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幽蓝以为白等了的时候,巷子的尽头,走过来一个人,虽然也是一位公子,看身型却并不是连问天。
他一身锦袍略显宽大,鹅黄色领口和袖口都缝有貂绒,待他又近了,见发用一支碧玉箍金的笄固定在头上,有星几根松松的碎发散在了耳际,不觉得乱,反耳有几分娴静的美。
他的眉弯而长,一双眼眸,若天空的星子一般明亮。阡婳恍惚了一瞬,这样明亮的眼眸,他也有,那是曾她迷恋的风景,她曾沉迷于那双眼眸的深情,曾以为,爱可以天荒地老。
只是一瞬,一旁的幽蓝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失神。阡婳满木清冷地打量着这个人。这明亮的眼眸中,又戴有几丝期许,几丝明媚,几丝恋慕。鼻子和嘴巴都极小巧,配在这一张脸上,多出了几分恬静的美。
他见少棱望向她,微微低下了头,灿然的眼眸也随][].[].[]着少陵的目光,而微微敛下,浅红的嘴唇微微抿出了一个弧度,隔着这么远,也看得出,他笑了。
幽蓝一惊,是个女子啊!刚看的时候,只觉得这男子微矮了些,样貌也阴柔了些。可她的步子,她似乎是有努力走得潇洒一些,却还是改不了莲步轻移的扭捏之态,还有她刚刚的一笑,男子怎么会笑得这么柔美?
幽蓝别过头,见阡婳深色淡漠地看着巷中的两人,没什么惊讶的神色,显然她早就看出来了。
只是她没有看到,阡婳的眼眸逡巡在那女子的面容之上,她竟和太子妃长得一模一样!
刚刚她只注意到了她的神色,忽略这容貌本身。又有谁会想到,在这与千秋城隔了十要八千里的小巷中,会有一个与太子妃一模一样的女子。
阡婳脑海中划过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个女子就是太子妃。穆少陵为了皇位,不惜与自己的皇嫂有染。可下一瞬,她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容貌可以伪造,可是气度是造不了假的。
太子妃那么嚣张跋扈的人,何以会如此娴静柔弱?若是这个女子是戴了人皮面具,才拥有了与太子妃一模一样的相貌,可这身型,眼睛都没有半点差别,怕是很难做到。
“来了。”少陵冷厚的声音,多出了几许难得的温柔,冷若寒冰的眼眸中,也浮出了几许怜惜之色。
废话,这说得是真是无用的话啊!幽蓝心里暗想,凭她这几年的潜伏,这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这溪王从不说无用的话。又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她猜想这女子定然不一般。
那缓缓走近的女子,朝少陵抬眸望过去,柔声道:“素挽让王爷久等了。”她走到少陵面前,微微施了个礼,因为宽大的衣袍,她的动作几乎微不可见。
少陵笑笑,“这有何妨?中秋佳节有佳人相陪,再等上几个时辰,也是值得的。”
幽蓝见那女子明媚的笑容,深深替她感到不值。你可知半个时辰前,他还为了另一个女子爬树,与另一个女子放天灯。
阡婳更加笃定了几分,就连声音都没差出多少。
“夜色不早了,令兄没有派人随从?”少陵伸出一只手臂,挡她头上的落雪。
“是家兄将素挽送到这里的,家兄说不好打扫王爷与素挽,过些时刻,再来与王爷叙旧。”
少陵的寒眸中,一抹皎若明月的笑意,“如此甚好。”
那女子拿过手中的伞,费了好大事,却是没打开。少陵拿过来,轻轻一推便举在了两人头顶。
两人走到小巷的尽头,就转过岔路口,走另一条小巷,到了尽头,再折回来,约模过了两刻钟,不远出走过来一个男子。
不出所料,正是连问天。好歹是出来见穆少陵,他竟连衣裳都不换!
阡婳在他的这连衣袍上徘徊片刻,才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这件看似普通的衣袍,实际上是用棉与丝织在一起做成的布料。若是只看一眼,确实像是棉布,可若是仔细看上去,这布料极细软,这个布料,根本不上于一匹锦缎的银钱。他就是这个清廉的!
