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歇息片刻,老板自是上好酒菜伺候。她心情稍微好转,在无名“不可不食”的目光下,咽下不少饭菜。接着随从牵来一匹黑马,无名抱着她扬长而去,目的地自是王宫。也许那里才是她的安全之地,是他时时可保护的禁地?
策马疾驰,一路风尘。她在他怀里睡睡醒醒,不记得走过几个日夜,只知心头一直温暖,紧抱他腰身的手不舍得松开半刻,生怕一不小心他会消失在尘宇,再也无法搜寻。
终于遥望到碧蓝天空下的王室堡垒。巨石城墙高达百丈,蜿蜒消失在古林深处。不知多少故事悲歌在此地千年凄婉弹唱?如今乃至以后,她又能走到何方?
“轰隆隆!”巨响,王城之门急切敞开,似迫不及待等待他们的王回归。五大魔头一日三亡,确实让他们惶恐不安!望着厚重王宫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却不见任何迎接的身影(),王城静得可怕。她突然有种不祥预感,环着他腰间的手更加紧扣。他虽不言语,双目却警惕地感应四周,应正她的不安。
突然天边黑压一片,浓云般滚滚袭来,瞬间盘至头顶。原是上万狂乱黑鸦如中魔道,凄厉惨叫俯冲而下,撕咬狠啄。马匹撕裂长啸,腾空狂踢前蹄!无名立刻抱起她,踏马背跃入高空。只闻“嘶——!”地一声惨叫,黑鸦群扫过巨马,只剩一副白骨,瞬间摊散在地。
看得她鸡皮满身,回身紧抓无名腰身,藏头在他胸前,那里是她唯一的港湾。此时无名已长剑出手,带着魔光横扫万丈。“噼啪!噼啪!”黑鸦死前扑翅抖落,如黑雨般倾泻而下,道不尽惨烈和壮观。
“上宇桓虽不是你亲妹妹,却也是我亲手带大,如我女儿!唆使小主入魔界,护主不周,该是死罪!那女人不但扰乱祭祀,还乱后宫!”魅后怒吼之声空中盘旋,久久不歇。
“呵呵!”无名一声冷笑后应答,“你为何不问问她手中丹红从何而来?魔界险恶她岂会不知?”
“哈哈!你今日定要护她?”城墙高处突现双头鳞龙,魅珞手持银杖稳立双龙头间,红裙飘纱艳染青鳞。
“你说呢?!”无名剑影劈落最后一只黑鸦,脸上依然挂着那抹寒光,挽着她的细腰缓缓落地,不曾斜视魅后一眼。
城墙周围再次喧闹不已,数万黑鸦“呼呼!”扑翅而来,似杀不尽斩不绝。
“这些黑鸦能耐我何?”无名一声厉喝,蓝光护界紧绕她身。接着他腾入高空,噬魂狂舞。蓝光如弧形扇叶旋飞,黑鸦竟然倒流如气,迅速吸入他剑体。天空顿时露出些许蔚蓝。
魅珞突然狂笑:“当然不能!但他们都是你的臣民!杀吧!哈哈哈,杀得越多越痛苦,越知道自己是谁!”
臣民?她心头巨颤!难道他们皆是——
只见无名俯冲而下,噬魂呼啸直插入地,最后只剩半截他的手臂。黑鸦跟着入地,眨眼间把他深埋!
“无名!”她大喊着想冲到他身边,可惜蓝光紧锁,无法移动。
“你要杀的是我!不是他!”她望向魅珞,嘶哑狂喊!
看过无名以身试魔影百剑,他何曾畏惧那些所谓伤痛?这万鸦若是他臣民所变,他岂会惧怕他们撕咬?刚才噬魂入地,明显就是他在遏制失控地屠杀!然他不杀他们,魔变成黑鸦的他们又岂会放过他?
啄食之痛,如若他早已麻木,她却如同身受。如果那女妖真心恋着他,又怎会好过?双头鳞龙仰头长吼,口吐烈焰,似发泄魅后心底的愤怒和绞心的纠结!突然万鸦惶恐,猖狂逃离!她望着鳞龙上的妖艳女子,千年之恋,她岂能狠心?他又怎会不知?
