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贵妃已经不想知道是什么时候,宫里银作局的记档递来了皇上手里,也不想知道剩下的那些莺莺燕燕是怎么的奚落。她只是低垂着头,早有想过可能的结局,却不想是这般落魄。
皇上看过记档,终于下了决心一般,手中的记档过给童贯,他缓缓坐直了身子,眼中流露的那一抹痛苦和为难却不知是为了淑贵妃,还是已逝已久的贤妃。
“淑贵妃,久在宫闱品性不端,着降为贵人,褫夺封号,即刻打入冷宫。枍诣宫上下亲近者杖毙,其余人等变卖为奴贬入贱籍,永世不得入京。”
侍卫们接了旨,上到前来想要将淑贵妃拖走,被粗鲁拉起的淑贵妃却慢慢的漾开一个媚笑来,她的眼眶依旧通红,却没有再多的泪水花在眼前这两个绝情的男人身上。轻轻的拂开那侍卫们的手去,她挺了挺腰杆,慢慢的福子,“臣妾接旨。”
殿中众人渐渐安静下来,眼中的她依旧是云一涡,玉一梭,轻颦双黛螺。
“冷宫在哪儿臣妾相熟的很,不劳皇上费心让人带路了。”
淑贵妃离开了房间,曹真也微微拜去,“皇上,那臣也告退。”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敲着膝盖的手指微曲,准了他。
见曹真离开,皇后这才开口问道:“皇上,荣贵人是否与太后……”
她尚未说完,皇上立刻朝她射去一道冷冽的目光,皇后立刻禁声少许,这才问道:“那张御医也有份陷害睿王妃,又当如何处置?”
张御医闻言,吓破了魂一般立刻伏在地上扬声呼到:“皇上饶命啊皇上,微臣也是被迫的啊,微臣并无意要陷害睿王妃,请皇上明鉴。”
“身为医者,不以医人为首任,相反却想着害人,不留也罢。”皇上摆了摆手,侍卫们立刻上前拉着张御医往殿外拖,任凭他再如何高呼辩驳,都只剩苍白。
皇上是累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足以让这个叱咤风云的皇帝累上一阵,他合了合眼,语气有些拖沓的对皇后说:“贤妃既被查实是被构陷,你且去安排着,将她迁进妃陵,谥号晋为静惠贤贵妃,朕,要还她一个清白。”
皇后眼波微怔,立刻起身福子接了旨,“臣妾这就去办。”坐了回去,她扫视了眼殿内,这才问道:“皇上,敬妃和安嫔首告有功,该……”
皇上叹了口气,手指无意的敲打了几下,睁眼对上敬妃指了指,“敬妃,首告有功,赐黄金百两,玉帛百匹。安嫔……晋为安妃,择吉日行册封礼。还有这个宫女,既然之前是贤贵妃的人,你带回去教吧。”
两人相互对望一眼,一人尽是无措,一人却是不甘。
说罢,皇上对童贯使了个眼色,童贯立刻高呼道:“皇上起驾!”
后宫众人纷纷拜子恭送走皇上,也再无继续待着的道理,各自告别往自己的宫里回。
是夜,一顶撵轿落在轻衣卫的门前,上头下来一个身着黑色披风的人,带着斗笠遮掩住面部,除了靴子上的龙图腾,再无他物可辨身份。
曹真早已候在门口,见到撵轿落下,恭恭敬敬上前躬身施礼,举着手里的灯为来人照路。两人并无多言,亦步亦趋的进入轻衣卫的密室。密室不大,待皇上褪去斗笠坐上大座,曹真才再次恭敬的伏身施大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皇帝的面带疲倦,随手一扬,免了他的大礼。
曹真起身后不敢说话,苍白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抖动着不规整的阴影,平添了一份鬼魅。
“曹真,那个轻衣卫的在哪儿?”
曹真依旧微躬着身子,投下的阴影遮去他嘴角的一抹笑意,“皇上,她才从柳州回来,可是要传?”
“传来作甚。”皇上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你不就是嫌她去了宫里会说实话,才不肯带上她吗?”。
“皇上圣明。”曹真丝毫没有歉意,反倒是多了几分栩栩的得意,“那皇上可要听实话?”
“睿王妃许了她什么,竟让朕的轻衣卫倒向了一个小妮子。”
哦?皇上已经猜到了那个丫头头上。曹真心中暗暗咋舌,思量了几下才回话道:“许了她什么臣确实不知,可一定与柳州相关。这孩子听说臣遣了密探去柳州探查神威的虚实,她便急着要与他们随行。”
“曹真。”皇上的脸色忽然凌冽起来,“她有些什么理由,你又会不知?你知,却有意纵容,让一个小小的睿王妃构陷了宫嫔。你与荣璩相识已久,却在这紧要关头弃了她,究竟你又与太后被害一事有多少牵连!”
“皇上赎罪!”曹真从没见过皇上会这般翻脸,立刻跪子来请罪,“回皇上话,太后被害一事与轻衣卫绝无关联,荣贵人与臣虽为旧识,可臣与她早无更多牵连,至于睿王妃,那孩子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许了淼一个死人的下落,她才这般乱了分寸。”
“死人?”皇上傲睨的盯着曹真,“最近和死人真是有缘。”
曹真知道皇上指的自然是之前在晋阳发现的前玄武一事,试探的询问了句,“皇上,既然您已经查明,当年死在小谷城的先锋部队并非谋逆,那是不是可以……”
“怎么,当年不谋逆,现在就可以了吗?”。
是,曹真一直觉得小谷城里死去的先锋部队可惜又可怜,他绝不相信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玄武会领头策反,多方刺探终于拿到实证。当年所谓的谋逆一说,全是少保的自作戏,为的就是要借皇上的手杀了在先锋部队里的丞相之子白少颀。
只是为了一个人,却要多少条命一起陪葬,陪葬便也罢了,理由却是让人不齿。轻衣卫蒙羞多年,元气大伤,他曹真在朝堂上听了多少的冷言冷语才挺到了今日,但是得知了真相又如何?少保一族早被神威灭的一干二净,这笔账却再也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