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通回京之后,就很少到骄阳这边来了,都卫那边有什么事情,反而是周延会亲自过来,他这个时候出现,骄阳心里不免多琢磨了些。
“见过翌城公主殿下。”韩通难得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在宫外就不必这么客气了。”韩通跟她走了一趟突厥,也算是出生入死了,在立场方面她对左都卫的人观感都比较复杂,但是,情分上的确是不同于一般。
“你应该不会是闲着没事过来瞧我吧?”骄阳有些戏谑之意,她心里是真的把韩通当朋友。
“公主明鉴。”韩通欲言又止,似有些难言之隐。
骄阳猛的想到一个人,“韩苑是你什么人?”
“翌城公主果然机智无双。”韩通知道她应该能猜得到,但是没想到能这么快,“韩苑是卑职族弟,为了他的事情,整个韩家都乱成一团了。”
一般情况下,既然是同族,韩通过来一定是给韩苑求情的,然而基于对韩通的了解,骄阳却觉得他不会那么莽撞。
“你自称卑职就一定有事,想来也不是特意来告诉我这个的吧?”
韩通也觉得跟翌城公主说话还是不要兜圈子的好,“想跟公主交换个条件。”
骄阳已经知道她是为了韩苑而来,虽有为难之处,却也不是不能答应,她只是有些奇怪,“你既然说是族弟了,想必已然是三服之外。韩苑的品性也不可能跟你有什么交情,应该不至于是为他……”
韩通大脑袋摇了摇,看起来有些无奈。“韩苑那个人,人品德行没有一样能说得过去的,从小到大,我都恨不得弄死他清静。可是,人总有投鼠忌器的时候,对于我来说,那个器太重要。”
骄阳沉着脸没说话。韩通说的那个“器”究竟指的是什么,她也没有追问。抛开交易不谈,她还是欠着他不少人情。可是,放过韩苑以后要怎么办,这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
韩通知道翌城公主表面强横,却是个心很软的姑娘。她什么都不问。也是一种尊重,不管她最终是否能同意,他都领她这个情,“韩苑那种人本不值得任何人替他费心,我也不敢让公主就此放过他,我只是想请公主暂时留他一条贱命,用不了多久老天爷自会收他。况且,我私下里猜想着。韩苑那种人根本就入不了公主的法眼,但是在我看来。通过他想达到很多目的也很难,毕竟,这中间隔的太远了。”
韩通也不用把话说的太透,李骄阳能明白,看起来,他手上有更直接可靠的东西。
“那韩大人的条件是什么呢?”问话的并不是李骄阳,而是刚刚进来卫彦。
从凉州到京城,这一路韩通和卫彦也算是熟识了,他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卫彦在翌城公主面前,可以如此随意?
骄阳听到卫彦问话,虽然还没想通其中的关键,不过还是顺着问了句,“说说你的条件吧。”
韩通只好暂时不去想卫彦的事情,回了句,“我手上有林茂。”
“林茂是谁?”
沈毅忙说道,“正要跟殿下回,林茂就是苏五娘的未婚夫。”
苏五娘的未婚夫对骄阳来说的确是有点用处,可是,那到底是个白衣秀才,韩通怎么会注意到他?
“你们抓他干什么?”
“不是我们抓了他,只是顺手救了他。”韩通就把他出门办事,回来的时候顺手救了秀才的事情说了,都卫那边没太把这个人当回事儿,韩通把他送给骄阳也很容易,“府上正好住着京城闻名的神医,那书生伤得也是不轻,送过来就医也是名正言顺。”
“伤的不轻?什么人要他命,李长赫还是苏家?”
“楚王世子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是苏家为防夜长梦多。”韩通说道,“那书生也是命大,现在情况已经很稳定了,只要好好养些日子,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韩通的意思他不会拿一个要死的人来跟公主做交易,那样非但看不出任何诚意,反而会给人招来麻烦。
骄阳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卫先生还在这儿,她也不好一下子就答应他,“那案子现在京兆府手上,怎么判都得看高顺的意思,你来找我,怕是没找对人吧?”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借故推月兑了,韩通神色黯然,“高顺那边一定是要尽力拖延的,只要殿下这边稍微放松些,韩苑就可以多活些日子,我也不是一定要救他的命,只要他多活些日子就可以了。”
“那好,你找个合适的时间把林茂从过来吧。”卫彦说道。
韩通心里非常惊讶,只不过面上一点没有流露而已,他的目光仍然看向了李骄阳,毕竟这个事儿还得公主发话。
“就按卫先生说的办吧。”
“多谢殿下。”
“这么说就太过见外了。”骄阳语气虽淡,心意却是至诚,“我曾以性命相托付,没有韩校尉我也不可能回来,若韩苑仅仅是个人私怨,有你一句话我就可以把这事情了了。但是,事关大局,我也不得不多做考虑,还希望你能理解。”
公主能答应交换条件,对于韩通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他心里并没有任何抱怨,反倒觉是翌城公主这个人,比他想象中要重情义一些。
韩通一路上帮助李骄阳,纯粹是为了完成他的任务,他以为这位公主即便是心存感激,那也应该是对督统大人,他从来没想过,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家公主,会把他这种小人物的贡献记载心里。
“是我欠了公主一个人情,公主要做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小的总有机会补上公主这次的损失。”
骄阳也不推月兑,只笑着应道,“那我可就记在心里。”
韩通跟沈毅他们说了会儿话。然后就离开了,听沈毅说他们这里人手不足,他便许诺让左都卫的人私下多留意这里。
有韩通这句话,沈毅深信,翌城公主这买卖,是有赚没有赔。
“我之前还担心公主不会答应韩通的要求,看来却是我多虑了。”卫彦看起来略有几分惭愧。他的确是没看准李骄阳这个人。
“先生是早就知道韩通跟韩苑的关系吧,否则不会明知道韩通在这儿还到正堂来?”
