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笑允坚持走到善慈宫,转过各个路口,善慈宫旁的朝凤宫一片焦黑,衬得善慈宫分外突兀,月光之下,多出几分死穆来。
他在善慈宫的大门口,停下脚步,一手扶住万公公,抬起眼,沉声道:“不必跟着了,朕自己进去。”
“是。”万公公看了看他,退到了一旁。
门口的太监,守在院中的宫女,刚要开口,李笑允都抬手一一制止了。夜这样深了,母后的寝宫还亮着,刚刚那场大火,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理佛。
他走到门口,道:“母后若是还未安寝,儿臣便进去了。”
屋内仍是只有低低的颂经声,他开门,走到屋内。
佛像脚下浊烟腾腾,整个屋子,除了烧香的味道,没有其它。徐太后跪在佛像前的垫子上,发饰未月兑,闭着眼,手上挂着一串佛珠,拇指一颗一颗向下转这串珠子。
她的脸笼在香烟之中,嘴还在不停地念着佛经。似乎没有人发觉他进来,连常陪在她身边的老嬷嬷也不在屋内。
“儿臣的母妃吕氏,是怎么过世的?”他的声音不高,却足够让跪在垫子上的人听得到。
“是生皇儿的时候,力竭而死。全皇宫的人都知道,你却深更半夜来问哀家。”烟圈笼在她身上,,竟多出几分肃穆来。
“儿臣不过是想听母后,亲口告诉儿臣母妃的死因。”李笑允动了动腿,抬手去推门。
手刚触到门,听到身后的徐皇后道:“哀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想什么哀家知道,不必再多费周折去翻当年的事。你母妃在世的时候,不过是个昭仪,她能保你有今日的地位吗?”。
他站在那,顿时有五雷轰顶之感,是真的,杀母夺子!
过了多久,久到天有些亮了,他推门出去,一步一步走出善慈宫,走几步停下来,再走,回到大殿,已经到了该早朝的时辰。
“丞相,船已经准备好了。”一人进到帐中道。
阡婳转过身来道:“再多准备二十只,若是大船实在不够,就运几只小船过去。”
“是。”
忙完赵胤的葬礼,如夜就开始着手承晋的国事,从各州尹的上报来看,承晋还算富庶,至少比他想的好一些。上下一心,君贤民乐,他暂时不需要多管制什么。
“我准备明日启程去楼然。”如夜说完,宁初瑶走到帐后,取出打好的包裹递到他手中。
“赵连恒同于太王妃虎视眈眈,承晋需要有人看护,我留下,不陪你同去了。”
如夜动了动喉咙,缓缓开口道:“那日在赵王面前……”
宁初瑶上前两步,伸手理平他肩头皱起的衣裳,“那不过是全宜之策,为了确保你顺利得到王位,也让君上安心仙去。我不会要求你什么,君上既然派人传了令,只要不被别人看出端倪就好。”理好了,她退后一步,看着他。她的语气如往日一般疏淡,极配她清冷的气质。
“寝宫我撤了一鼎火炉,太热了,你住不习惯。”宁初瑶说完缓步走了出去。
“太王妃到。”如夜侧过身来,她来做什么?
“从山后面绕行的那队人,走了有两个时辰了吧。”阡婳依然站在地图前,背对着子砚。
“差不多两个时辰了。”子砚得语气依然很恭谨。
“如果如夜哥哥在这里,这一仗他会怎么打?”她卸下了铠甲,发依然高高束着,显得身子愈发单薄。她得声音带着淡淡的伤怀,还有些许他不能体会的情味。
“如果王爷打这场仗,也会像丞相一样,想一个把伤亡减到最小的战略。”子砚说完这一句,张了张口,又闭上,王爷若是知道她现在受的苦,会不会不顾一切地赶回来?他不敢告诉他。
阡婳扯了下嘴角,她这一仗,包含了太多私心。她带着南尤数万亡魂的仇恨,对云扬得怨恨,还有她和莫葛能安然地在万古生活。
“不知太王妃深夜到此,所为何事?”
“本王妃是想着先王曾留有口喻,将宁元帅许配给你,本王妃怎么都该给你们二人证婚。”她穿了件黑色棉裘,从门口缓缓走到面前来。
她怎么有心做起这样的事来?如夜勾了勾嘴角,道:“太王妃证婚,是我二人的荣幸。”
“先王刚刚仙逝,宫里不宜大肆操办喜事,怕是要委屈二位了。”
“何来委屈之说,即便太王妃不说,本王和宁元帅也不会大肆铺张。”
于太王妃说罢,转身回到自己的寝宫。世子妃还在寝宫中等着她,见她回来,道:“母妃说要办的事,可办妥当了?”
“你也回府准备一下吧,明日换身鲜亮的点的衣裳。”她说完,到火炉旁坐下。
“鲜亮的衣裳?王宫里要办喜事不成?”
“不错,为华如夜和宁初瑶办婚事。”她放下手中的暖炉,伸手到火炉上头烤。
世子妃走到她身旁,道:“儿媳不明白,母妃为何为他们二人办婚事?”
