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如何解释?还有长玄?”
她视线跟着停留在迷幻飘渺的苍宇间,凝望那白衣女子小若尘粒的影,似乎眨眼间,便可失去踪影。
“你和长玄一样,神体留在原界,只是元神入梦,所以得找可相吸的梦中之影附体。你和梦中轻羽本就前世来生的关联,当然如是一体。之后遇到像凤莞那样可容万物之躯的梦影并不多,你算幸运!而长玄潜入恒梦时,他前世梦影早被困于日月晨梦,可谓梦中梦。根本无法找到本影,他只能附身于若冰,而后是二八。”
轻羽魂归噬魂剑后,她飘离几近两百年才遇到七夫人凤莞!
“相吸梦影确实不易找到。”她深有体会感叹一声,继续追问道,“那师父呢?”
“无彦与你不同。他是真正神形散落!在原来的世界,已没有无彦!”
忽觉喉头一阵苦意,她禁不住轻轻抽噎,最终还是止不住泪流!
“七玄剑出,无神能挡!那日你和无彦同时消失在长老殿,原界众神们深信你们已羽化。当时看懂天地恒梦的只有少数,我自是其中一个。不过无彦岂会如此容易消失?能与七玄之力一搏的还有神君的冥幻玄珠。当时并未见无彦动用你体内玄珠之力,我就深知不简单,而长玄也不傻!”
稍停片刻,姜黎继续道:“后来我潜入恒梦找你元神,才发现无彦形散神聚,与你一样游离空梦间。我一直暗里跟随他的散神,后来才悟出其理:无彦一直在寻找恒梦里他自己的影!”
她感觉果真没错,师父一直在恒梦里!利用公子莲的局,师父还见到神祖之父——天帝!情绪渐稳的她,偷望着姜黎,轻语:
“妖魔偷袭神君殿之前,我曾落入公子莲的迷局,居然见到远古的……”
那段经历不知他可有感知?
“我只听闻神君恒天苏醒后,立刻寻封公子莲。据说他偷造天池奇景藏于深海,犯下大忌!加之与神族种种纠纷,导致神君恒天亲临施罚。至于期间细节,说来惭愧,我当时一直追寻无彦元神至深海,居然失去踪影!”
“过去之事不提也罢。”她叹息一声。
远古之梦的经历亦是沧桑,若能遗忘倒也不是坏事!
“公子莲不过是个影,无彦才是恒梦的关键!当年无彦化神体于无形,守无名之城百年。最后城破,梦中的神影需时日修合。气数最弱之际,无彦元神得以时机潜入自己的梦影!毕竟是神之影,要附其体何其不易!离离合合也耗过梦里百年!”
“师父后来可有控制住自己的梦之影?”
她心清楚:虽为恒梦,他们却真实无比。若不是七夫人有意接纳她的“空灵”,她不知要飘离几世。而当年的师父,尘埃不近,七界苍生敬而远之。要附体何其艰难,更不用说操控一个神的意识?她所承受的“无能”之感和极度的寂寞,原来师父没少忍受!
“其实轻羽跃下九重天那日,无彦元神勉强重合其影。七玄神伤未愈,又耗尽余力重聚神体和灵意,当时根本无能力施救!只是他自己未能意识。我深知无彦不可目睹轻羽神骨涣散,故找到你元神,希望能阻止……”
“可惜,我还是未能阻止轻羽,而师父他也随之跃下天之巅!”
“轻羽坠落时,无彦元神不得不离开其影,让梦境沿旧迹自转!”
记得最后那刻,她终于附身轻羽,勉强挂在天尊殿楼阁边缘,而赶过来的师父无彦伸手欲拉她……当时怎未想到,以师父的级别,唤过一阵风都可把她托上阁楼,何需用手?若不是无可奈何,定不会用凡人的方式!
“这梦境自转?要转到何时?可有尽头?”
她心头平添一片凉意,不曾忘记锁长玄的日月晨梦,是万年的不断轮回——没有起点亦无终点。
“因缺外界玄力的控制,这梦境将按原有轨迹运转。无彦元神是解此梦的关键!”一直遥望星河的姜黎终于侧望向她,沉思片刻后,继续道,“无彦元神如此虚弱,我担心的是——长玄!天尊殿受万年玄力守护,绝不会自行断裂!其实当时有股极强的暗力欲摧毁楼阁,是来至原界之力!我不得不先护殿宇,待能抽出身时,你已经……”
她忽然想到若要阻止轻羽,他不也可以?正欲追问,姜黎自嘲一笑,道:“我和你们不同,我能听,闻,感,触,原界的元神,对梦中的影却无可奈何!”
