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映月将目光移到炘炎身上,只是多了淡淡的忧伤,檀郎自此终将错过,时也命也。卢映月错开目光,眼中微微带了泪珠,垂下眼眸,幽幽叹了一口气,随着婢女去换了一身衣服来。
沧月看向卢映月款款而来,嘴角扬起笑意,只是笑不达眼底“卢美人来孤身旁坐。”
卢映月错愕的抬起双眸,似惊似喜“国君,这,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沧月捕捉到了柳莺一闪而过的愠怒,扬唇笑道“后宫之艳的美女,沧浪珍珠,怎么没有殊荣坐在孤的身畔?谁规定的?”
卢映月怯怯的看向柳莺,只见柳莺一展一国之母的胸怀,笑道“卢家美人,既是国之珍宝,当之无愧,就应了国君之邀吧。”
卢映月心中虽有些雀跃,但是依旧觉得这并非好事,俗语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太过出风采必将早诛灭。卢映月看了沧月一眼,知道现下否了国君的邀请不好,也知道当下应了国君的邀请也不好,这进退维谷间,卢映月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疼痛让慌乱的心镇静下来。
卢映月抬起头笑的很是娇俏“国君如此抬举映月,是映月之福,也是卢家之幸,只是这桑田之乐才是主调,映月再好也不该夺了今夜宴会的主题才是。映月有一请求,不知国君准与不准?”
沧月手微微抬,模了模鼻梁问道“映月有何请求?”话虽说出口,但是心里却是对卢映月暗暗赞赏的,想不到卢家的映月虽是及笄之龄,却有着如此的见识,识大体懂进退,知道自己的斤两,不骄不躁,不侍宠而傲,能看得清局势,还算是个可造之材。
卢映月盈盈一拜“国君邀映月伴君左右,但是这大殿之上,主座之地岂是映月区区一个美人能够踏足的?故而映月祈求国君赐给映月一个小桌,暂作国君身边之女,为国君斟酒添茶,替国君打扇递果可好?”
沧月看向柳莺“国后可有它意?”
柳莺看向卢映月,心中既是气愤又是安心,至少眼前的这个毛头丫头还是个知道自己地位,看得清局势的。“国君,你拿定主意吧,这毕竟是您的邀请,可不是莺儿的邀请。但要换做莺儿是国君,定当应了这娇滴滴的央求,任谁也狠不起心肠拒绝了如珠似宝的美人儿。莺儿想,国君也必然不是如此冷心之人,定会应了,不知道可对?”
沧月笑开,柳莺果然是柳相一手**出来的,人前的话语做派做的滴水不漏,愣是让人以为她是个善心肠的。“国后如此说,纵然铁石心肠的男儿也得化为绕指柔不可。来人,给卢美人备小桌,置于孤一侧。”
卢映月见自己化解了一场危机,轻轻呼了一口气,面带笑意的看向沧月“如此,映月叩谢君恩。”
沧月抬起手“还不赶快过来,莫要凉了酒菜,饿了自己。”
卢映月娉婷袅袅的走了过去,沧月眯了眯眼看向卢映月身后的苏洛冉,只见苏洛冉老神在在的喝着茶吃着点心,一副不为外界所扰的模样,心中不禁一阵失落,他的洛儿竟不肯为他费心吃醋了吗?
炘炎握了握苏洛冉的手“娘子,你手指冰凉,可是冷意上身?”
苏洛冉微微一笑“夫君多想,有你这狐裘便暖和了。”
炘炎点点头,但是看着自家娘子有些牵强的笑脸,再看向走向沧月的卢映月,垂下眉眼,娘子心中竟还是有着沧月的吗?竟然还会为沧月对他人好而心情不佳吗?手不自觉的握紧了,紧的苏洛冉眉头直皱,引得苏洛冉略略感受到炘炎的醋意。
苏洛冉有些纳闷的问“夫君,你这是作何?”
炘炎回过神来,放松自己的力道“无事,酒意上身,怕是醉了。”
苏洛冉眯了眯眼“你竟是以为我还会为那人吃醋吗?”。
炘炎一听自己被戳中心思,抬起头问道“难道不是?”
苏洛冉摇了摇头,趴近炘炎说道“夫君竟不知自己娘子的葵水之日不成?”
炘炎错愕的看向苏洛冉“葵水?葵水!”
苏洛冉点点头“夫君,如今还要做他想吗?”。
炘炎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些憨厚“不作他想了,是为夫想多了,原来如此。娘子月复中可是绞痛难忍,要不咱们先行撤离?”
苏洛冉扑哧一笑“至于如此严重吗?只是这葵水来的不是时候,我有些虚月兑罢了,不碍事的。”
炘炎点点头,回头对着清风说“告诉内监,让他们送些红糖热粥来。”
苏洛冉笑着摇头“夫君竟还知红糖热粥?莫不是常为妇人缓解月事?”
炘炎故意板了板脸“娘子这些饭菜都是凉的,莫再吃了,一会吃些热粥就好了。娘子忘记为夫本身就是大夫?”
苏洛冉讥笑道“不会是蒙古大夫吗?”
炘炎眨了眨眼睛,妩媚一笑“娘子真真讨厌。”
苏洛冉微微错愕“夫君,现下不是**月份,难道小炎炎提前出来了?”
