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雨绕低柳,润物细无声。
初瑶难得想吃些酸的,就让听兰去取一些,酸橘子和酸葡萄过来。听兰一路都在想,到哪里去拿酸的橘子和酸葡萄啊?运到宫里的都是甜的。
正发着难,迎面如夜走了过来,他穿得仍是一件白袍。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一个小篮子。
听兰施了个礼,就继续琢磨着到哪里去拿。
“怎么一脸愁云的?难出成这外面的雨,是你愁来的?”如夜停下脚步,勾唇笑道。
“皇后娘娘想吃酸的橘子和葡萄,奴婢在想哪里可以弄到?”皇上近日到仪宁宫走的次数,越来越勤了。现在都关心起她这小奴婢的心事了,怎么说呢?皇上是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那你不用愁了,朕恰好拿了些来。”如夜提了提手中的小篮子。
也难怪少帅会喜欢这样的男子,既能稳固江山,又能驰骋沙场,随便换一身衣服,就有不一样的美感,如今又变得这也体贴。真的是没有话说了。
如夜笑笑,将果篮子易到了撑着伞的手中,一手扶直了听兰的伞柄,道:“还不走?”
听兰才意识到她想得出神,雨伞斜了都不知道,半边身子都潮了。
“是。”她转身,跟着如夜往回走。
晋江明亮如镜,风满小屋。于修的白衣在风中轻摆,一如往日一般不似凡尘中人,只有眉眼之间的犀利,透出了他的锋芒。
“公子,可是那人出了什么差池?”沉鱼站在他的一侧,问这一句,自己心里都知道并非如此。
“没有。”这才是他真实的嗓音,不厚重,也绝不温润。
“公子既然喜欢那子书和勉,为何要放她回去?”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是他的女人,她跟在他身边最久,也最能发觉他的心事。其实,放那个女人回去,于他们计划一点益处都没有,他大可以不那么做的。
于修转过身,嘴唇斜勾,“我怎么会喜欢她?我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动情。”
他手臂一伸,便把沉鱼扣在了怀里,唇狠狠吻上了她的唇舌……
约磨过了半了时辰,沉鱼一件一件穿上自己的衣裳,抬头望过去。于修已经衣衫整齐地,站回刚才站的地方,他就是喜欢那个女人,而且喜欢到了足已让他发狂的地步。
她这样的女人,他可以有很多,但是那个女人,会毁了他!
小雨方歇,草唅雨珠。
“娘娘,皇上的贴身侍卫来了。”门口的一个宫女道。
阡婳还没开口,就听到含烟嘟囔,“他来做什么?又来替他们皇上表真心来了。”
“让他进来吧。”阡婳睇了含烟一眼,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
“御前侍卫徐子砚,见过嫣妃娘娘。”子砚一手托着干果盒子,一边行礼。
“免礼。”阡婳这几日想起了,他在云台时曾天天守在她身边,是以更亲近了几分。
可是她除了记起了一些,关于如夜哥哥的事,一些关于于修的画面,还有关于手上戒指的秘密。其他还是一片空白,不可能空白啊,她总感觉生命里少了很大一部分。
“这是刚刚运进宫的一些干果,皇上月兑不开身,命子砚送过来。”
含烟接过子砚手中的盒子,随带给他了一个白眼。总往这里送东西,也不见人,当我们娘娘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啊!
阡婳笑笑,“跟在皇上身边,要处理的事很多吧,还特意送过来。以后带个话,让含烟去取就可以了。”
正是盛夏,新鲜的水果,要多少有多少,干果就显得稀有了。从承晋回来以后,如夜哥哥来看的次数越来越少,两三天见不到人,也是常有。
当日,她听说姐姐解了如夜哥哥的毒,心里既欣喜,又有些酸,有些自责。因为她才中的毒,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喝口茶再走吧。”含烟泡的凉茶,这夏日里,喝起来是极爽口的。
子砚也没推辞,一杯茶水而已,莫姑娘又不是外人,就开口道:“谢嫣妃娘娘。”
含烟与其说是递给子砚的,不如说是扔到他手里的,洒了他一袖子,还一捂嘴道:“哎呦,怎么就洒了呢,真是对不住了。”
子砚接过,愤愤地喝了一口。
“含烟,送送徐侍卫。”阡婳笑笑,心里却觉得什么东西变了,悄无声息的。
含烟嘴笑脸不笑地上前几步,“请吧。”
“子砚告退。”
子砚是真的有火,每次一碰上这丫头,就火没处撒。就说上次在天香阁吧,她就一脸厌弃的表情,今天也是,他哪里招她惹她了?
