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梦境吗?为何我无法醒来?!无法醒来……只能继续沉睡……
眼前一片烈焰,天边滚滚燃烧而来!似带无比怒气和不可抗拒的能量,疯扫而过。黑浪瞬间蒸发无影。那个踏在烈焰前端的黑影,面无神情,双目透寒!绝美亦绝情!
“我的地盘,岂容你撒野!”他似不动唇色,声音已震撼而出。
“哈哈!无名,你终于肯出来见我!”黑浪中闪现一身影,却不是学皇,而是他师父公子莲。一头红发高束脑后,清秀容颜略施脂粉,外加一身红艳丝袍,翻飞于黑色旋流中,可谓娇艳。
“看来,深海第一府已困不住你。”无名斜望他一眼,魔焰更疯狂席卷,半边黑浪已消失无影。
“这人族,不该你管!”公子莲望着他,怒不可遏!黑浪挣扎着越过火焰,无奈无名的能力,天地无几个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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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有说过,妖魔不可侵犯人族!这狐魂闹事,该不该我管?!”无名冷笑几声。
此时挣扎的黑浪渐渐退去,只剩残片浮动,无法再吸魂魄。在无名的操控下,天空开始放晴。神魂未定的人族和其他生灵,伏地跪拜,感谢上苍垂怜。
“可惜,他们不再是狐魂野鬼!”公子莲狂吼着。
红艳丝袍断裂,上千厉鬼呼啸着冲向无名。期间包括万魂香!学皇!还有刚刚化成厉鬼的狐魂,借的是柴郡公主的影……他们双目通红,面部似焚烧的炭火,嘴角上扬,保持统一呆滞的神情呼啸而去。
“若不是当年你助我一臂之力,我亦不可一统妖魔两界!我不杀你!亦不会再出噬魂剑!”无名双手交叉于胸前,带着不可一世的冷笑。淡蓝魔焰自行燃烧护体,冲在前头的厉鬼根本无法破他魔界,似受控无法停歇,拼命撞击魔界,有些撞成残流,纷纷落入人间。
“当日我困你深海,只是不想让神族收了你。这些厉鬼奈何不了我。你留着自保便是!若在犯人族,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他扬长而去,空中飘下最后片语。
“你如此护这人族,不过因她曾是凡人!”公子莲吼叫着,“今日我便杀这人族之首!倒要看看会有多少冤魂为争夺这皇权而死!哈哈,你保得几个?!”
人心向利,自私无比!为争夺这至高无上的皇权,即便不被吸食魂魄,他们亦会自相残杀!千万年之鉴,难怪神族对皇宫后院那乱葬窟已不足为奇。而人间的乱葬岗,又何止那一个?
公子莲身影突然闪至学皇身后,五指“铮!”地成勾状黑色利刃,朝他劈头而下……
不对!学皇不该死在梦里!
神族呢?落烟呢?学皇?!
醒来,醒来……耳边滑过无数声轻唤,可就是无法聚神……神息一直涣散,变弱,甚至消失……
怎会这样,神息似被吸食……
我怎会消失在学皇的梦境里?
“落烟!”
师父?!可是师父的声音?如此亲切熟悉——
眼前突然呈现一张空白的画布,只见落笔,不见作画的身影。一笔一画,渐渐成图:黑发渲染,双目犀利,白纱轻裹,出尘不染。那飘出画布的影,不正是师父无彦?
“师父!”
“落烟,到师父这里来。”无彦笑着向她招手。
之前只觉得累到无法成声,此刻似获得气力,得以重生,孩童姗姗学步般跑向师父。抓到师父双手那一刻,她整个身体顿时复苏,猛然睁开双眼——
“我的娘啊,你终于醒了!!”眼前夜殇兴奋地跳起,而后意识到失态,赶紧低头道,“无神尊,失礼了。”
“师父。”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靠在师父怀里,双手正紧紧抓着无彦的手臂。那是乾坤苍穹中,独一无二的港湾,无论多困多累,哪怕只能片刻停靠,可留下永恒心宁!她回眸相望,正碰上师父温和的目光,神息浓郁,暗藏无穷无尽定苍生挽狂澜之力。
“对不起!师父。”她低头,心里满是歉意。人族诡异,她差点无法自拔,终究还是要师父出面。
“公子莲消失数年,我未料到他冲着你来,是我错估形势!与你无关。”无彦语轻神和,毫无责怪之意。
“公子莲?”她神情疑惑,思前想后,并未记得自己曾惹恼过什么公子莲?
“师父要去会会艾正皇亲,学皇明日自会苏醒,其他稍后为师再与你细说。”说完,无彦闪身消失在他们眼前。
无彦那句“为师”让她久久无法回神!
