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抬头望着落烟,浅笑道:“这不正是我在仙羽山上遇到的那位仙子?怎会弄错?”
此话唤起落烟一丝记忆,仙羽山那玫瑰雨?
“你是花……花……”落烟还是无法记起其名,欲踏出竹门又犹豫着。她记得这些花瓣可成脓血,是她极其不喜欢的味道。
那女子长睫毛微眨几下,红唇显出一抹笑意,而后低头逗着怀中黑猫,自语:“如若不是,恒天为何拼死相护?我那玫瑰之毒虽比不上诸神丹,却也不是易解之物。可惜最终娶的却也不是你,添了些许麻烦。这神之君,也不过如此!”
落烟听得迷糊。那段记忆是给抽走了,她断然不记得自己曾经中过玫瑰之毒。不过,那女子怀里的黑猫却引起她注意。黑猫毛皮油量,毛色微浅,似乎刚长不全,隐约还可看到泛白肤色。最抢眼的却是猫头上那辍扎起的毛,上面还别着朵别致的花——神族羽铃花,却是绿色。
“呵呵。”女子轻笑道,“算了,多说无用。无彦可不会让你记得我。”
“这猫?”落烟望着她欲言又止。
“我叫花之妖。这次可要记住了。”那女子起身,跃上玉栏独步而立,红裙漫舞玫瑰相伴,画面极其艳丽。
落烟看得如入魔道,连想问之事都抛于脑后。直至花之妖红艳身躯和那些绝美玫瑰消失于深谷,她才挤出两个字:“神猫!”
羽铃花从未开出绿色。那日落烟孩童之趣,自己弄出个绿之花封于神猫头顶以作惩罚。想必这段记忆甚是有趣,师父保留给她,所以至今她记忆犹新。神君宠物怎会落到花之妖手中?
那夜落烟无法入眠,独自倚浮桥沉思。她虽疑问万千,却不忘偷赏这凡间夜景。夜色自然和谐,毫无造作之势。山间薄雾映月泛白,晚风如爱轻抚,不眠之音悠荡林间。万种生物即便无法逃离轮回,他们此刻欢歌依旧可荡心弦。
如若此时神君能相伴左右,她亦无所求。不知为何这凡间数月,她想最多的却是神君。离开天界,她凡人记忆可会自己复苏?她在神君心里,可有多重?
“喵——”突然传来一声猫叫,接着一团黑影跃至她跟前,猫眼闪着蓝光,甚是显眼。
“果真是神猫。”落烟欣喜。即便曾经得罪过此猫,但毕竟是神君之物,来此凡间怕是神君之意。
落烟试着靠近神猫。它乖巧俯,任随她抱起。
“可是神君让你来陪我的?”她抚模神猫油亮毛皮,柔声自语。神猫轻添落烟手臂,顺从乖巧。果真是神君宠物,温驯时可软化主人心。
忽然空中传来“淅淅沥沥”之声,落烟仰天自语:“怕是要下雨了?”
不料空中跌落之物却不是雨滴,而是黑红玫瑰之瓣。落烟常常记不住对手却可记得交手过的一招一式。她自知这花色厉害,欲用神光护体,却猛然想起无名魔之印未解。她可伤,神君宠物不能伤。
落烟即刻俯身护住怀里神猫,心念着,如若这玫瑰之毒只有神君能解,中了也好,这样至少可以再见他一面,不过这只是自己的痴念罢了。
怀中神猫突然白光一闪,消失无影,同时落烟身上寒光笼罩,似神之光却又是魔之物,玫瑰之瓣遇光而散。她正百思不得其解,浮桥上空突现两身影,一红一白。
红的自是花之妖,白的却是一男子,样貌平常却气质不凡,只是头上那绿色羽铃花?落烟哑然。
“呵呵——”只听花之妖凄厉笑道,“原来你早已修成人形,却宁愿做他脚边之宠,也不愿回来与我完婚?”
“我可从未答应过你。”显然那男子就是神猫。
“哈哈哈!”花之妖笑声忽如鬼魅之音,似笑如哭,仿若自语又仿若相诉,“如今我已不男不女,你为何又要回来?”
“你永远是我心中的花魂。”神猫手持银光蛇鞭悬于夜空,毫不妥协之战姿,声音却伤感无力。
“花……魂……”花之妖凄然道,“终是还有个名字可让你记住。”
说着黑红玫瑰之瓣伴着“琤琤”之音,蜕变成利器,毫不留情袭向黑猫。黑猫银光蛇鞭顿时如蛇起舞,及时击落玫瑰利器,一时半会花之妖也未能伤他丝毫。
“杀了我。”花之妖厉声道。她也看出神猫一直自保未作任何攻击。
“我不会杀你。”神猫平静应着,“我在救你。伤她,无名不会放过你!”