“你早知我不会杀你?!”听是疑问,其实魅后心里比谁都明白。
无名抽出深入地壳长剑,藏回心间,同时冷斜魅后一眼,转身抱起轻羽。突然空中传来一阵诡异狂笑,气势排山倒海,整个宫殿跟着摇晃。眼前猛然亮起一片绿光,成千上万黑幽灵冲出魔光,恶狠狠向他们扑来。
她竟如着魔道,无法动弹!无名立刻转身,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墙,用自己身体挡住翻涌而过的魔光波浪。她的心给狠刺一刀,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痛,虽然他总说他早不知痛为何物,那张脸依然漾着熟悉而温柔的微笑,丝毫不见苦楚。
“这城池已易主!难道你感觉不出?你现在还杀不了他!”魅后大喊,同时双头鳞龙朝他们飞奔而来。
无名冷静地看她一眼,飞身跃上鳞龙。他温暖气息一直环绕着她,似给她勇气和力量。她颤抖的身躯开始缓和。其实她并不怕死,只是为他心痛。而这凡人之躯在这样的场合,会有自己的反应,她是如何也控制不住的。
魔浪如澎湃发怒的海浪,带着绿光劈头砍下,一浪高过一浪!双头鳞龙浪里翻滚,死里求生!无名和魅后相互对视,同时一越而起。她腰间红带滚滚划过魔浪,无名持噬魂踩踏丝带驰行,冲向魔浪源头!而此时的轻羽,被道红蓝光包围,定身在鳞龙头间,不停远离王城。这蓝中透红的光如此和谐。她心黯然,那红光是妖后所使。为了他,她居然也护住她的性命。
无名,你可知我多么希望,此刻能留你身边的——是我。
绿魔浪,红丝带,蓝光魔剑,整个王城如沉入烟花般绚烂!红丝带稳固如桥梁,无论巨浪如何翻滚,终不可颠覆。无名冲到源头,长剑直入。魔浪巢穴似被狂捣,涌动不歇,居然推到厚重城墙。巨石纷纷跌落,瞬间被吞噬。转眼已是百个回合,城池光亮依旧,无法停歇!宫殿开始倒塌……
“闹够没有!”一女子长音破天!万籁俱寂!
那女子显影高墙,高挑艳丽!白裙百丈,飘然城墙!那双眼透着神秘妖惑!她身后站着一个影,精小干瘦,黑披风连高帽,严遮脸目。
他生死无惧,斩妖魔不眨眼,却不得不屈服一个女人——他的娘亲,羽姬!
“即便魔头生吃掉那两个女人,也轮不到你来杀!那是你王的承诺!”那女人声冷严词道,“妖魔界本就禁止凡人入足!他们守约不出魔界,却依然死在魔界,王界之王,如何向他们交代?”
“魔界接受赐婚,理应善待!”他仰望那女子,如同陌路。身侧魅后终究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无名立刻伸手扶住她。而自己嘴边那丝血迹亦刺目。此时双头鳞龙早已停止逃命,立足不远处观望。他们间的纠结自然轮不到轻羽插足,但因有他,她无法不上心。
“上善,你要如何?”
那女人拂手过长空,绿魔浪自行收缩,成一身材修长,容貌俊美的男子,居然暗藏一双和无名一样凄冷的眼。
“魔界乃我天下,一日失三巨魔,这道自是要讨!”他看似安然无恙,面带嚣张。
“为一个本该成为祭品的凡人!真是笑话!”她转目望向不远处双头鳞龙上的轻羽,声音不大,却能镇住所有在场者。
不过那女人一个眼神,无名已冲到她身边,一把抱住她吻住双唇。那是一个极短的吻。他松开时,她感到嘴里一阵苦涩,似某种药物在融化。她疑惑相望,他只紧搂她的腰,眼神复杂却不慌乱,似耳边细语:等我!
尔后她闻到熟悉的花香,根本无法多想便昏睡过去,迷糊中听到那女人声音:“带去祭司牢先关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狭小的地牢里醒来,忽然明白这是他们给她的裁决——没有期限的关着。这地牢四壁皆为坚硬石块,阴暗潮湿,只有微微火光从石门上一小小透风处落下。她仿佛又回到了菱兰的噩梦,唯一能支撑她活下去的,只剩无名那最后的眼神:等我。
侍卫们看她醒来,迫不及待按常规用刑。她想他们不过是在履行公事罢了。既是牢狱又怎可不受牢狱之苦?看着他们对她的用尽酷刑,听着自己凄惨嚎叫,她神经却丝毫感觉不到痛。那些酷刑好像是加在别人身上一样,而她只是个看客?
她顿时想到是无名的药,封住身体所有痛觉。可他封不住她的心。每到深夜,当一个人蜷缩在角落时,心就开始裂开道道口子。她从未如此渴望见他,通夜不敢闭眼。这祭司殿是魔的天下。她记得菱兰的梦,石牢地狱和蹂躏!她怕一入睡就会成为下一个菱兰。而她也不敢再紧拽小噬魂,因她不能让他感应心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拽紧自己的拳头,不让泪流。
如此度过两三日,几个新送来的囚犯立刻吸引牢狱侍卫们全部兴趣,渐而忽略她的存在。除一日一餐按时从门洞里送进之外,再没有谁要带她出去用刑。
她不知这样的日子要度多久,但她坚信他一定不会放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