,就少人去管理了。
春草拎着一壶无根水,蹑足潜踪地向这挟屋走来,走到门口时从怀里掏出形状奇特的大钥匙,捅进了锁眼,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明明告诉小青瓜给这锁眼上点油,怎么还是这么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真是的。”
说话间她好容易打开锁,忙麻利地推开房门闪身入内。
进门后,春草拿帕子掩住口鼻,这屋里不通风不透气的,有一股怪味,待得久了,还会觉得有点昏昏沉沉。春草知道厉害,每次浇完水就走,从不敢多呆。
小姐走了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自从苏幕遮离开后,春草时常为她挂心,加上她弟弟的事情,更使得她一天到晚的愁眉不展,唯有来这挟屋看到小姐留给她的东西时,才能展颜一笑。
无论看几次,总觉得看不够啊!
这屋中没有点灯,却有盈盈光亮,细一观瞧,点点的光是一丛形态各异的香蕈发散出的。那些香蕈种在一个大瓷盆里,弄得好像观赏用的盆景。
只不过,一般的盆景要想赏心悦目,靠的是布局。这一盆香蕈让人看得移不开眼,却是因为它本身的模样。
只见几棵的伞盖颜色粉女敕,如同打着褶,伞杆上还长着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小球,看上去就像上好的水玉,熠熠生光;又几棵好似花朵,竟是几瓣分裂各方;还有些如同红玛瑙雕成的小小酒杯,杯中还盈着几滴水珠。
春草用目光爱怜地抚过从这一丛丛地香蕈,这是她按照苏幕遮留下的方法侍弄的,看到它们长势喜人。她心里说不出的开心。
这香蕈丛中藏着小姐替她弄来的圣灵芝。
春草每每想到这一点。笑容便无法抑制地四散开来。
先前那一批幼株被毁,无可奈何之下,苏幕遮在临行之前,悄悄地自母株之上掰取了几株幼芽。又弄来几种香蕈。放在一齐堆成个盆景。
这么做一来是为了掩人耳目。二来她搭配的香蕈多半有毒,与圣灵芝的幼株交互着,幼株更容易成活。便是春草也可以照料。
只不过这样养出的圣灵芝没有药性,只能用来做种。
苏幕遮一早便对春草言明,圣灵芝被毁,她再想着避开耳目地培养能解神仙水瘾症的幼株就不容易了,只好退而求其次,先养一批“种子”,等这一批长成,再生幼芽时,她再以解瘾症为目标,专门侍弄。
虽然耗费的时间久了些,但更为稳妥。
这些道理春草似懂非懂,但她明白小姐交给她的这盆东西,与她弟弟的健康息息相关,要小心养活,更要小心不要被别人发现。
春草又从袖中拿出个叠得齐整的同心方胜儿,小心铺展开来,读着上面的字句:“自十五日起,一日浇水八次,小伞上撒三分水,小花上撒两分,小杯上撒两分,小蛋上撒五分,小灵芝上撒一分,多寡有别,切记勿错。”
读着这一条条的指示,春草觉得小姐好似就在她身边一样,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个浇多少,那个浇多少,而那些“小伞”、“小杯”的词汇是苏幕遮为着她方便记,替那些香蕈起的代号,看形状就知她说的是哪一本。
只不过,一天要浇八次水,真是烦煞人也。
春草快手快脚的浇水完毕,立时退了出去,今次看那几株香蕈看得着了迷,停留的久了一点,觉得头有些晕。她本想回屋躺一会,可还惦记着要去苏幕遮的房中打扫抹拭,只得慢慢地挪向小姐的卧房。
甫一进门,春草又觉气闷,只因她步子大了些,竟不知怎的震地头顶灯穗子落了灰,迷了眼,禁不住跺脚道:“小青瓜去哪儿了,怎么这也不干,那也不干,懒死算了。”
说归说,春草到底不是个爱摆派头,爱支使人的脾性,放下水壶后又扭身出门,迈步走到院后柴房,打算拖架梯子过来,自己爬上去将那些挂灯一水摘掉,擦洗一番。
春草进了柴房,一眼就见到一个人趴在柴垛上,一动都不动,不知是死是活,她吓得惊叫一声,见那人毫无动静,又见衣饰眼熟,大着胆子上前扒正一看,赫然竟是苏幕遮院中往来使役的小丫鬟小青瓜。
这下春草更是慌神,忙忙地去推她,又学着苏幕遮平日里的模样探鼻息,掐人中,折腾了半晌,小青瓜“嘤咛”一声,幽幽醒转,恍恍惚惚地问道:“春草姐姐?你,你怎么……我,我……”她嗫嚅几声,蓦地高声道,“有贼,有贼!”
春草忙不迭地问她有没有哪里疼或哪里不舒服,听了她的话后脸色一变,急问道:“哪里来的贼?你看到贼了?”
小青瓜嘶嘶地倒吸冷气,觉得后颈被劈的那一下一跳一跳的疼,她尽力回想道:“我到柴房来抱柴,看见一条人影,紧接着就被敲晕了。”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鞋履响、脚步鸣,春草扒着门框向外一看,见十几个手持长棍的护院自院门鱼贯而入,领头的不是别人,却是宅子里专管人事的小蜂。
这小蜂与飞凤地位相当,只不过一个主内,一个帮着苏万儿打理帮中事。对于帮主身边的人,春草天然就有股惧意,见到那些来势汹汹的护院本就怯了,再见到小蜂,更是胆寒,一句话也说不出。
小蜂看到她后,笑吟吟地说道:“春草,这院中的其他人呢?”
春草定了定神,答道:“她们去找苏管家领白露那日喝的米酒去了,院子里只留我和小青瓜……我才刚发现她被人打晕丢在柴房里,醒来后说是有贼。”
小蜂神色一紧,疾步走向柴房,越过春草走了进去,问道:“你可看见那贼什么样子,去了哪里?”
小青瓜怯怯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没,没看见。”
小蜂察言观色,料定这小丫鬟也不敢撒谎,她转身出了柴房,向门边的春草道:“宅子里进了贼,先是在帮主院中,后来中了埋伏逃了。既然他逃到这里,还打晕了那小丫头,看来极有可能躲在这院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