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这个疑惑,苏幕遮绕过粟梁等人,行到窗边,透过窗格向外看去,庆幸门外的客人早在砸锅砸碗时走得七七八八了,留下的都是些不怀好意的,不是想着能占些便宜,就是惟恐天下不乱的。
这其中,鬓发散乱的许氏格外的显眼,她趴在地上,几次挣扎着要起身都重重地摔了回去,跟来的丫鬟跑得跑,躲得躲,无论她怎么喝骂也不敢上前,倒是几个衙役嫌她烦人,兜头给了她几鞭子,这才让她哑火的。
忽闻门外响起一个粗里粗气的声音:“里面的人出来!听见没有!再不开门别怪我不客气了!”边说边咣咣砸门。可怜花坊的那扇门本就单薄,再这么砸几下就要塌了。
“等一下,”苏幕遮扬声道,她从窗边走到门边,将小青瓜拉到身后,随即打开了门,冲门外人说道,“差爷有何贵干?”
门外站着个斜跨—无—错—小说刀的官差,头上歪歪斜斜地扣了顶帽子,一双三角眼凶烈地瞪着,见她开门轻哼一声,吊儿郎当地问道:“你耳朵是不是聋了!叫了那么多声才开门!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说着便要挤过苏幕遮进屋,谁知走了没两步便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顿觉窒息,不由自主地退了三步。
“什么东西!”那衙差喝道。
苏幕遮将指间的银针拢在袖子深处,面上则带着客气的笑容说道:“差爷,里面都是女客。您这么横冲直撞地不方便吧。”
那衙差听了这话,哼了一声还要闯,一眼瞥见苏幕遮身后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个人:一个道士,一个公子。
这叫都是女客?
衙差直觉要骂苏幕遮“满嘴鬼话”,但定睛一看,到了嘴边的骂声梗在舌尖。
这道士和公子不是普通的道士和公子,而是一个身着竹青道袍,头戴鸦青道冠的道士和一个身着锦袍,腰佩承露囊的公子。
衙差将将刹住骂声,眼睛一瞪说道:“谁是店主?”
“是我。”苏幕遮说道。
衙差斜睨了她一眼。哼声道:“有人来京都府报案。说你们这儿有恶人闹事,打砸抢烧……”他大手一挥,凶巴巴地续道,“恶人在哪儿呢?打谁了。砸哪儿了?”
苏幕遮心底叹了口气。瞄了粟梁一眼。那一眼的含义甚是复杂,她已经猜到他先前的话中意,什么阿枫不会让你受委屈。合着他的应对之策就是让林雨霖将官差招来吗?
这于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想到这里,苏幕遮硬着头皮说道:“回差爷,今日小店开张,就想着摆几席招待下邻里,谁知那位太太得到了消息,”她指了指许氏,“带人来又打又骂,摔东西赶人,我实在是拦不住,这才请人去报案的,”她说到这里,上下打量了那衙差几眼,又道,“差爷,今儿个府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衙差脸色一变,月兑口道:“你怎么知道!”他眼睛一眯,“难不成是你干的?”
苏幕遮甚是无语,这衙差莫不是找替罪羔羊找的魔怔了,这话都说得出口。但她月复诽归月复诽,面上仍客气地说道:“差爷说笑了,我今儿个一天都没出这巷子,分身乏术,怎么可能,”她着意看了他衣袖一眼,“去做什么恶事呢?”
衙差狐疑地看了她几眼,没好气的说:“没事儿别瞎打听,再不老实,抓你下大狱,”他说着伸手在前胸挠了两下,斜眼说道,“新来的就是没规矩。没人告诉你,凡是新商铺都要去府衙露个面吗?”。
苏幕遮心里一沉,该来的总会要来的,趁此机会和这批饿狼谈好条件,好过他们不依不饶的纠缠不休。
“你……”
“你是宋大人手下?”
清朗的声音流淌,打断了她将要出口的话。不知怎么,那声音听在人耳中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一股寒意,那衙差顺声望去,见发问的是那个佩戴承露囊的年轻公子,不自觉地答道:“是啊。”话一出口,他恨不能狠狠啐自己一口,问什么答什么,用不用那么乖巧啊。
“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告诉宋大人,以后加点小心,我不想再听到有人到这地方闹事。”东方毅淡淡说道,说完一扬下颌,他身后的小厮江蓠心领神会,上前挤着那衙差出了门,反手关上了大门。
“欸欸欸,你什么人啊,该推搡你爷爷我,抓你下大狱啊……什么……哎呦喂,小的不知情,公子大人有大量……是是是,小的这就收队……”
苏幕遮看向东方毅,似笑非笑的说道:“公子爷好大的威风啊,京都府衙就好像你家后院似的。”
这话说的多少有些尖刻,东方毅眉间动了动,不解道:“你在生气?”他略略抬高了音量,“不过是个衙役,你又何必对他低声下气,我帮你打发了他,一劳永逸,免得他呆的久了,开口找你要‘买路钱’。”
粟梁又是一声笑,心忖这位驸马爷说话也挺有趣的。
“我没有低声下气,”苏幕遮神色自若地解释道,“我只是和一般人一样,有官府的人来了就多少说几句好话应付一下,如果整条街的人都要交那劳什子的‘保护费’,就我这一户不交,那我犯得就是众怒了,你不知道人不患贫患不均吗?”。
东方毅默然不语,苏幕遮见此缓了语气,轻声道:“除非,你让那些衙差谁的保护费都不要收,”她顿了顿,又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衙差也要捞油水,也要上下打点,除非你能让朝廷给足他们俸禄,”她笑了笑,“那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朝廷也缺钱,修桥铺路,旱灾水灾,哪里都要钱,除非你能让那些富贾多纳些赋税,那更是不可能的……”
“行了,”东方毅出口打断她的“除非论调”,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听懂了,今儿这事是我多管闲事了。”
“倒也没有,”苏幕遮粲然一笑,“那帮人正愁邪火不知道往哪儿撒呢,我要是撞上去,定会被他们狠狠宰上一刀。”
屋底的粟梁忽而懒洋洋地一笑:“别卖关子了,那差役问你的也是我想问你的,你怎么知道京都府衙出事的?”
(女主日记171,八月望八日午时,唉,说归说,如果真的交保护费的话,那真是世上最窝囊的女主角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