等三人转过这条巷子走远了,阡婳与幽蓝一个腾身,朝客栈飞了回去。阡婳换上了一身干衣裳,坐到了床边。
少陵知道了她在冀州,多疑如他,会不会告诫连问天加强防守尚未可知。他何时会离开,也无从知晓。要除掉连问天,似乎变得复杂了,了她也收获颇丰。
次日,西风飒飒,入目皆白。
阡婳与幽蓝换了身略厚的锦裙,便骑马去了洛州。
根据赵朗说,洛州城的州尹杨煜,是一个古板的过份的人,美色,金银珠宝,名誉地位,他一样都不爱。以这样的做风,乾风又没有提及他,想来他是在皇位之争中保持中立,世人或许说他耿直,阡婳却觉得,他定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
永世皇城中,几片在树枝上未落的黄叶,在秋风中微微颤抖,偶尔飘落一片,从一面宫墙,越到另一面宫墙,最后落到了地面上。
争是桂花盛开的季节,芳香淡淡,秋风吹过,将这香气送出很远。初瑶送走了周惜洛,闻到着飘过宫墙的桂花香,便想出门走走。
刚刚见到水中,两人相融的血,惊讶之余,她还有些不适应,这几日,周惜洛几乎每日都来,她倒是慢慢习惯过来了。
那一日,若不是她舍身扑过来,她的孩子不知道还能否无恙。只是她又有些说不出的不安,她既然不喜欢这宫墙深锁,何必顶着一个昭仪的头衔,苦耗在宫中呢?
只需要她一句话,如夜便会暗地送她出宫,她也会帮她,每每看到她欲言又止,她都有些怕,她说出她也喜欢如夜。
敢问天下哪个女子,愿意与自己的亲妹妹共侍一夫?
这两个多月,她的独自长得奇快,原本并不圆滚的肚子,现在走不出多远,便会觉出累,太医都说,她刚满八个月的身孕,看起来跟即将临盆得妇人无异。
这两日,她总是梦见和勉,她这一走,便一点音讯都没有。复仇之路,何其凶险,她怎会不知,这些事叠都一起,她便觉得胸口闷,自己给自己搭过几次脉,并没有什么问题。
她寻着桂花的香气,一路走出了好远,大概是今日有风的缘故,清清凉凉的,她觉得胸口好出了许多。
她起有些累了,却想再走几步,前面就是琉璃苑了,她想进去看看。
一旁的听兰,见她凝白的额头都是细汗,劝道:“少帅,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吧。”
初瑶摇摇头,这身子一日重似一日,若是今日不去,她临盆之前怕是去不了了。
如夜从墨雅阁出来,远远看见她的身影,便快步往这边赶。
岂料还没到她身边便见她捂着肚子,缓缓蹲了下去。听兰见她脸色白得不成样子,喊道:“快来人啊,皇后娘娘要生了。”
如夜提气一个剑步过来,将她抱了起来,明明只有还有两个月,怎么会提前了这么多?
如夜也顾不得想那么多,疾步抱着她进了琉璃苑,便走便道:“去叫太医,和陈嬷嬷。”屋内的含烟吓了一跳,提着的水壶险些扔到了地上。
如夜将放了床上,便半跪到了床边,才这个一会儿,她额旁的发便都湿了,她咬着牙,没有喊出一声。
琉璃苑偏僻,太医过来,需要一些时间,内室的宫女,见如何凛中含怒的眼神,除了听兰和含烟都退到了外面。
“准备热水,和剪刀。”初瑶一手抓着床幔,低声道,她不知道她的孩子能不能等到太医来了。
听兰和含烟去准备,如夜半跪在窗边,眸色深深,痛色深深。
他握着她的细腕的手,却舍不得用力。
外室的宫女,都震惊地偷偷望了过来,皇上难道不出去吗?
这样的心疼,他又重新尝了一遍,当年在千秋,他也是这般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
初瑶另一直手把着床板,身子在床上起了不是,动也不是。
听兰微微冷静了些,端过热水,便开始月兑初瑶的中裤。
一盆接一盆的水,初瑶忍不住喊出了几声,如夜感觉痛在自己的身上一样,他伸出手臂,塞到她的口中。
他不能替她痛,便陪她一起痛吧!
这时太子和接生的嬷嬷到了门外,却没有进得来,如夜知道产房是怕风的。
透过窗纸的阳光一点点西移,大概是痛得有些理智恍惚了,初瑶实在忍出住,狠狠咬了下去,直到她的唇齿间都是腥咸,初瑶才送开了口。她别过脸来高喊了一声,这一声痛极的高喊之后,便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这样的哭声,仿佛树木的第一点新绿,春日的第一缕阳光,冬日的第一片雪花。
琉璃苑的屋子极静,仿佛只有这婴儿的哭声,美得动人心弦。初瑶抖了抖嘴唇,却没发出什么声音来。
此时,听到听兰有着木然地开口,“还有一个。”
如夜的深眸倏得望向了听兰,什么叫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