炘炎表情有些尴尬“为夫不可调戏下自己娘子吗?”。
苏洛冉摇了摇头“只要不是小炎炎出来,任你调戏。”
炘炎有些难过“娘子竟是如此厌烦小炎炎吗?”。
苏洛冉看着炘炎有些难过,不明所以“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炘炎看向苏洛冉,眼中有着牵强的笑意“无妨,或许我多想了。”
苏洛冉不依不饶“说清楚。”
炘炎回避着“娘子,罢了,可能是为夫多想了,不妨事的。”
苏洛冉抓住炘炎的手“说清楚,为什么我提到小炎炎,你竟会如此难过?”
炘炎看向苏洛冉“你讨厌小炎炎吗?”。
苏洛冉看着炘炎“如果我说我不讨厌你相信吗?”。
炘炎叹了口气“罢了,娘子安慰我,就安慰我吧。”
苏洛冉心情不快“炘炎,你是我的夫君,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依仗,你都是我的丈夫。既然我承认你是我的丈夫,那我就会接受你所有的样子,包括小炎炎时的你。”
炘炎眼睛明亮起来“真的吗?娘子,你真的如此想?”
苏洛冉抓紧炘炎的手“比珍珠还真。”
炘炎笑开“既然娘子不厌恶便好,便好。”他反抓住苏洛冉的手,心中无限开心。
苏洛冉歪着头“只是,夫君可知,你家娘子我素来是个秋后算账的主儿,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一件件一桩桩可都印在我的脑海里呢,想抹除可不容易。啊,对了,夫君你在秋狄的时候可是因为小炎炎的事情打的你家娘子我口唇裂开,唇边流血呢,不知你可否记得?”
炘炎微微一缩“娘子的记性当真是好的。”
苏洛冉盯紧炘炎“你不该跟我解释解释,为何你这般在意,当时为何那般对待我?为何为了小炎炎对我伸出魔手?”
炘炎一瑟缩“娘子,这事就这么掀过去了,不要再提了,不要再提了。”
苏洛冉扳正炘炎的脸蛋“还不给我解释?”
炘炎看了看周边,看着沧月和柳莺还有周遭大臣正在兴致勃勃的看着歌舞,观察了下周遭,发现以他现在的音量是不会让他人听清楚,便蠕动了下嘴唇“娘子真想听?”
苏洛冉板起脸来“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炘炎叹了口气“也罢,既是娘子想知道,那边告诉你吧。”
苏洛冉好奇的看着炘炎,炘炎见自己娘子如此的感兴趣,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盘算着该如何说更好,该如何让娘子接受自己不厌恶自己才好,心中闪过一阵惆怅和无奈。
炘炎抬起脸看向苏洛冉“娘子,你也知道小时候我便失去母妃的事情吧?”
苏洛冉点点头“我知道。”
炘炎沉入往事中“娘子,也知道小时候我曾被四哥设计推入湖中差点淹死的事情,那件事情恰逢我的母妃去世,这对年幼的我而言是一种沉重的打击。自小我在这宫中便是父皇不爱母妃不疼的,自小我在这宫中便是如同婢女内监一样,被呵斥被欺辱的。在母妃这唯一的支柱去世之后,年幼失孤的我便如同孤魂野鬼般,在惊恐失措中竟生生的将自己吓出病来。娘子该知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吧?”
苏洛冉想了想“那年仿佛我四岁而你十岁吧?”
炘炎点点头“皇后收养我时,我已十二岁。娘子你可知这十岁和十二岁之间的我可是如何过得?”
苏洛冉摇了摇头“那年我才四岁,之后有几年很少进宫便不知了。”
炘炎自嘲的笑了笑“十岁的我在见到你之后,被嬷嬷内监们吊打欺辱,不堪其辱的我拼死奔出院落,扑到父皇的殿前祈求相见。那一刻我如同疯了一样去寻求父皇的庇佑,那一年我如同失了魂魄一样去寻求父皇的认可,那一年我如同迷了心志一样忘记了时光和周遭,记忆错乱。”
苏洛冉握紧炘炎的手“之后呢?”
炘炎笑了起来“也许出于自我保护,也许不再希望父皇厌恶我,我便舍弃了自己的性格,假装另一个自己来讨好父皇,来博取父皇的怜悯。果然我做到了,做成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儿子,一个痴傻有余智谋不足的痴儿。只是这种疯癫不是我假装就能做到的,而是我催眠了自己,但是由于太过钻牛角,导致我养成了每**月份就要性格转化的毛病。而那个毛病竟被父皇所喜爱,似乎这样的我对他,对他的儿子们才会没有威胁。这也许就是宫廷吧,为了存活,为夫我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性格,不得不委曲求全,曲意逢迎。”
苏洛冉泪湿了眼眶“夫君,小炎炎出来的时候,你可知?”
炘炎帮着苏洛冉擦拭着泪水“我虽知,但是多年习惯,也只能任由另一个自己尽情的放纵自己,因为那样的自己才能体会父皇的慈爱,皇后的关怀。”
苏洛冉抽泣了一下“炘炎,从今以后,你有我,至少我不会遗弃你,也不会丢弃你,你要信我。”
炘炎笑开“娘子,我是信你的,一直信你。”
苏洛冉点点头“小炎炎出来,我会教他如你这般睿智,不让你烦忧小炎炎时的你会被歹人欺骗,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炘炎帮着苏洛冉拭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