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还在想着,到哪里寻找这画中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萧雅可看着手中的小画,笑出声来。
“娘娘,可是有什么好事?”在一旁为萧雅可摇扇的宫女问道。
“我还以为月灿挺机灵,呆在莫阡婳身边这么久了,连她是千秋的侧王妃都不知道。”
“她是千秋的侧王妃,娘娘为何这般高兴?”那宫女接着问。
“本宫本还想着留她些时日,可是有人留她不得。”萧雅可模了模的衣袖上绣的芙蓉,道:“让他们做得利落些。”
“是,奴婢这就去办。”那宫女碎步出了芮央宫,走到雁北门,在那等候的太监耳旁低声嘱咐过,就原路回了芮央宫。
远处秦歌一身暗蓝的长袍,逆着月光,那宫女和太监都已离开,他却依然站在那里,如一雕刻久了的石像,却又散着不容直视的阴戾。
大概是这家客栈的年头多了,晚风顺门缝吹进来,吱吱的响声在又空又静的屋里,格外让人心乱。
“小姐,您的茶。”小二敲了敲门道。裴城当时站在门外,上下扫了他一遍,见他不可能携带凶器,就开门,同他一起进来。
他将茶放到窗边的案几上,就毕恭毕敬地关门出去了。
裴城嗅了嗅茶水,眉头一皱,道:“龙井。”
阡婳心里暗笑,这么偏僻的地方,招待客人,用龙井!那便是知道她们的身份了。
“要不要现在离开?”裴城转过身问。
“还是不要走了,这附近貌似没有大路,现在走更危险。”
裴城点头,到桌旁坐下。照今日的观察,这家客栈,店主加上做工的,算上和他们一起住店的三位客人,也就不过十人,应该不难对付。
按照李笑允的习惯,今日夜里,他该到长乐轩就寝的。今夜,他在听雨阁坐久了,对一旁站着的万公公道:“同朕出去走走。”
“是。”万公公跟在李笑允身后,莫惠人出宫的这两日,皇上下了朝就呆在听雨阁里,只去碎寒苑看过一次她的孩子,皇宫这么大,又是夏天,他真怕他闷出病来。
李笑允走过妃嫔居住的一扇扇宫门,没有在任何一处停下脚步。
走得久了,万公公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么晚了,皇上这是要去哪啊?”
李笑允朝右边的马路走去,道“朕去看看皇后。”
万公公一愣,随后跟上李笑允,他许久未走这条路了。
凤朝宫中,灵皇后后袍在身,凤冠浓妆,沿案而坐。铜镜映出她并不算美艳的容貌。她伸手模着镜中的自己,指上的护甲划过铜镜,留下长长的划痕。
“皇上驾到。”
李笑允走进来,灵皇后没有如往常一般行礼,她要为她自己反抗一次,她是他的发妻啊!又或许没有行礼的必要了。
“皇上怎么有时间到灵川这里?”灵皇后站起身来。
“朕来看看你。”她叫灵川啊!他从前叫她太子妃,后来叫她皇后,他差点忘记了她的名字。
李笑允一身皇袍,灵川一身后袍,两人面对面站着,如同他登基,她封后那天一般。
灵川道:“你们都出去吧,本宫和皇上单独说会儿话。”
“是。”
那常在她身边的宫女,望来一眼,也走出去。
“灵川嫁给朕有八年了。”李笑允看着她道。
“是八年六个月零五天。”灵川的眼神有些涣散,似是在忆着他们之间的往事。
李笑允微怔,她记得这样清楚。“原来都这样久了。”他微停了片刻,低声道:“你大哥带得兵,应该攻下几个城门了。”
“皇上的军队,大概已经把他拦下了吧。”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计划呢?他是如何走到今天的,她比谁都清楚。可她还是这么做了,因为她怨,她做为一个女人的幽怨。
李笑语不言,等着她后面的话。
“从我未出闺阁,便知我要嫁的人,定是权贵,因为我是当朝左丞相的女儿。我自知貌不出众,也无过人的才华,便努力修得个端庄大方,不丢我夫家,父家的脸面。后来,我嫁给了你,成了你的太子妃。”
她走出两步,缓声道:你是太子时已经有两个侧妃,还有一个妾室,没有名分的更是数不清楚。这些都是应该的,因为你是太子。之后,你弑父夺位,坐上了现在位置。我顺理成了你的皇后,你要掌管天下大事,整个后宫就由我来管。众多妃嫔都有了孩子,只有我没有。在太子府的时候没有,进了皇宫依然没有,后来我从太医那得到了证实,是你让下人每日在我的茶里放少量的红花……”她说到这里,泪一串接一串掉下,她吸一下鼻子,侧过身看着他。