“难道你不是附体于自己的影?”
“嗯?你瞧,结实神骨!原界如何,我便如何!”姜黎“唰”地撩起玄衣,露出自己胳膊,接着打趣,“你可有见过恒梦里的影,有我这样炫的神衣?”
她立刻扯过他衣袖一角,仔细揉搓感触,丝滑度和暗藏的云雾之气,果真不一样。她抬头,略微惊讶道:“难道你是本体和元神一并入梦?”
“忘了告诉你,我姜黎没特别神技,却可破神祖绝技!比如你文爷爷的藏物术,无彦的幻梦之境!我对被困幻梦里的元神特别敏感!”他露出一排白牙,笑得邪气。
“我无法抓住轻羽的影,只有等你的元神附体之后才有实体感。不料长玄——”
“长玄他,也想出此梦吧?”
“恒梦本意锁的只是你这个元神!锁不住长玄。他偷潜入境,目的该是为毁无彦而来!以无彦现在的境况,长玄随意附体一个神影,都可不费吹灰之力毁之!我猜,长玄就是想借此机会,在无彦最弱时,彻底摧毁其元神!神‘形’已失,‘本元’若再散,就真无回天之力!”
迟疑片刻,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长玄依旧是你唯一的主?若担忧无彦,当日为何又助长玄讨伐师父?”
“那场讨伐不可避免!无论我在与不在,亦改变不了七玄剑出的结果!更无神能救无彦,除了他自己!无彦既敢开局,就不会惧怕结果!”
“你是说,师父早知——”她诧然!
“我不知无彦何时察觉长玄,但长老殿上若冰的无情却是无彦布的局!可惜无彦消失后,以若冰的能力如何瞒得过长玄的眼?长玄在寻找恒梦破口时,偷读若冰记忆。从她与无彦千年纠结中恍然大悟!终寻得蛛丝,才知九天银河可沉恒梦一说。”
原来长老殿上不过是出戏,若冰并未真正背叛师父!连一只妖都知师父情深,而她又为师父做过什么?视线再次模糊,心口又是一阵疼痛。
姜黎指指自己肩头,低声道:“撑得太辛苦,免费出租肩膀让你靠靠!”
她挤出一抹笑。姜黎伸过手臂,强行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无论她身处何方,姜黎总会寻迹而至,不枉知己一场。而明日,她不知何时又会变为“空灵”,连这简单的“存在感”都会变得奢侈!
“你看这九天银河,其实星辰位置变化莫测。长玄几近周折,才打探到具体星位,原是深藏七界之外!”姜黎继续低语。
“七界之外?可是悬天倒流的瀑布所在?”她略微惊讶应道。
“你,去过?!”姜黎更为惊奇,看样子他是后来才知“七界之外”的世界!
“好像曾误闯过,那里可是有绿魔怪物和羽姬……”
努力回想,她记得那里似乎是师父的地盘,断谷瀑布印着羽姬的容颜,拴着无名之城里的绿魔怪!
“留守的魔怪和羽姬当然不入长玄的眼!难的是入口在妖魔谷,长玄那身神息如何瞒得过无名!”
“无名?原界的无名!”
她抬起头凝视姜黎,似乎想从那双眸子里寻到无名的影!那个原界之影!沉梦不知几载,神君恒天落入远古未归,最关爱的她的无名又在何方?曾几何时,她期盼无名的突然出现,只因神的恒梦里,唯有他的幻影之术,可反入神梦!
“可他,为何不入梦?”
接着一声悲戚哀叹,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无名来解救?梦里几生几世,伤无名还不够?
“一柱峰是妖魔谷的最高峰,与天最近之地!据说这些年来,无名独立一柱峰寸步不移,死守妖魔谷!确切的说,是守九天银河里落烟的神体!他若跟来,天地间谁还有能力守住你的神体?”
重新瞭望九天银河,那细小的白影已隐没天幕,曙光冉冉升起,一直静候掌心的神蛙早呼呼入睡。凡界该是迎来又一个日出!她似乎看到那高岸的黑影,独立峰顶,孤伴旭日夕阳,顶着风雨寒雪,扎根山石,稳撑那片不透神眼的蓝天!
她的原体与无名不过咫尺之遥,灵却隔着时空和梦境!
“无彦幻梦之界无处不在,有时我甚至怀疑这天地皆为他所造!九天星辰完美相吸相斥,神秘平衡!入星轨道坐落七界之外,深藏妖魔心脏!而每一细微之变,皆可在这九重天之上观望!奇幻奥妙,连长玄都不得不服!”姜黎由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