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就写,谁不写的是王八羔子。”
齐宝瓶是个直肠子,也是个爆脾气,就算如今是官太太了,可该骂人的时候一丝都不含糊。
范五并不觉得齐宝瓶如何粗鲁,反倒觉得合胃口,和齐宝瓶这样的人打交道省心,起码比和许氏说话舒坦多了,也跟着笑道:“回去就写,立刻写。”
这厢云瑶和燕娘坐在一起说话,说起兴建义学的事情,燕娘笑道:“你和安郡王妃都起不来床,可苦了我们了,我们这些人吹着冷风四处联络,总算是在肃州建了几座义学,如今先生也请来了,有好些孩子也入了学,难得的得了许多感激之言。”
“这便好。”云瑶如今还挺担心这事呢,听燕娘说这事成了,她也放了心:“我就怕我和八妹如今出不得门这事再耽误了,要知道孩子们一日大过一日,今年义学建了说不得有些孩子能入学&}.{},等明年开春,指不定就不能上学了。”
燕娘自然也明白这个理儿,笑着称了声是。
云瑶又问起她茶园的事:“你今年来的晚了,时间没赶上,也没来得及种茶树,明年开春想来就能种些茶树,只我想着肃州的水土和江南可不一样,这茶树能不能种活?”
说别的事情燕娘或者没把握,说起花木之事来,可没有人能及得上她的,燕娘笑道:“怎么没把握,我那茶园选的地方水土就很好,再者,我又是个甩伺弄这些花木的,种的多了我没本事伺侯,少种些肯定能成,明年春天我先少种些试试,若是成,再大面积种植。”
云瑶想到同样对于花木很有几分灵性的齐金枝感慨了一声:“可惜大姐没在,不然你俩倒是能说到一处去,我们家大姐同样爱弄这些花花草草的,早先在家的时候,那几百亩的花田都是大姐伺弄的,里头的花长的极好,早先家里就靠着那些花才供相公读书上学。”
想到早先在齐家庄的生活,云瑶倒是挺想念的,不由叹道:“只如今那里成了北梁的国土,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燕娘想到平白无故被割让出去的燕州,也是一番感慨。
两人对坐着叹了一会儿气,就看到范五和齐宝瓶说说笑笑的,登时也跟着笑了。
四人一起说了一会儿话,待中午的时候就在齐家吃过饭,云瑶倒是叫厨房弄了一桌上好的席面来款待她们,吃饭的时候云瑶还劝着范五和燕娘吃了些酒,燕娘也倒罢了,在教坊司那么些年酒量早练出来了,不说吃上一两碗,就是十碗八碗的也无甚关系,反倒是范五酒量不成,被几个人按着灌了一通有了些醉意。
她脸上红红的,说话也有些不清楚,吃过午饭范五就想回去,云瑶看她那样子怕她醉的不省人事,死说活说留她在屋里软榻上歇了一会儿,等醒过酒劲才回去。
范五一直到半下午的时候才回去,她一走,齐宝瓶和燕娘也跟着告辞。
云瑶将三人送到屋门口就留步了,在屋里看着三个人出了院子才歪在床上歇着。
她眯了一会儿,就叫芍药将帐本子拿来,眼瞧着马上就要到年根底下了,这一年里头齐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做到心中有数,一年里入了多少钱,出了多少钱,都是怎么花用的,有没有浪费,云瑶也要仔细的掂量一下。
芍药看云瑶要看帐,就有几分为难:“老爷说叫太太好生歇着,帐本的事情不用管。”
云瑶一听立刻瞪起双眼:“我倒是想好生歇着,可我也能歇得成啊?我不看帐谁替我看?早先家里姐妹没出嫁的时候倒有人帮忙,如今一个个都成了别人家的,我找谁帮忙去,难道还要老太太那么大年纪了算这些头疼的帐,还是说叫才病好的老太爷费心?”
