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没走?”
齐岳回身对跟了他一路的小娘子没好气的说道:“你跟着我们做甚?”
齐岚冷眼旁观,看到小娘子眼泪汪汪的样子,登时冷笑连连:“还能怎么的,哥哥英雄救美,人家想以身相许了。”
齐岳一听这话当下脸色也有几分难看,对那小娘子更没好声气:“你甭跟着我们了,赶紧回家吧。”
“再跟着姑女乃女乃手里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齐岚晃了晃手中长鞭威胁了一句。
小娘子眼圈又红了,晃着身子上前几步对齐岳见礼:“您是齐公子吧,奴家有话想跟您还有齐姑娘说,可否,可否行个方便。”
“有话说?”齐岚皱皱眉头,正好看到旁边有家酒楼,这酒楼她倒是知道,正是范五的买卖,掌柜的她倒也认识,有事的话很能行方便,就指了指酒楼笑道:“那进去说吧。”
齐岳见齐岚答应了,也对小娘子点点头,随后当先走了进去。
酒楼的掌柜认得齐岳齐岚兄妹,一见这二位进来,赶紧上前招呼着,又找了个清静的屋子引着他们进去。
待进了屋,齐岚也没点菜,只叫掌柜的上了几样干果和茶水,又叫那小娘子坐下,她抱臂冷声道:“有事的话就说。”
小娘子才坐下,见齐岚这样冷冷淡淡的样子吓的赶紧起身,低着头轻声道:“奴家姓苗,是苗家姑娘,在家里亲人都唤奴家苗素娘。”
“苗家姑娘?”齐岳听了就有几分厌恶,皱眉打量这位苗素娘。
苗素娘点头:“正是,奴家,奴家父亲和母亲一直在打您家中的主意,想将奴家或者奴家的庶妹与你做妾,但奴家不愿意,只是父母逼迫无可奈何,这一回是母亲特地派了人在贵府周围探看,打听到你们要去东市,便把奴家送到这必经之路上弄出这些事来,妄图引起您的主意来,好叫奴家能够顺利到贵府为妾,也好在将来提携家中。”
“你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齐岚越听心里越是不舒服,冷着脸询问苗素娘。
苗素娘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奴家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父亲后头又娶了如今的母亲,母亲对奴家……很不好,逼着奴家缠足,还整日的作贱人,如今又逼着奴家堂堂原配嫡女为妾,奴家还要脸,又岂能同意,只是奴家人单力薄抗不过她去,只能,只能借助贵府,想请你们帮奴家一把。”
“真的?”齐岚还有些不信。
齐岳看着苗素娘却有几分怜惜,明显也信了她的话:“我也听说那位曹氏为人并不怎么样,倒着实可怜了你和你庶妹了。”
苗素娘猛的抬头,一双眼睛哭的桃似的又红又肿,却又分外惹人心怜:“总算是有人替奴家说句公道话了,奴家谢谢您了。”
齐岳越发看的觉得心里挺替这位苗素娘可惜的。
他低头间,看到苗素娘一双脚又小又尖,皱眉道:“这缠足……也怪难为你的,我听人说缠了足可疼了。”
苗素娘笑了,这一笑就像是春花初绽,稚女敕又可爱:“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只当我缠了足,说真的,我并没缠足,都是做出这副样子哄曹氏呢。”
“呃?”
这下子,齐岚也惊讶了:“你怎么哄她?”
苗素娘又笑了:“我和庶妹不一样,我有母亲留下来的人手,缠足的时候买通了帮我缠足的妇人,那时候我年纪小,脚也小的紧,只作样子缠一下便成,曹氏也不知道真正缠足是什么样子,很能哄过她去,待到晚上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就拆了那缠足的布,第二日早起又叫我的心月复帮我缠的松些,后头我又学着庶妹走路的样子倒也混了过去,只是年纪大了些脚也大了,只能叫脚受些委屈缠的尖了些,反正曹氏也不会去看我们的脚到底什么样子,我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再加上有我母亲留下的人打掩护,还真就到了如今。”
苗素娘虽在笑,可笑里有许多苦意。
她对齐岚道:“我知道齐姑娘不信我,可我说的都是实情,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果有一句骗了您,就叫我天打五雷轰……”
“得,我们信你还不成么。”齐岳赶紧拦了苗素娘。
苗素娘笑里带了些温柔之意,她慢慢坐下:“这一回也是曹氏硬逼着我过来的,我没办法只能过来,但是我却不想照她的意思办,便提醒齐公子一句,您往后小心些,再碰着这种拦路调戏民女的事情最好别再理会了,还有,那等卖身葬父的,路上落难的,找不着家人的……总之好些手段呢。”
这番话说的齐岳脸都红了,他强撑着道:“若我不理会,恐怕也不会知道这么些事。”
“您是心眼好。”苗素娘垂头,脸上也带着几分羞意:“我再谢您一回,您要是不出手,只怕我回去要挨骂的,我爹恐怕又要罚我关在屋里两天不许吃饭了。”
