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巩垂下眼眸似是在思考又似是在专心听。
曾布有些羞涩的看着夸赞自己的玉王,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他,脸上露出不知该如何的表情,有些呆滞又有些傻气。
苏洛冉笑了起来“曾布呀曾布,说你聪明,你这会儿又傻了。”
曾布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曾布历来被人说傻子说习惯了,乍有人夸奖我,我心中很是惊讶,这不是我在做梦吧?”说完打打自己的脸颊,憨憨傻傻的笑道“还真不是做梦。”
苏洛冉看着脸上挂着红斑的曾布,笑着瘫坐在椅子上。炘炎闷笑起来,一隅扇子捂住脸,肩膀一抖一抖的。只有曾巩脸上红了一片,这个不喜欢害羞不知如何表达的家弟,怎么敢让他独自面对外面一切?
深怕被人家欺辱的曾巩,护弟心切道“玉王妃,玉王,实在抱歉,家弟是个实诚人,素来不是个会说话的。其实家弟是个饱学之士也是个死心眼的闷头书生,莫要见怪。”说完不放心的长袖作揖。
炘炎挑眉“子固莫要如此说话,大才之人都是些异于常人之行,我也不是粤犬吠雪之人,不会少见多怪,子固安心。”
苏洛冉眉眼一转,缓和着气氛“若说没有粤犬吠雪,也要有蜀犬吠日,我可是蜀犬吠日。”
曾布脸上燥红一片,怯生生的说道“是不是我又闯祸了?”
苏洛冉扑哧一笑“没有,书生啊书生,你为何这么担心?”
曾布有些羞赧“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只想很努力的表现出我的想法,可是总是让人误解,我,我,我。”
苏洛冉看曾布有些急哭的模样,忙安慰“一隅,你不安慰下你的新徒弟吗?”。
一隅先生摇起扇子“子宣,你表现的很好,为师很是欣慰,不要被他人干扰了情绪和心思,这最贵的当时赤子之心。”
曾布看向曾巩,微微张嘴,想得到兄长的认可。
曾巩看周围的人当真心爱自己这个笨拙的弟弟便安了心“子宣,你今天真的很好,兄长我也很是欣慰。”
曾布腼腆的笑了起来“谢谢兄长。”
曾巩摇了摇头“看来果真是我太过担心了,你足够长大了,也足够独当一面了。”
曾布含羞的点点头,似乎有些激动,脖子上通红一片。
苏洛冉也不点破,看来曾巩似乎改变了部分看法,但是曾布这补丁摞补丁的衣衫,也足以说明他在家里的地位,或许曾家从此开始正视这个书生了。在他人落难之时,抬人一把,也是善事。
炘炎手指轻敲桌面,扬唇笑道“方才子固再说曾家举家之力,倾族之力助本王,可还当真?”
曾巩看着炘炎,长袖作揖“南丰曾家,素来一言九鼎。”
炘炎点点头“既是如此,南丰曾家可有什么打算?”
曾巩看了看曾布,笑道“如家弟所说,争取全国当铺的管理权,并公正处置。”
玉王炘炎手指轻敲桌面,不急不缓的问道“如若失去平衡呢?”
曾巩眼睛转了转“既然三足鼎立之说来自家弟,自然南丰曾家会让家弟当主事人,来评价如何保持平衡。想必玉王也知道,这务实的人最能成就一番事业,造福一方水土。”
玉王炘炎点点头“话是不假,但是世家诸多竞争,你也知道本王只是个闲散的王爷,明面上帮不得南丰曾家。”
曾巩垂眉也在思考着这个现状,沉默了起来。
一隅见状插嘴道“南丰曾家,与蜀地一门三杰的苏家堪称天元大户,莫不是担心苏家相争?”
曾巩见一隅给予突破口,便笑道“眉山苏家,天元与沧浪两国的玉石巨贾,泉州的点碧朱,眉山的老宅,都是门生兴旺。苏门四学士,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张耒。他们哪个不是朝中最有才学之人?”
曾巩继续说道“我南丰曾家如何跟眉山苏家抗衡?况且王妃也是苏姓子弟,苏将军也是眉山苏家的旁支,这样的关系,我曾家明面上如何跟玉王爷的岳父抗衡?”
一隅笑了出来“盟主,这反而是你自家的世故了。”
苏洛冉摇了摇头“我苏家旁支即使有着世家子弟的观念,但是我们眉山苏家已经占据了朝中的要位。杭州袁家与眉山苏家通婚不断,本质上已是一个世家,这曾家如若与我夫君,这合族之说不是更好?”
