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
云重袖着手窝在草棚子里,寒冷的北风打在他脸上,让他原本挺帅气的一张脸变成了皮肤干硬开裂,嘴唇黑紫,耳朵冻的通红的模样。
滋……
云重冻的吸着冷气,哆嗦着手拿起一块不知道放了多少时候的高梁饼放在嘴里咬着,这样冷的天,又是放了好几天的饼,云重咬一口差点把牙都给嘣下来。
气的他直想把饼给扔了,只是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唤,他还得咬着牙吃。
云重伸脚踹了踹躺在一旁草堆上的云琼:“老大,起来。”
“干什么?”云琼冷的缩成一团,直往柳翠儿身边凑:“翠儿,你帮我多扒些草盖在身上。”
柳翠儿翻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自己扒拉,懒的你。”
“我不爱动弹。”云琼干着嗓子叫了一句。
云重见此更气,又是一脚踹过去:“起来,起来。”
云琼睁眼:“干嘛呀?”
云重挥挥手里的饼:“就叫你爹吃这些啊,好歹给我弄口热水。”
云琼听的极不耐烦:“您凑和吃吧,这天寒地冻的哪来的热水啊。”
“使唤不动你了是吧。”云重更加生气,上手就要打云琼,云琼肯定不依啊,嗖的蹦了起来:“你年纪也没多大,更没老的走不动路,凭啥使唤我呀,你自己不会烧热水么。”
云重看看自己干瘦的胳膊,再看云琼好歹比他还壮实点,就不敢下手了,气的死命拧了一把一旁还睡着的云李氏:“老婆子,起来给我弄点热水喝。”
云李氏百般不乐意的起身,磨磨噌噌的从草棚里出来在外头锅里烧了点热水给云重端过去,云重喝了点,云李氏喝了点,柳翠儿一看外头锅灶都还热着,赶紧把藏着的一块饼和一小块肉拿出来热了,悄悄的叫了云琼躲起来吃了。
吃过饭,柳翠儿见外头太阳挺大,比草棚里还显的暖和一点,就拉着云琼在外头晒太阳。
俩人坐在墙根处一边晒太阳一边说话,柳翠儿拉拉云琼的衣袖:“你家二弟实在忒不地道了,他娶公主吃香的喝辣的,到最后咱们倒霉,他倒好,一推六二五啥事都不管,把俩老的扔给咱们,他自己跑个没影。”
云琼想想如今还没音信的云琅,眯了眯眼睛,心里也有几分火气:“老二确实不地道,他写的一手好文章,又曾中过状元,可以说满月复经纶,他要隐姓埋名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不管是给人做书吏还是当先生收几个学生,再不济给人抄书写信也能养家糊口,他倒好,嫌弃咱们累赘,把咱们丢在一旁,他自己跑了。”
柳翠儿伸手叫云琼看看她冻的通红的一双手:“主要是俩老东西累赘,琼哥,咱们年轻,我呢,虽说女红不是多好,可也能绣个帕子荷包什么的,做鞋做衣裳也会,起码能赚些钱糊口,琼哥你虽说没老二那样有文采,可到底也是读书识字的,最不济能帮人写信过活,要是就咱俩,保管日子能过起来。”
“是啊。”云琼想了想也觉得他爹娘忒懒了,整天啥事不做,净知道指挥他们小的。
“不是我嫌弃爹娘。”柳翠儿歪了歪嘴:“早先咱们在五佛村的时候,咱们村子里谁不知道你爹娘懒的出奇,早先家里多大的光景,叫他俩给败成啥样了,但凡他们能勤快点,咱们也不至于这么着啊。”
云琼叫柳翠儿一说,也想到早先在村子里的时候,还真是不晓得有多少人都背地里骂他爹娘忒懒,还说他家好命,得亏生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隔几年卖个姑娘换些钱,不然啊,非得冻饿而死不可。
早先呢,确实他有三个妹子可以换钱,可如今,妹子也没了兄弟也没了,就他和柳翠儿俩人了,他爹娘还不得下死命的折腾他俩啊。
云琼想到这个的时候,正好柳翠儿也说到这个:“早先你家卖姑娘过活,如今可没姑娘卖了。”
柳翠儿模模自己那张脸:“琼哥,我这心里害怕啊,你爹这几日看我的眼神可不对,我怕,我怕他把我也给卖了。”
云琼一听急了:“他敢。”
“那是你爹,你爹逼着你卖媳妇,你又能怎么着?”柳翠儿低头抽噎着:“琼哥,我对你可是一往情深着呢,不管你家早先日子好不好,如今落魄不落魄,我可都没有嫌弃一星点,你可不能丧了良心卖了我。”
“哪能呢。”云琼赶紧搂了柳翠儿哄着:“我就是卖了谁,也不能卖了你啊。”
柳翠儿又哭了:“我害怕,万一你睡着的时候他们把我卖了,我可找谁哭去啊。”
云琼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登时又气又急:“我找我爹说道说道。”
柳翠儿一把拉住他:“别去,你说了又能怎样,他肯定不承认,肯定要背着你卖我的。”
“你说怎么着?”云琼是真急了,急的眼圈都红了。
柳翠儿拉他坐下,凑过去小声道:“老二能扔下爹娘不管,咱们为啥就不能啊,琼哥,咱们俩也跑了吧,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我做女红你给人写信抄书,总归日子能过下去的,再不济也比如今强啊。”
柳翠儿这话说的云琼心动了,模着下巴思量着。
柳翠儿一见又加了一把火:“难道你真得等着我,我给叫人卖了才,才甘心么,你看看那位四公主是个什么下场,那可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你敢说那里头没你爹的手脚,恐怕老二就是因为看透了才抛下咱们跑了的。”
这话叫云琼彻底下了决心,他一把抓住柳翠儿的手:“咱们怎么跑?”