“吓死我!你和他整整沉睡一个月。无论怎么叫都不醒。我只好……只好请你师父……”等确认无彦离去,夜殇才敢大声宣泄,同时唤醒还在出神的落烟。
她晃眼看到躺在床上的学皇,四周景物重入眼帘。原来他们仍在皇城的寝宫里,不过此时只剩他们和学皇,所有宫女太监都给遣散。她心明,无彦落尘,自然不是凡人可随意探视。
她记起学皇请他们喝了杯东海品茗,而后宫女点上檀香。他自愿带她入梦。之后她醒来过一次,天池上空和师父小坐片刻,而后赶回皇城,重入梦境。不料这一梦似过千年,她根本无法醒来。梦境太过诡异,到最后她都无法感知自己,仿佛一会是狐妖,一会是夏影儿,一会又是学皇……
“怎会这样?”她望着夜殇,满脸是疑。
“我也不十分清楚。不过,照无神尊话说,学皇不过想知艾乐身在何处。寻不到答案,他不肯醒来。至于你,怕是公子莲作怪!”夜殇应答。
“你可知十年前,江南有一劫难?上千人魂魄被活生生剥离?”梦里最后那幕,她无法不提。
“据说是妖魔内乱,很快给无名平息,当时神族并不留意。再说江南本是妖魔盘踞地,这些灵异厮杀也是常事。”夜殇耸肩,说得轻描淡写。
话在情理。神族定七界苍生,人族不过其中一界。别说只有上千,即便是上万,神族怕也不会上心。
“他不肯醒来,可是想借我之力,探艾乐最后留身何处?”她记得梦境跳转,很多并不是学皇亲身经历,却如此真实展现在他梦境里,甚是诧异。
“不错!在他梦里,你会不由自主带着他的心声,寻找答案,转入艾乐梦境!其实艾乐离开深海之后,他们不再见过彼此。之后艾乐为无名作画失败,转而入宫画下太子和柴郡公主,之后消失……如今这个附身重生后的坏蛋应该是不知详情的。”
难怪,梦里自己一直在寻找艾乐的下落,不知不觉竟跟着一个影下江南,还见到无名——她在梦里磕磕碰碰,受无数情感纠结无法离身。多亏师父一路收集她散乱神息,终于带她出梦。
“师父可有说,艾乐如今何处?”
“无神尊入梦多日,怕早看到结局!他让我们带学皇去江南竹林暮雨屋。”
次日,学皇苏醒。照无彦提点,他们一路南下,至江南。
雨落江南,淅淅沥沥,仿佛在低吟人间那些没有记载的故事,暗藏无尽伤感。一路跌跌撞撞,此刻学皇记忆翻新,脑里全是乡间那简陋小屋。一女子对窗作画,画布上全是鲜血,喷洒成朵朵美丽罂粟之花,艳丽成瘾……这画面夜夜入梦,幻影成真。
暮雨屋,不过一间极其普通的木头小屋,藏在竹林深处。
推开木门,佳人已无影,唯有那块破旧画布遮在画架上,独语或无语?蜘蛛成网,纠结成丝;丝丝缠绕,却脆不经弹,如这苍白的岁月!
“你要这天下,今日我给你!可你又在哪里?”他声音沙哑,哽咽止于咽喉,似早已不知如何哭泣。良久,他才提起微微颤抖的手,扯开那张旧画布。
一清丽美人跃入眼帘,双眸含水,似左顾右盼。看似幅画,却逼真到仿佛画中人物依然存活,画笔间似透着微微体温和呼吸。
他闭上双眼,不敢再注目。空气冷得凝冻。
“这是你二十岁那年,她对镜给自己画的一幅肖像。待点下最后一笔时,她自锁魂魄于画中。”落烟不忍打破小屋的沉寂,却又禁不住想告诉他那过往情意。
这一路颠簸南下,她脑中越发清醒,似乎是师父留给她的故事终章。无需入梦,她亦看到当时的结局。他们曾经的伤,触动她的泪腺。
他低头不语,高大的背影此时因孤寂落魄而显得渺小。
“十八岁那年,你重得太子之躯。最初那些日子记忆并不清晰,是她故意不让你记起自己,徒增伤感。你带着前太子的记忆,和后来狐魂附身的柴郡公主也相聚快乐。夏氏不过是附近一家府上小姐,路过此地意外发现艾乐。当时并不知她身份,简单收敛入葬。”
他眼角泪滴滑落,浓缩成粒,珍贵无比。本为影,无奢无望;聚成形,亦无法奢望!
“后来是艾皇亲暗告七易皇,艾乐消失,皇城守界不稳。他们借微服私访为由,一路查到这里,却也查出艾乐一统天下之心。天下皆知艾乐从小聪慧伶俐,极受皇上喜爱,可这夺君江山也罪不可恕。皇上见过夏氏之后,此事便下令封存。夏氏双亲在她入宫那年双双病逝。天下几乎无他人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