她这一通话倒车轱辘似的噼哩叭啦数落的芍药两眼都发晕:“反正我不管,我听老爷的,老爷说不叫您看,您就不能看。”
“你这丫头,你……”云瑶气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到底是谁的丫头?老爷给你什么好处了叫你这么向着他?你还真厉害了,敢跟主子顶嘴了。”
芍药吓的缩了缩脖子,可却纹丝没后退,倔强的说道:“甭管听谁的,我只知道这是为您好,您可才醒,这才几日功夫就要看帐本子,万一要是再躺倒了可怎么办?那几天您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您知道老爷多担心吗,老爷连衙门都不去了,每天伺侯您梳洗,给您擦身子,时常擦着擦着就哭了,我好几回都瞧见了,每看着一回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老爷是真心替您着想,真心疼您,您也得心疼心疼自己个儿,不能再逞强了。”
芍药这话音才落,牡丹就笑着进了屋:“太太,芍药说的对着呢,您这么拼死拼活的为着哪一个,还不是为着老爷,为着小少爷小娘子?您费尽力气挣下这么大的家业,万一要是真累坏了有个三长好歹的,说句不好听的,您前脚没了,后脚就得有人给老爷说媒,老爷才多大,肯定得再娶一个,到时候可真就是别的妇人花着您的钱,睡着您的男人再打着您的娃了。”
云瑶是真叫牡丹给逗乐了,指着牡丹笑倒在床上:“你这丫头,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这些个混帐话,竟拿来编派你家主子了。”
牡丹十分委屈:“我倒觉得这些话十分有理,哪里就是混帐话了?”
“罢,罢,我是说不过你们的。”云瑶笑着摆手:“你实话告诉我,这些话是听谁说的?”
牡丹两手一摊:“还能是谁,就是那伶牙俐齿的范五娘子呗。”
“原来是她。”云瑶竟有几分出神:“如今想想,除了她,怕别人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芍药几步过来给云瑶在背后靠了垫子,小声道:“太太如今还能和谁亲近,最亲近的就是小少爷和小娘子,再便是老爷了,如今两个小主子都小着呢,话都不会说,也指望不上,这么一想,能够知冷知热说些知心话的也就是老爷一个了,除了老爷,谁还管着您看不看帐本,怕是不知道多少人巴不得您操劳些呢。”
云瑶十分好笑:“你们这两个丫头,也是我平常惯的你们,我才说一句话,你们就倒了这么一车的话给我,倒弄的不知道哪个才是主子了。”
牡丹将手中的托盘放在炕桌上没好气道:“即是知道我们这两个丫头谱大,您就该听话些,别整天操那些没用的心,您好生养着,身子养的壮壮实实的比什么都好。”
云瑶一摆手:“成,听你们的,这些事我再不操心了,往后啊,我能乐呵些就乐呵些,可不再遭那份罪了。”
说到这里,云瑶靠在床上笑道:“即然你们劝了我一回,我也如你们的愿,芍药,你去把咱们府上养着的那两个女先令叫来,咱们高高兴兴的听一回书。”
“哎。”芍药一听说书登时欢喜不禁,拿了些大衣裳穿了就出门去了。
牡丹笑道:“这才是正理,您且安安生生听书,旁的事就别理会了。”
云瑶面上看着是听进话了,心里却还是有些落不到实地上,要说早先齐家有那七个姑娘在,再轮不着她操心的,可齐家姐妹嫁出去之后,这家里家外的都得她操持着,上上下下这么些人,一日管不到不知道生出多少事来,云瑶别看人歇着,可心是放不下的。
她若有个亲兄热妹的在也成,只云家人那些个德性,云瑶根本不敢和他们亲近,倒弄的她如今连个可靠的人都寻不着。
靠在床上,云瑶就想着往后可不能再这么着了,必得培养一个信得过的助手才成,不然她怕是没能安心歇着的时候了。
过不多时,芍药就把女先令找了来,那两个女先令都是三十多岁的妇人,早先在戏班子里呆过,后头嫁了人,只是都是命苦的,二十多岁上就死了男人,只能结伴出来说书讨生活,说了这么十来年的书,练就出一副铁齿铜牙来。
原是云瑶怀着孕的时候成日无事,齐靖怕她麻烦,就给寻了这两位来府里供奉着,到如今也好几个月了,两个人在齐家呆着也挺自在的,便不想走,真拿自己当成齐家人了。
她们俩进来先给云瑶请了安,摆开架势便问云瑶:“太太想听什么书?”
云瑶吃着干果,歪在床上问:“可有什么新鲜的没有?”
一个女先笑道:“自是有的,如今外头多少酸文假醋的穷书生,好些都是靠着写书过活的,这不,前儿市面上刚得了一本叫如意传的,太太既然想听新鲜的,我们就说上一回。”
云瑶一听来了精神,坐起来问:“如意传?讲的都是什么故事?”
另一个女先道:“无非都是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不过这个却极为逗趣,太太无聊的时候权当听着解闷了。”
“那你们说吧。”云瑶笑着说了一声,叫牡丹给两个女先搬了凳子,叫她们坐下慢慢说。
随后,云瑶又叫芍药拿了一杯茶,又端了一盘杏仁,一边剥杏仁一边听书,倒也极为悠闲自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