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蒙蒙的御街上,成国公调转马头走开了,百人的随从齐齐跟随。
虽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但大家都关注着成国公的一举一动。
“这是要去哪里?”
所有人都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该不会是逃走不上朝了吧?
关于怀王邪祟要迁居皇陵的事并没有隐瞒保密,而是在刻意的安排下一天一夜传遍了京城,阴谋算计毫不掩饰,就这么赤luoluo的摆出来,就要看每个人的反应。
先太子已经故去七八年了,旧事已经被消散的差不多了,久未提及的怀王突然被推到众人面前,皇帝就是要看看这旧事旧人还能引起多大的涟漪,看看还有谁旧情难忘。
这些旧情难忘的会有什么下场,是个人都想的到。
这也是最后一波筛查,自此之后再无旧事旧人。
其他人都好说,大家在京中朝中这么多年都是已经被筛过的,现在就是看成国公了。
这么多年他不入京城,乍闻旧人,会不会念起旧事?是旧情难忘,还是断舍奔前程?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选择,这也是个两难的选择。
面对难以抉择的时候,人总喜欢选择逃避,这有时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这种事也有不少朝臣这样做过,但那都是提前装病,成国公明明已经来到御街了,难道还能说突然发病要回去?这也作假做的也太不真诚了。
成国公的人马慢慢远去,众人的视线始终跟随,忽的有人神情变了。
“那个方向…”他月兑口说道。
那个方向!
其他的神情也变的震惊。
“不会吧。”有人喃喃说道。
那个方向大家并不陌生,距离御街近,地段极好,但却只有两户人家居住,一个是陆千户,一个则是怀王府。
成国公不可能去陆千户的宅邸,那他是要去……
怀王府!
成国公要去怀王府!
御街上如同正被很多人围着的炒兔张将大块的兔肉扔进油锅里一般炸开了。
大家猜测成国公会在朝会上站出来表示反对,也猜测他不会出声,结果无非是这两种,但没想到成国公竟然会在朝会前做出行动。
他要做什么?
去探望怀王吗?
真的要去吗?
成国公停下脚步,看着面前这座府邸。
怀王府三个字清俊又沉稳很是好看。
但怀王府前站着的人们并不好看。
他们飞鱼服绣春刀面色冷峭发白,眼神阴寒,令人望之心悸。
只是此时面对他们的人没有丝毫的畏惧。
“请通禀,成国公拜见怀王。”一个随从拿着一张名帖,神情恭敬又肃然的说道。
没有锦衣卫接这个帖子,他们神情有些微微的迷茫。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无论如何不许成国公世子进怀王府,但成国公世子的老子呢?
“听闻怀王有恙,特来探视。”成国公下马走过来温声说道。
随着他的走动,身后的随从们跟上,并且呈现无意但又有序的阵型。
成国公的这些随从都是军中悍勇。
他们没有拿出兵器,国公爷也神情温和,但随着他们一步步走近,锦衣卫们绷紧了身子握住了手里的刀。
如果不让他们进门,他们是要硬闯的。
这是他们无声却又明确传达的意思。
怀王府前顿时气氛凝固令人窒息。
“大人。”
站在远处的墙下的江千户有些焦急的说道。
陆云旗摆了摆手。
“真放他进去啊?”江千户忍不住多问一遍。
陆云旗转身向皇宫的方向走去。
“这件事他们的目的不就是要个结果吗?”。他说道,“现在有结果了。”
怀王府的大门被推开,锦衣卫们分列两边退让。
成国公再次抬头看了眼匾额,制止了随从们,整了整衣衫独自迈上台阶,迈过了门槛,迈进了怀王府内。
无数窥探的视线收回,消息风一样传开。
………………………
“真进去了?”
黄诚坐在值房里说道。
虽然他居高位,但每次朝会当别人还在御街上吃早点说笑的时候,他就已经坐到值房里了,几十年如一日。
不管政事做的怎么样,态度要先摆出来,这是他亲身得来的经验。
听到询问,面前的官员们急急的点头。
“千真万确,大家都看到了,陆千户让人放行,成国公一个人进去了。”他们说道。
黄诚哦了声。
“大人现在怎么办?”大家又问道。
黄诚笑了。
“不怎么办啊,这不挺好的。”他说道,站起来整了整官袍,戴上官帽,“成国公不愧是战将,做事真是干净利索,爱憎分明,不错不错。”
被黄诚赞叹不错,那就肯定是不错了,众人都松口气也跟着笑起来。
而此时尚未开门的九龄堂里大家也得到了消息。
片刻的惊讶后,大家的视线都看向朱瓒。
“看我干什么?我不知道。”朱瓒皱眉说道,神情有些复杂。
这是父亲早有的决定呢,还是临时起意?
还有,父亲这么做是为了谁?
为了不影响父亲的决定,他并没有告诉父亲君小姐对怀王府的执拗。
他怎么不明白,当初君小姐在那种情况站出来非要去给怀王治病,又怎么会仅仅是为了扬名立万。
人事,人事,不为了人,有些事是不会去做的。
但父亲这么通透,自己不说,他难道就不知道了吗?
朱瓒看向君小姐。
那么他这么做,是为了君小姐,还是为了别人?比如,怀王?
君小姐也正看向他,神情也很复杂。
“没想到…”她喃喃说道,“国公爷能如此。”
那成国公是为了报答她的恩情,还是为了别的?比如,旧情?
………………………
成国公站住了脚步,看向前方。
前方的宫殿虽然规格比皇宫里的宫殿小一些,但亦是巍峨华丽,殿前站立着内侍宫女,他们的气势也比皇宫里的内侍宫女小很多,总有几分战战兢兢之态,让这本该是很庄严的觐见气氛变的有些古怪。
一个孩童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前,迈过门槛,站到了台阶上,锦衣华袍负手而立。
这就是那个孩子啊。
成国公一眼就认出来,当然排场和衣饰很明显,但成国公所说的认出是他的面容和气度。
跟太子一模一样。
瘦弱但又生机勃勃。
太子多病能如此,而这个孩子被圈禁这么多年也能如此。
“你就是成国公?”略有些稚气的童声响起,打断了成国公的遐思。
成国公迈步上前,俯身单膝施礼。
身为武将又国公之身,可以见亲王不大礼,但成国公还是单膝下跪了。
“臣正是朱山。”他温声说道。
“你来见本王有什么事?”怀王问道。
成国公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他没有欢喜没有警惕更没有畏惧,只有几分倨傲更多的是孩童的好奇。
成国公忽的想到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也曾经这样看着他。
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
成国公伸手解下一个荷包,双手举起。
“臣,来看看殿下。”他温和说道,“殿下,要吃蜜饯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