齐岚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等事情,后娘也就算了,这亲爹还逼着姑娘做这等背德的事,要是没完成好还可着劲的糟贱,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有一瞬间,齐岚也有些心疼这位苗姑娘。
“那你……”
齐岚看着苗素娘问:“你不给我哥做妾,曹氏能放过你?她会不会再把你嫁到别人家做妾,或者给你弄个傻子什么的做相公?我早先曾听我娘说过,我大姨就曾把原配所生的嫡女嫁给一个傻子,我想着,要是真有那等位高权重的人家公子哥是个傻子,或者害了重病要人冲喜,恐怕曹氏还得卖了你。”
苗素娘脸色微变,过了好一会儿才苦笑摇头:“这也是没办法的,这本就是我的命,哪里就逃得过去,只是我素来敬重齐相为人,又见贵府极为和睦,不忍心叫曹氏算计你们,这才,这才与你们说了,要是,曹氏非得逼着我给别人家做妾的,实在没法子了,我也唯有一死了之了。”
“还真是可惜。”齐岚叹了一声:“你这人倒是挺不赖的,可惜生在苗家。”
齐岳也跟着长叹一声:“今儿这事我先谢你一声,往后我一定会注意的,再不乱管闲事了。”
苗素娘这才又起身:“那奴家也不久留了,奴家这便告辞。”
一行说,苗素娘一行道了万福退了出去。
她一走,齐岳和齐岚互视一眼,均是苦笑一声,两人出来结了帐就去买了些纸墨,又到茶楼里听了曲,再听了一会儿书,后头也没心思再游玩了,就早早还家。
他们回去的时候,云瑶正带着几个小丫头做鞋子,见兄妹俩回来,云瑶从榻上下来,拿起一旁坐好的鞋递给齐岳:“赶紧试试,看看合不合脚,要是不好的话娘再给你做。”
等齐岳试鞋的时候,云瑶又递给齐岚一双叫她也试试。
兄妹俩试了鞋,都是刚刚好的,云瑶看了再比量一阵叫他们把鞋月兑了,将齐岳的放到一旁,把齐岚那双白底青缎面的鞋子拿在手中思量着:“这里得绣些花,不如拿串好的小珠子绣在上头,即别致又省力气。”
“娘做什么样的都好看。”齐岚笑着猴在云瑶身上,看她穿针引线绣花,笑着在一旁说笑。
云瑶绣了几针也没心思再绣,就把鞋放下专心和齐岳齐岚说话:“今儿怎么回来的这般早?你们兄妹俩转性了?”
齐岳摇头:“哪里啊,只是碰着一桩糟心事,也没什么心情闲逛了。”
说话间,齐岳便将今天碰着苗素娘的事情讲了出来:“这个苗素娘倒是挺有良心的,很不像是苗家那些人。”
齐岚也跟着点头:“我也觉得她怪不容易的,小小年纪没了亲娘,亲爹又不管她,只叫人可着劲的作贱她,别说苗家如今还没败落到底,也算是个大户人家,就算是小门小户的姑娘也没她那样难的。”
这话说的,云瑶低头思量了一会儿抬头就笑了:“你们啊,这性子还真是……罢,虽说这位苗姑娘算计了你们一回,不过,她倒也不是那等阴险小人,人家明打明的阳谋,倒也怪难为她的。”
“什么?”
齐岳和齐岚均大吃一惊,两人都是瞪圆了眼睛看着云瑶,一副不敢置信状。
云瑶看了又笑了一回。
“娘,你,你为什么这么说?”齐岳对苗素娘印象还挺好的,听云瑶这样说她,很是不信。
齐岚也不信自己看错了人。
云瑶索性叫丫头们出去,屋里只留下母子三人,她一行指挥着齐岚把绣活收拾起来,一行笑道:“那位苗素娘说的话都是真真的,她的日子的确不好过,而且,也确实是曹氏逼着她来算计岳哥儿的,只是,她并不想按着曹氏说的去办,一是她不想为妾,二是,咱们齐家人都不是傻子,真叫她算计的进了咱们家,往后她又哪里有好日子过,只怕是才从苗家的狼窝出来,又进了虎穴罢了。”
“这倒真是。”齐岚听的直点头。
云瑶继续道:“因此,她把什么话都说给你们听,用的是哀兵之策,将自己说的可怜之极,又是公正磊落之人,以此来搏你们的同情,搏你们的好感,这样的姑娘岳哥儿应该没有见过,指不定这一回之后便对她真有了好感,再心心念念的想上些日子,本来岳哥儿这样的年纪正是少年慕艾之时,说不得就真看中了她,到时候岳哥儿非得娶她进门,我们做父母的也没办法。”
说到这里,云瑶笑的越发的意味深长:“再退一步,就算是岳哥儿看不上她,但是她用本身的行为搏得你们的好感,又等于给咱们齐家送了人情,往后,她这人情咱们还是不还?保不定她有难的时候,咱们还能出手救她一救。”
“竟然……”
齐岚回想苗素娘那些言行举止,越发感觉云瑶的话是对的。
她是聪明人,然败在年纪轻,未经多少世情,因此这才没瞧出苗素娘打的主意,经云瑶一点拨,齐岚便豁然开朗:“她,她……咱们怎么办?我还是觉得她挺可怜的。”
这便是了,人家搏同情已经搏定了。
云瑶一行点头一行笑:“难为她小小年纪算计了这么多,虽说我不喜欢人算计咱们,可她也是被逼无奈,而且,她等于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的清清楚楚,且把主动权交到咱们手里,咱们帮,她或者可以逃出命来,咱们不帮,她也不会怨怪,这姑娘,倒也是个难得的清梦明白人,最关键的是城府深,有决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