“也罢,待我毁了恒天,你自会回我身边。”花之妖一声长啸消失天际,空中飘散的玫瑰雨随即淡去。
神猫静立夜空良久,才幻化成一道白光,重新落到浮桥以黑猫状俯身落烟脚下。落烟抱起他,立于夜风中久久不能言语。
“如若想说,我在这里。”落烟长叹。
有神猫作伴,落烟心情舒畅许多,至少神族未曾忘记她。如若不是那夜看到神猫变身,落烟做梦也不会想到神猫还是如此可爱之男。
平日这神猫和普通家猫也未有区别,会好奇追逐一些小动物,即便只是个光影,他都会兴奋几个时辰追着不放。似乎记忆全无,只知自己是只猫。当主人忧郁时,他会安静相陪,时而添添主人脚趾表示安慰。和他相处越久,落烟越是爱不释手。难怪神君如此宠他。
只是那夜落烟意外发现神猫对月泪流。原来他白日陪她玩乐,夜里却从未合眼,毕竟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你可想去见她?”落烟终于忍不住问。神猫一直沉默未作应答,直至几日后。那夜落烟略感手臂麻痒,睁眼看是神猫俯身相添。她心知他定有事相求。
其实落烟醒来已有数日,无名虽只来看过她一次,对神猫也视而不见,但她心知无名是随她喜好。他对她不曾怠慢,吃穿自是不愁,这妖魔谷更是随她所愿。她试着探访过一些地方,凡见她的妖魔都以上礼相待。这让她吃惊不小,神猫自然看在眼里。不过妖魔谷如此之大,她魔印封身,即便要走也爬不了多远,这怕是无名不做限制之由。
越重兵把守越显心虚。这妖魔之皇何曾惧怕过?即便是神君亲临,他都会不屑一顾,更何况一个无神力之女神加只黑猫,在他眼里不过尔尔。这是落烟给自己的解释。
那夜神猫有求,猫身变成几倍之大,示意落烟骑坐他身,接着狂奔于妖魔谷底丛里之中。谷底是参天大树覆天盖月,不透一丝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入谷越深,妖魔之气越重,血腥味越浓,呛得落烟有点头晕。
记忆里她是第一次到这群魔乱舞之地——到处充满恐惧和死亡感。奇怪的是,这种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恐惧感她并不陌生,似乎经历过,而后被尘封在某个碎片里,这五百年来不曾开启?
妖魔形成的浓雾不敢靠他们太近,只在周边越集越重。于妖魔来说,他们是个值得好奇和欣赏的异类。想必无名早有令在先,妖魔只能敬而远之,不敢妄自攻击。
这些日子神猫应是做了不少功课,这夜路走得甚熟。落烟不明他要去何处,但清楚定与花之妖有关。
一路狂奔直至天微亮,他们才穿出密林。之后落烟隐约看到一些殿宇的残垣断臂。即便只是遗址,却掩饰不住当年奢华。单是那占地方圆无际,就可想象此宫殿曾如此庞大,而碎落的巨大石柱也是上等玉石。落烟心有疑问却不知如何相问。如若这些记忆与神猫有关,此时旧地重现,他该是怎样心情?落烟又怎可忍心旧伤重提?
穿过殿宇遗址,他们直达一后山。那里乱石重生,灌木成林,似无路可走。神猫忽然缩小成原形。落烟意识到巨山之间有一狭缝,只容一人侧行。只见神猫朝狭缝奔去,落烟紧随其后。穿过杂草荆棘,快至狭缝尽头,一阵刺鼻血腥味迎面袭来。落烟禁不住手捂口鼻,几欲昏厥。
神猫突然目视前方,停止不前。落烟顺势望去,吓得倒退几步。即使只有微弱晨光,却也看得清楚。那是一个巨大血池靠山壁而立。一红衣女子全身沉浸在血水里,只露出绝色面容和双臂。而双臂却被紧锁于石壁之上。周边全是染血的枯枝败叶,唯有一玫瑰树绝壁上绚烂而放。花瓣如雨轻落池面,吸血长艳万年不衰。
那女子双目紧闭,无痛无哀,仿若沉睡一般。
神猫猛然转身沿来时路狂奔而去。落烟紧跟其后追出峡谷,还是失去它身影。她不敢怠慢,凭记忆沿着来时路急速寻去。待她见到神猫时,他已是奄奄一息,躺在上千具死伤的妖魔尸体里。
只见一约莫十岁孩童怒道:“哪里来的野猫?你们如此多妖魔居然无法收服?还陪着死!”
“小主,这如何是好?”
那孩童周身簇拥着几十个妖魔,其间一个大胆询问。孩童极度不耐烦挥手嚷着:“问我?这妖魔谷死伤者不都是扔血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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