“我没有想要生一个儿子,我只是想要一个女孩。她在我身边哭,在我身边笑,可以陪我度过深宫里难熬的岁月。你是忌惮我父亲的权势,为了保住你的江山,我虽然怨,但是我忍下了。可是……可是你杀了我的二哥,你说他死于逆贼之手,可是我亲耳听到你派人杀了他。他……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她恨恨盯着,这个她付出了八年的男人。低哭声传遍凤朝宫的每一个角落,低诉着她深藏在心的哀怨。
她哭了好久,哭得蹲在地上颤,李笑允缚着声音道:“是朕对不住你。”
灵川缓缓起身,用远不算美的红肿双眼,瞥过他:“若是你不爱哪个的女人,就让她做你的皇后吧。因为她是天下最尊贵的弃子,像我一样。”
李笑允开口要说什么,被她猛得一推,退到隔门外。灵川抓起案旁的琉璃盏,朝隔门的纱帐扔去。眨眼之间,她被大火团团围住,李笑允向内室跑出两步,被火舌逼退回来。
“来人,救火。”他厉声高呼。眼前的火,已燃得近人一般高。他进来的时候只觉得屋内熏的香很特别,却不想是为了盖住喷洒的油的味道。
他没想要她死,真的没想。“灵川,你活着出来,朕就当今夜的事没有发生过。”她串通她的兄长谋反,他杀了她的哥哥,夺走了她做母亲的权利。他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还是他的皇后。她会不会想要活下来?
“咳咳,灵川下辈子,想生在农家,嫁一个……嫁一个普通人。”烈火浓烟里,她断续地说完这一句,火吞没了她的正黄色后袍,隐约中他看到了她的脸,她似乎是笑了,终于得以解月兑的那种笑,她似乎,很满足。
“皇上危险,快出来吧。”眼公公被浓烟熏眯了眼,边咳边拉着李笑允出来。
凤朝宫的太监宫女,一盆又一盆的水浇上去,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火越烧越大。火舌吞过木墙,如一课火树,赤红,灼烈。
万宫宫又叫来了许多宫人,后来连御林卫都来了。李笑允看着熊熊大火,久久站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见他们动手?”裴城站在窗边,阡婳站起身来,走到窗旁,欲推开窗户,看看外面的情况。
裴城侧身疾速拉她蹲下,箭雨密密麻麻地射进来。门无疑早就被反锁上了,裴城挥剑挡着箭支,阡婳俯身移到木墙旁,任她怎么踢打撞击,木墙没有丝毫的松动。是她大意了,她以为这客栈修建多年,冲出去不难,不想墙是涂了暗漆的实木。就是她和裴城怎么冲撞,都是出不去的。
房顶!阡婳靠到床边,双足一踢,运气上腾,双腿盘绕住梁顶。糟糕!这瓦是挂上的,在外面可以轻易掀开,里面的人却是出不去的。阡婳落回到地面,她的那点功夫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裴城就是再武艺高强,也是抵不过这不停的箭雨的。
火箭从另一面墙射过,这回射进来的是火箭,阡婳一边躲,一边从地上拿起箭来挡。这箭射得太高,连用桌子挡都不能,半边墙已经开始燃起来,再过一会,不用箭,呛都呛死她们。难道她真的要困死在这儿了吗?
外面似乎有兵器相撞的声音,是隔壁的御林卫冲出来了吗?
一人黑色长袍,从屋顶降落,阡婳回头,裴城回身一剑差点刺到他,阡婳大喊:“停手。”她认得这个背影,是如夜。
“走。”如夜拉起她的手,借地的力一腾,阡婳另一只手拉住如夜,回头,她不能留下裴城,自己离开。
“你先走,到来时的小路会和。”裴城背对她道,手中的剑不断地挡着火箭和利箭。
“再不走,就来不急了。”如夜在她肩下一点,她动弹不得,任着他带自己从屋顶离开。
阡婳被如夜半抱着,穿过箭雨,客栈外子砚带着一群人,与埋伏在客栈外的人在厮杀。她由如夜一路带着,腾到她们来时的山脚。不想还有一些人追上来,如夜只得带着她朝山上行。
她动不得,有人追上,如夜就一手相击,好在山路并不难走。如夜再朝她肩头一点,她双腿双手可以活动自如了,身后的人穷追不舍,她和如夜只得一路向上。到了山腰,一处还算空旷的地方。
好容易摆月兑追上来的人,却听得身后一阵笑声:“我们在此等候多时了。”
题外话
阡婳要见云扬了,要开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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