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惧,恐慌和漫无边际的冷,一直缠绕着那具妖身。不记得多少次巡回,只知梦魇接二连三,不停不歇!有轻羽的悲痛,七夫人的无奈,还有她这具空无的愤怒!各种事物生灵不断在眼前翻飞,耳边细语杂乱,毫无章法!时而似百鬼猛追,她跑得筋疲力尽;时而似与恶兽搏斗,她战得浑身血淋;时而天怒暴雨,她湿冷伤情;时而又是艳阳高照,她饥渴难忍……费劲全力她亦无法逃离!
俯瞰苍凉大地,红尘滚滚六界苍生,又有几个可笑傲对天?仰头瞭望,白云悠悠一界神统,又有谁可真正逍遥九重?长玄悲凉,师父暗伤,恒天无奈,连凡人落烟都可玩弄于掌,羽姬皆可为之讥笑!轻羽这生,或是七夫人这灵,可谓尝尽万般苦楚,生生世世不过一个“情”!
梦中梦,魂游魂,生亦何苦?死亦何悲?
她万千感慨,在不知自己为何物,身在何方,是生是死之时,忽而望见神君恒天,遥立天边云端朝她微笑招手。神色淡定容貌依然,环环银光绕身,灿烂而美好。
“恒天?恒天!”
那一刻她忘记所有,只顾喊着他的名字,含泪狂奔过去。然脚底却是万丈深渊,滚滚云海承不住她凡身。似从九重坠入六界,她本能地惊恐尖叫!恨自己一界凡体,如何跨越这天地之别?!又如何逃离对“死亡”的恐惧?头颅猛撞大地岩石那瞬间,眼前骤然漆黑!
原来死亡前的剧痛不过眨眼间!如何比得上接下来的漫长黑暗和孤寂?
她再次如幽灵般漂浮,沉溺在永世黑暗里不知天日!
如若还有祈盼,便是黑暗中那点蓝光,一直指引着她不停往前再往前!点成圈,圈成球,一点点照亮前方。那悬浮在光亮球心间的黑衣身影,不正是无名?
如婴儿般甜睡着,如此安静美丽。
心突然的感动,让她不忍破坏这份恬祥!
无名——红唇无声微动,脚步轻移来至他身旁,缓缓握着那双满是粗茧的手,静默相望。
原来,看是无忧的天空到处充满波澜,唯一能心静之所却是靠着你身!无名,我不要离开!不想再次成为空无而无法感知你的温度!
“咦,醒了!”
一个陌生的音符毫无预感地飘入她耳膜。努力晃晃脑袋,她猛然睁开双眼,却只见一片模糊。本能地揉揉眼角,她想把周边事物看得更清楚些。从睁开眼睛那刻,她觉得自己还在做梦,万事万物入眼朦胧,思绪亦浑浊不清。
“主上,她,她居然醒了?!”
这次她算是听清楚,是位女子的声音,带着无尽喜悦。从未想过,自己的苏醒还会给其他生灵带来如此高昂的情绪?本以为早被遗忘,狐王已死,最在乎她的除了无名,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想到无名,她更加用力揉搓双眼,想看明白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姑娘,别揉眼睛!姑娘双目受冻,需些时日才可完全恢复。”
耳边忽然传来一男子声音,感觉不是十分熟悉,但可断定不是无名!却也无恶意。心随之高悬,不知公子莲那酒水有何魔力?她又落入何种境遇?
“主上要的药汤已经熬好,是不是?”之前女子又细声道。
“嗯,让她喝吧。”
模糊间,她分辨出他们的身影,男的身材不小,体型适中,正站在不远处对着她。女的偏瘦,不过手臂极其有力。从她单手支起自己身子,单手喂药,就可感觉到不是一般的力度。这药她不喝也不成!待她喝尽最后一滴,女子才满意地放她躺下。
“请问,我在何处?”她还是忍不住低声相问。
“嗯,我们这里是——”男子犹豫片刻,扭头望向女子,小声问,“部落刚成,该以何命名?”
“主上不如请示神灵之后,再做定夺。”
“也罢!六界相容相生,要过万世轮回,不急于一时。”
她听得迷糊,心急却又道不出其中玄机,他们面容又看不清晰,只能冰冷木板上辗转,几欲起身亲自探个究竟。女子及时稳住她,耳边道:
“姑娘不必急心。万里山河处处可居,这命名之事确实需要时日。”
“我又是如何到此地?”
她记得被打昏前,自己明明在地狱的天堂宫,公子莲总要把她扔到某处,才有机缘遇到这对男女吧?