“你以为本王妃想吗?那华如夜明日准备出境,不知是不是知道了恒儿去了兰昭,只得拖住他几日。”
她不过是贫穷人家的孩子,做过卫家的丫鬟,做过溪王府的探子,如今坐在这富丽堂皇的芮央宫,做李笑允的昭仪,却仍然为穆少陵传递消息。
白鸽带来的字条,是卫涟萱的字迹:“莫阡婳居然还活着,速除,不要再让我失望。”
萧雅可把字条朝火盆里一扔,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你驱使的丫鬟吗?只要她的身份一日不暴露,谁都动她不得。
“你去听雨阁,说本宫邀皇上到长乐轩用晚膳。”许文秒对贴身的宫女道。
“是。”
父亲贪污朝廷发放民用的银两一事,皇上知晓已经有些时日了,却至今没有提起此事。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慌乱,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连州河边大雾,云扬道:“命一万人备好火箭,守在江边。”
“是。”
“速搬纪州军来援。”
“王爷,圣旨未下,纪州军搬不得。”那人劝阻道。
“本王已派人加急回宫禀报,圣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以本王令牌为证,速去。”
“是。”
“待万古军队来犯,空出营帐来,速速传令下去。”云扬转过身,问道:“粮草可转移妥当了?”
“回王爷,已经安置妥当。”
子砚从阡婳身后骑马走出几步:“丞相,看来千秋没有出来迎战的意思。”
阡婳望着半里之外的敌营,眸中闪着幽异的光,“先放五百匹马过去。”
五百匹马被鞭子抽打过,疾速朝敌营奔去。马群奔入营帐,巨响一声,火光大现。他在营中埋了火雷,若是刚刚她带兵闯进去,定然尸骨无存。
阡婳马头一掉。下令道:“众军听令,绕过营帐,直取庆州。”
行过连州,千秋的大军整齐地列在连庆两州交界的枯草地上。这一仗,她必须赢。
两声令下,万马齐奔,黄土硝烟,厮杀成片。
“丞相,从山后绕行的一万人,全部牺牲了。”阡婳听完左挑一抢,御马向前。
“报。渡河的两万人,已经安全靠岸,正从敌军的后面杀来,与大军会和。”
他料到她会派人从山后面绕过去,就把大军迁移过去,全数截杀。他料到她会派人渡河,就派弓箭手,备好火箭,在岸边射箭,却不知大雾里的先渡过去的船,不过是绑满草人的空船,待他们火箭耗废得所剩无几,发觉不对时,已经太晚。守在岸边的千秋士兵只得阻拦,由于人数上的悬殊,注定失败。
凭他对她的了解,他知道她不会贸然率兵攻进营帐,就在营地埋下火雷。又或者,他根本不在乎她的生死。
如夜同宁初瑶的婚礼省去了许多仪式,连几声鞭炮声在偌大的王宫里,都平白多出几分苍白来。
没有笛乐,没有宴席,没有双亲,他们都父母双亡。只有几米见长的红毯,几根烧残了的红烛。
于太妃一身暗红的长袄,端坐在高堂的位子上,案上摆了几盘水果,上面贴了盘子大小的红喜字。如夜和宁初瑶各自牵着红绸的一端,一旁是这场婚事唯一的宾客世子妃,应该说是看客。
没有唱跪拜礼,因为他们的身份太尊贵,于太王妃和世子妃不会做这样的事,又假称赵连恒在赵胤的陵旁跪灵,没有人敢做他们的傧相。
他们静默地拜了天地、高堂,之后对拜,最后入洞房。
这一仗,千秋的人数名显逊于万古,云扬不会为一场注定会输的仗,赔上数万将士的性命,所以她现在只需要等,打到他决定停战为止。
阡婳在混乱的人群中,策马前驱,挥动银枪,不断扯痛受伤的肩膀,伤口崩裂,肩膀越来越酸麻。
云扬所到之处,无一不倒在马下,他的眼中蒙着猩红的杀戮之光,他杀得似乎不是敌人,而是他欲求不得的幸福。
或者这场仗,不关乎国家,只是他与她两个人的战争。
“报,敌军有援军从后方赶到,约有五万人。”
援军!他定是搬来了纪州军,他为了赢她,连皇权都敢越。现在两军实力相当,要换她要不要继续这场战争了。
阡婳听得前方一声号响,他们停止了厮杀。她手中长枪一举,军中也响起了一声停战的号角。
云扬的金色铠甲已然血迹斑驳,还粘着一层灰土,已经看不出本色了。他策马走向她,走到她面前停下,道:“三州可以还给万古,但本王有一个条件。”
阡婳望着沉稳中略带倨傲的他,动了动指尖,一串血珠滑到她素白的指背上。她开口道:“什么条件?”
“你同我回去。”他的目光那样坚定,那样果毅,可他早就不是那个他了不是吗?不,应该说,这才是真实的他。
题外话
码字好累,然而我不擅长写战争,所以更累,大家还在追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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