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
谢蓁猛地睁开眼睛。
坐在梳妆台前的黎氏身体一僵,飞快地将手中的一个物什藏进袖中,然后起身匆匆走近前来。
谢蓁呆呆地看着帐子,额上冷汗涔涔。
“蓁儿。”黎氏吓了一跳,只当她是还没清醒过来,忙一面拿了帕子拭去她额上的汗珠,一面低声唤道:“蓁儿,蓁儿。”
谢蓁茫然地转过头,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不清。
是谁?是母亲吗?
她用力睁大了眼睛,那人影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头梳朝云近香髻,发间只戴了一只样式简单的珍珠发簪,身穿浅紫菊花刺绣镶边粉色对襟褙子,内着白色立领中衣,下穿月白色软缎百褶罗裙。容貌清丽,双目盈盈,一脸忧色,不是她的母亲又是谁?
“母亲。”谢蓁翘了翘嘴角,轻声唤道。
“嗯。”能认出自己了,想来是暂且无事了。黎氏心下稍安,微微颔首,含笑问她道:“你睡得不好么?还是发梦了?怎么突然叫玧哥儿?是不是他在梦里欺负你了?”
不是的。谢蓁摇了摇头,三哥怎么会欺负她?她只不过是又梦到那个梦了。
明晃晃的大砍刀、倒在地上的三哥……
三哥说:“阿蓁,快跑。”
谢蓁只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连忙摇头不再去回想梦里发生的事,只深深做了几个吐纳。
黎氏的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谢蓁已模索着握住了她的手,微笑道:“不是,三哥没有欺负我,是我梦见我们在一起游戏,三哥不知藏哪里去了,我怎么找也找不见,故而急的喊出声来了。”
“是吗?”。黎氏抿了抿唇,伸手拧了拧她的鼻尖,道:“你啊,在梦里也贪玩,睡了这样久,正厅里的席都快散了。”
“散了?”谢蓁一愣,忙问道:“那母亲您不会一直守在这里吧?”
那样岂不是很失礼?祖母若是知道了,恐怕会更加不喜母亲的吧?
黎氏摇头道:“我见你睡着,便先去了一趟正厅,同你父亲一道招呼了客人,后来才借口身子不爽提前回来的。”
那就好。谢蓁松了口气,鼻尖微微动了动,奇怪道:“好香啊!母亲,您今天熏的什么香?”
她说着,就要去探黎氏的袖子。
黎氏忙将手抽了回来,笑着瞪了她一眼道:“你又胡说,哪里熏了什么香?现在天气凉了,屋里轻易不开窗,有你弟弟在,我哪里还敢熏什么香?”
也是,想来是母亲方才接触了哪个熏了香的小姐夫人,所以才沾了这香气的吧?
谢蓁笑了笑,突然又记起一桩事来,忙坐了起来,道:“母亲,我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何事?”黎氏笑着扶她靠在牀头上。
谢蓁道:“我今早用红菱换了三伯母房里的一个丫鬟。”
黎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谢蓁没发现母亲的异样,仍自顾自道:“我想,等明天开春,我就要去学堂了,到时候是要读书识字的。红菱和我一般大,到底还有些贪玩,我怕同她在一起会耽误了学习,正巧三伯母向我讨了她,我便就答应了。我又向三伯母讨了她房里的楠儿姐姐,母亲,楠儿姐姐不仅会梳很漂亮的头发,还略识的一些字,有她跟着我,母亲就不用担心我的学业了。”
黎氏勉强扯了扯嘴角,道:“你这孩子,我几时说过担心你的学业?偏你爱胡思乱想,我只希望你能识些字罢了,又不是想要你去考状元。不过,你有这上进的心思,也是好事。你既然将红菱换了,那便换了吧。”
母亲居然轻易答应了她?谢蓁有些意外。她换掉红菱讨来楠儿姐姐当然不是为了学业,那些书她那一世里都已学过了,这一世自然也能轻松应对,学业一事不过是她想到的唯一一个不会让母亲起疑心的借口罢了。却没想到母亲不仅没有起疑心,而且连问都不再多问。
黎氏此时哪里还顾得上红菱的事?只看着她的眼睛,小心翼翼道:“蓁儿,你记不记得,你方才睡着之前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谢蓁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方才不是在给弟弟洗礼吗?然后二伯母和三伯母就先走了,后来……”
她顿了顿,努力回想着这之后的事情,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后来……后来怎么了吗?”。谢蓁心里有些不安,只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
蓁儿竟真的将方才发生的事忘了!难道是那句咒语的缘故吗?她第一次念那个咒,难免会出些错。蓁儿若真忘了也好,免得急火攻心,再催的那东西发作。黎氏的面上闪过一丝古怪,旋即恢复如常,笑道:“是更早之前的事,你再好好想想。”
更早之前的事?谢蓁困惑了。
黎氏笑道:“你倒是忘的干净,可怜菲姐儿现在还哭呢!”
谢菲?谢菲!
谢蓁总算是记得今天自己招惹了这个脾气不好的谢四小姐了。
她不由得撇了撇嘴,道:“四姐又在您面前告我的状了?”
黎氏抿唇笑道:“可不是,我才到厅里呢,菲姐儿便跑来,指给鼻子给我看,说是你故意拿簪子划得她。”
果然!谢蓁愤愤道:“母亲,您别信她,她鼻子上的伤是被我头上的簪子伤的不假,可我绝不是故意为之的!是她自己想要吓我,凑的又近,我一回头,这才伤了她的。”
“我当然是信我的蓁儿。”黎氏安抚她道:“不过,菲姐儿虽说脾气不好,但本性不坏,你日后到了学堂可要和她好好相处啊!”
谢家的学堂如今是谢府的二老爷谢谦掌管,也就是谢蓁的二伯父,谢芳谢菲姐妹俩的父亲。
到时去上学,难免要和谢菲打交道。
谢蓁叹了口气,只觉得和这样一个坏脾气的小女孩相处真是怪累的。她这样想,却忘了她自己如今比谢菲还小呢!
黎氏见她一脸嫌弃,不由失笑道:“好了,你若真不喜欢她,以后能避就避着吧,只不去惹她就好。”
“我自然不去惹她,只希望她也不要来惹我就好。”谢蓁哼道。
黎氏揉了揉她的头发,轻笑道:“好好好。你现在可饿了?你三伯母特意给你留了一碗桂花缸炉,我让慈姑端来可好?”
缸炉……谢蓁嘴角翕翕,原来三伯母那时说的话是认真的啊?所以她当时真的有露出很想吃的表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