“我们在雪山深处某个洞穴中发现姑娘。当时姑娘身中重伤,看似被利器所伤。本以为会……不过想不到姑娘生息极强,居然苏醒。”男子接口应答。
“琥珀山脉?”她***道。
雪山之地不就是琥珀山脉所在?记得无名说过要带她去祭拜狐王,葬在荷花池边。
“主上可听过琥珀山脉?”女子有些讶然。
“难道还有其他族人?六界恶物繁多,人族必需聚拢成群,才能存活。待她有所好转,我定要去拜访拜访那个琥珀山脉!”男子踱步到她身前,答得毅然,同时双目紧盯她的面容,似乎想探清身份。
她拼命睁着模糊的双眼回望,虽然看得极其不真切!“人族”两个字一直回旋在脑海,她只是以人的姿态留存于世,却不是人族!可惜他们未开神眼,又如何能判断?
“主上!主上!”
忽然从外面传来几声急促叫喊,接着一身影急速冲到他们跟前,只听来人喘着粗气道:“外面来位仙子,说是舞神凤飞天舞,要讨回她的徒儿。”
“徒儿?!”
她惊叫着弹跳起身,许是恐慌过度,无意间双手紧抓男子手臂。此时才意识到,男子光秃着臂膀,肌肉结实,块块坚硬。被她这一惊咋,男子反倒踌躇半响,低声道:
“你可是得罪师父,逃离天界的仙子?”
她惊恐的是,这次醒来时间倒退得更为久远!七夫人是凤飞天舞徒弟那几千年,怕是万年前的旧事!神女艾辰可是天帝创世时所造,和八大神祖同时生!七夫人那时是天舞殿的修神红狐,这不意味着她离无名更远?!神祖之一的长玄和无彦刚刚立天而成,未曾有羽姬又何来无名?
“醒醒!醒醒!我不能留下无名!”她狠狠掴自己耳光,厉声叫着。
“无名?怕是私奔?”女子立刻阻止她疯狂行为,同时语气肯定地望着男子。
“我一凡最恨这些!姑娘别怕,我既救你,自然不会让你拼死再逃一次。”
一凡?人族始祖一凡的第一世?
原来,这是七夫人凤莞初遇一凡的情景。
公子莲为何要她游魂回梦?梦中之梦?难道他想以此困她不醒?此时无名可好?神断剑是否取出?找不到她或者守着死睡过去的她,无名能否再次唤醒,或者可否想过唤醒她?
梦中梦,魂游魂!
她软软地靠在女子身上默默流泪,再也无法言语。如若无名无计可施,就算一凡阻止凤飞天舞带她回天界,她又到哪里去找那点蓝光——找到无名?
“小冷,你带她从后山速速离去。老地方见!”说完,一凡抽身离开。
唤作小冷的女子立刻挟她在腋下,从另一方向撤离。视线虽模糊,她总算辨认出他们停留之地原是个洞穴。百穴相连,与狐狸洞极其相似,只是空间宽敞许多。心头随之又是一阵恐慌,突然想起远古和蚁兽!
万年前的远古?人族始祖不正是神族初创?先神君长玄引领神族的血拼史?还有神君恒天和师父无彦?
倒流的是时光还是梦境?她会不会碰到困在远古未能回去的神君恒天?然她自己希望只是梦还是时光的倒流?如果再次碰到恒天,她的心可还能完整无二?
小冷奔跑到洞穴尽头,对空长啸一声。果然有只白蚁兽从头顶飞降。小冷立刻跃上蚁兽急驰而去。她心头再也不能平静!神界命运之轮逆转,她曾以神者落烟的身份回至远古,经历一场又一场生死较量。最后神族两君都未能及时逃离。百年之久,长玄才回至当时,而恒天依然不知下落。
如若公子莲也有能力回天史,此刻她所见所闻,怕已不是梦境那么简单?!
“小冷,如何才能让我清晰视物?”她突然大声问。
必须想办法让自己清醒或逃离这奇异怪境,眼前首要之事是清晰视事!
“可能需要一段时日。”小冷安慰道。
她不再言语,静心感知周边一切。即便看得断断续续,她脑中也渐渐浮现远古时期的丛林古木,一切万般熟悉,就连蚁兽那挪步无息的境界都是如此震心!
“你,难道不担心你的主上一凡?”她忍不住继续问。
“姑娘放心,主上不过想让姑娘逃离,游说周旋主上可是一流。”小冷笑答。
她再次陷入沉思:七夫人为何不离不弃追人族始祖一凡几生几世?女神艾辰又是何时出现?他们之间几世情缘?难道她要一一路过看过?
为何当她决定回头再爱无名一次时,却再次落入和一凡的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