刚走出不太远,子砚就开口了,“你能不能别整天凶巴巴的,哪像个女人啊,也不怕将来嫁不出去。”
含烟嘴巴一撅,“要你管,我嫁不嫁得出去关你什么事啊?又不嫁给你。”
“你敢嫁我也不敢娶啊,整个一母夜叉,看看你们嫣妃娘娘,再看看你。”子砚说着,还摇了摇头。
“你……”含烟气得一时语塞,瞪着子砚道:“还不快走,等着我轰你啊!”
子砚没接话,伸手就解外衣,含烟立刻背过身喊,“流氓。”
子砚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她这么喊下去还了得。他只是想让她把这外衫洗了,上次莫姑娘不见了,她就蹭了他一袖子的鼻涕眼泪,今天又洒了他一袖子的茶水,让她洗回衣服不为过吧。
自己的确是鲁莽了,这外衣要是一月兑,他还怎么回墨雅阁了,也难免这小丫头想入非非。
子砚收回手,见含烟老实了不少,一双眼水汪汪的,脸颊略染了红晕,还……还怎么样,还挺惹人怜的。
子砚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只是想让你把外衫洗了而已。”趁着那丫头还没反应过来,他得赶紧走,不然吃亏得肯定是他。
果然他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到她喊:“徐子砚,你还算不算个男人?”
子砚也没停,也没回答,之前这丫头以为他是太监,现在又说他不是男人,罢了,罢了。
仪宁宫中,初瑶在屋中呆得有些闷了,就到院中走走,她是不喜欢下人跟着的。她是习武之人,不想怀了身孕就弄得自己多柔弱。
她出来的时候,就拿了把小剪刀。趁她现在还弯得下腰,她时不时就会动手,修剪一下草药的枯枝黄叶。
到底是肚子里揣了个小人儿,弯一会儿腰就会觉得喘不上气。初瑶剪了一会儿,就直起身。这一抬头,她看到了宫墙上爬过的绿藤上,有几朵似喇叭状的小花。
院里自己长出了一株夕颜,这是她的院内唯一的一棵花了。她慢着脚步,朝那面墙走了过去。从前在别居,也只有昙花,这她这些年,活得太不像个女人了。
在宫墙的一侧,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么多年了,还算得上熟悉吗?冷俊的脸,这张脸好像生来就不会笑。他一身浅灰的长衫,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隐士之气了。
高庭谦!
她眼花了,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宁儿。”
是他的声音,初瑶的心一顿,他竟然还活着,就这么不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宁儿。”高庭谦看着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十多年了,他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半个女女圭女圭。
“你不是死了吗?”。初瑶清灵疏冷的声音,有些颤。
“有人救了我。”他的假死,却害死了那个于他成亲不久的女子。因为他的假死,那个女子为他殉了情,而她白白等了他那么多年,他也失去了自由。
看着高庭谦眼中的泪光,初瑶突然很想笑,她也确实那么做了。
她为了他虚无缥缈的承诺,等了他三年,一个女子的生命里,最青春,最明丽的三年。他如今来做什么?对已为人妇,将为人母的她说冠冕堂皇的话吗?多可笑。
“宁儿,如果可以,我想补偿你。”看见她的这一瞬间,他突然疯狂地想抛下一切,补回他们错过的几年。
补偿?这一瞬,她不知心为何会这么痛?但她清楚,绝不是为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因为他不值得。
她想说,“可是我不愿意呢。”小月复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扯着她的心,痛得要把她撕碎一般。初瑶低喊了一声,身子向一侧仰了过去。
“宁儿。”高庭谦一声痛呼,刚要上前,却见一抹快如闪电的明黄色身影行过,将初瑶接到了臂弯里。
“初瑶。”如夜低头看着这个,面色苍白如纸的女人,心中一阵抽搐。她微凉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袍,“痛。”
她会说痛,一定是很痛。
初瑶睁开眼,看着这个抱着他的男人,他深邃的眼眸里,是心疼吗?心疼她吗?
如夜侧过眼眸,凌光一闪,一手抽出腰上的软剑,朝着高庭谦劈了过去。高庭谦倏然侧身躲过,身侧的柳树被斩下了半边树冠,如夜冷声咬出了三个字,“杀―无―赦。”
十数个御林卫从屋顶一瞬落下来,一同攻向了高庭谦,这其中包括,赵朗和子冉。
如夜打横抱起初瑶,往屋内走,这张脸,苍白得让他心惊。
怀里的人,用极低的声音开口:“不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