柳翠儿凑过去说了一些话,云琼不住点头,两个人商量好了,云琼起身拉起柳翠儿,俩人一起进了草棚,云琼对云重笑了笑:“爹,我和翠儿看着这两天天气还好,比前几日暖和多了,我们想进城瞧瞧,看看有没有啥活计可做的,我俩打几天短工,也挣几个钱给爹娘买些好吃的。”
柳翠儿也笑:“咱们老住草棚也不是个事,我就想着吧,我和琼哥给人打几日短工挣些钱,最不济咱们得租间屋子啊,不然等大雪一来,咱们一家还不得给冻死。”
云重听了这话想了想,觉得儿子儿媳这话说的有理,就点了点头:“那你们去吧,我和你娘在这儿守着,等租了房子给我们捎个信。”
“唉。”云重没想到他爹这么容易就叫他们走了,立时乐的眉花眼花:“爹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肯定能多赚钱的。”
云李氏见儿子肯干活就笑了:“成,你们好好做活,我和你爹在家给你们做饭,咱们一家好好的,等开春了,我也找份活计干。”
云重鼻子里哼了两声,拧着眉想了想,叮嘱云琼一声:“咱们家虽说败落了,你二弟也是下落不明,可咱们家还有三个姑娘呢,老二老三都在长安,咱们不敢回长安,也寻不着她们,不过,我可打听到了,你大姐如今在粤州呢,你大姐夫在粤州当官,咱们等开了春凑些盘缠到粤州找你大姐去。”
云琼听的一喜,满口子答应了,拽着柳翠儿匆忙离开。
这一走啊,云琼两口子就再没回来。
长安
安老实匆匆赶回家中,一进家门看到安贞娘就乐了:“我儿终于时来运转了,我就说陛下怎么说都是你亲兄长,可不能不管你,这不,最终还是给我儿订了这么一门婚事。”
贞娘也笑了,只是这笑里头勉强的意思居多:“是啊,皇兄还是惦记我的,如今皇兄也没个亲姐妹,只剩我这么一个孤鬼似的,怎么着也得替我多思量思量。”
“如今圣旨下了,再没更改的。”安老实实在高兴块了,在屋里团团乱转:“对了,我得给你多多准备嫁妆,这婚事……咱家得有个人张罗,我去城外瞧瞧,该接你母亲和兄弟回来了。”
“爹早些接娘和弟弟回家吧。”贞娘笑着点头:“陛下的意思,爹养了女儿一场,女儿嫁人还是在安家出嫁的好,他还说如今皇后娘娘身子重不能张罗,就有劳爹娘给女儿张罗了。”
“好,好。”安老实乐坏了,和贞娘说了几句话,便骑上马匆匆去了安家在城外的庄子上。
只是,安老实过去之后走遍了整个庄子也没找着安太太母子,他又找了庄头来问,庄头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安太太和公子根本没有过来,谁知道俩人去了哪?
安老实给吓着了,不过,他并没有想着安太太会带着儿子离开,而是想是不是母子俩在路上碰着什么事了,或者是叫人给暗害了。
他越想越怕,当下也没有心思替安贞娘欢喜,立马回家找了好些家里下人帮着寻找。
最终,安老实得了消息,安太太和安公子的确出城了,但是出城之后根本没有去安家的庄子上,而是跟着镖局的人南下,去了江南。
这个消息将安老实打击到了,他失魂落魄的回去,独自钻在屋里喝闷酒。
安贞娘得了信拿了醒酒汤找着他的时候,安老实已经喝的人事不知,他趴在桌上说着醉话:“为什么?为什么要抛下我?为什么骗我?还说为了贞娘好,骗我和离,还骗我把儿子给你,你倒好,你倒好,带着儿子跑了,那是我安家的种,是我唯一的骨肉,你,你好狠的心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