曾巩摇着头“王妃此言差矣,杭州袁家未必肯与眉山苏家共进退。杭州袁家并非眉山苏家一家通婚,这世族强弱,这利益纠葛,进退维谷间,只有尖刻冷嘲,不会有联手共度。再言玉王妃您已经是皇族之人,苏家并非您一家之言便能代表,即便您能代表苏将军一支,却无法代表眉山苏家一脉。”
玉王炘炎压下自家娘子反唇相讥的说法,笑起“南丰曾家,不愧是厚重敦实的世家,做事总是有条不紊,看事也总是分外透彻。”
曾巩笑道“世家不宜,前进则悬崖勒马险些失足粉身碎骨,后退则荆棘满地险些伤痕满身。”
玉王炘炎笑起“子固的说法,本王也认可,只是子固啊,你也说了南丰曾家,一言九鼎,那这九鼎总要有个丁卯吧?”
曾巩看着玉王爷认真的脸色,眼睛看向一隅,有些踌躇“敢问一隅先生,您是当代智囊,可有更稳妥的方法?”
一隅笑起“子固啊子固,当着我雇主玉王爷的面来问我一隅的意见,当着我织网盟主的面来问我一隅的想法,你这不是把一隅往死处逼吗?”。
曾巩挑眉“智囊之称的一隅先生会怕窘境难为吗?”。
一隅打开扇子“一隅自是不怕窘境难为,却怕盟主一怒之下让红叶坊夷为平地。”
曾巩皱眉看向苏洛冉“玉王妃,不知您的看法呢?”
苏洛冉看着这个不甚信任他人的曾家未来家主,有些失望,看向炘炎“夫君,你是一家之主,你来说更稳妥当吧?”
炘炎笑起“既然娘子这番说为夫,那为夫只好破茧成蝶,化腐朽为神奇的去描述一番,好让子固明白,让子宣清楚,让一隅知晓,让娘子满意。”
炘炎看向曾巩,停下轻敲的手指,站了起来,大手一挥。只见对面的房门全部管死,无风而起的内室竟让曾巩和曾布有些惴惴不安,似是有冷风过境。
炘炎眯了眯眼,看着举棋不定的曾巩和他一副不堪信任的模样,虽然心中有气,但是也深知这是一代家主必须要做的试探,既然要试探自己的内涵有多深,刺探自己是否值得倾一族之力护着,那必须要拿出过硬的本领才是,既然曾巩是这般爽快的人呢,自己也要做这样一个爽快的事才是。
炘炎手指一弹,只见玉绮罗从袖中弹出,直直落入曾巩的手中。曾巩讶异的看着落在手中的玉石,仔细模索,细细观看,看到玉中可见玉绮罗三字,心中大骇。这可是易罗冠馆主的信物,乃是储君才配拥有的信物,这是天元国未来国主的象征。
曾巩抬头“我道是玉绮罗在玉王手里只是传闻,方才来时询问也只是半真半假的试探,却不曾想,玉王如此较真的,将这玉绮罗给我等观看。”
炘炎摩挲着袖子笑道“曾巩啊,你可知这个玉绮罗的寓意和作用?”
曾巩摇头“未从所知,不知玉王是否肯不吝赐教?”
炘炎笑起“玉绮罗,正如你所说,便是天元易罗冠的信物。这信物是非储君不可得的信物,而这信物主管的易罗冠掌管着皇室窥探大臣,监视苍生的奥秘。不知子固可知是何奥秘?”
曾巩问道“子固少时曾经听闻,易罗冠一出,要么丢官罢爵,要么左迁罢黜。似乎易罗冠是贪污受贿,贪官污吏头上的一把悬剑。似乎易罗冠是百姓铲除恶徒,惩治纨绔的圣剑。但不知还有其他事情?”
炘炎一个回收,也不见玉绮罗有线,却被玉王炘炎隔空取物般的握在手里。曾巩眯眼看着武功造诣身后的玉王,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炘炎叹了一口气“曾经的易罗冠是如此风光无限的,可惜树敌太多,招惹太多的世家恩怨,已经溃败不堪。当代的易罗冠已经松散如沙,再无利剑一说,也再无惩恶扬善的能力,这是个令人惋惜的事实。”
曾巩笑道“既然玉王是易罗冠的馆主,想必易罗冠也不会颓废残破的哪里去。”
炘炎点头“曾巩就这么相信本王的能力不成?”
曾巩笑起“废太子在天牢时,易罗冠频繁出动,坊间已经传闻不止,百姓也欢呼雀跃,直二心街传着各种各样易罗冠的壮举,若不是玉王费心经营,何来如此大的响动?”
炘炎点头“就算本王费心经营,也积重难返,毕竟沉疴旧疾,难以顷刻间分崩瓦解,也难以短时间内立竿见影,只得高山冰封慢慢化解。但是这化解太慢,总要找个火炉烤烤,找个够大的火堆烤烤才是。”
曾巩追问道“那玉王,不知这个火堆该是如何才能让人觉得温暖,才能让冰山化解,才能让冰山化水,才能让冰水为暖,才能让暖水宜人,才能让水不成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