卫彦并不否认,“虽然身处偏僻的凉州。但是我对京城的局势还是很关心的,有些消息,也不足为怪吧。”
骄阳皱着眉头,“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对京城的事情,都不如先生了解的清楚。”
“各行各业都有他的门道,公主以后会知道的。”卫彦自然有他的渠道,时机到的时候也会告诉李骄阳,但是今天,他要说的不是这些。
“既然苏府帮咱们走了一招好棋,韩苑的案子的确可以在拖拖。”
“韩苑的案子走到这一步,都是先生在费心谋划。我之前之所以不敢一口答应韩通,也是不想让先生的计划落空。先生既然决定拖一拖更有好处,那我自然都听先生的。”
李骄阳对卫彦的信任简直像是一种精神崇拜,卫彦并不需要这样,“殿下可知道为什么要拖一拖?”
骄阳之前没往这方面考虑,既然先生问了,她的脑袋也迅速的开动了起来,“这案子拖的时间越长,韩侍郎那边可以做的事情就越多,韩苑犯的是必死之罪,那么多人证没有任何翻案的可能,他们做的越多,错就越大,对楚王的影响也就越深。”
卫彦甚为满意,“这只是其一,其实,拖的时间越长,咱们能做的事情也越多,甚至,我们还可以给韩侍郎一些帮助,我相信,只要能救他儿子,什么办法韩侍郎都是愿意尝试的。”
骄阳还真没想的那么远,由衷的佩服,“高顺那边压力也会小一些,他应该是最愿意这案子无限期拖下去的。”
卫彦却笑道,“高大人怕是没有那个好命了。”
“先生是说林茂?”
“林茂是个读书人,未必有胆子跟官府作对,更何况那不是一般的官场中人,是五代列侯的苏家和楚王世子。”
骄阳也笑了,“但是他的性命若是受到威胁就是另一样了,但凡是有点血气的人,都不可能忍受抢了媳妇还要命这种事吧。”
“而且,这件事情更是直接就能牵涉到楚王,即便他们推月兑并不知情,对于李长赫来说,都是一生洗不掉的污点。”
“要是能证明买凶杀人的就是楚王世子,那么,他们就是想推也推不掉了。”
夺妻杀人,安在李长赫身上在合适不过了,毕竟,第一件事情他已经做了,第二件看起来也很是顺理成章。
卫彦都觉得李骄阳简直是天赋异禀,短短时间,就能有如此进步!
“所以,殿下还是想想看怎么让李长赫再也甩不掉这件事吧。”
“是,先生。我就叫人出去找证据。”
骄阳急忙出去找沈毅,在京城谋生的江湖门道,他了解的也不少。
可是,卫彦却叫住了她,“没有哪个地方,能比左都卫的证据更充分。”
“先生有所不知,韩通虽然答应将来会补偿我,但是,他绝不会触犯半点左都卫的铁律,他对周延的推崇,简直就如神明一般。”
卫彦说的那个人当然不是韩通,“我对他也算是有点了解,知道他只对周大督统言听计从,我想说的是,殿下何不找周延聊聊。”
“周延!”骄阳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我总觉得他敌友莫辨。”
“殿下能有这种感觉,就已经足以证明周督统对殿下很不一般了。”
骄阳更加糊涂了,实际上,只要涉及到周延的事情,她基本上都不敢确保,那个人太神秘,也太强大,能让她把所有的信心都化为无形。
“殿下想一想,官场上的任何一个人,提到周延是什么感觉?”
“芒刺在背!”
“是啊!周延对于绝大数人来说,都是个危险的因素,除了公主殿下,可能没有谁考虑敌友问题。”
骄阳似有所悟,“因为永远都是敌非友?”
“所以,殿下还是考虑考虑我的话吧,跟周延好好谈谈。”
骄阳真的是想不到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周延,“我在京畿第一次遇刺的时候,倒是跟周大督统深谈过一次,但是,我还是没办法相信他,他实在是没有理由,把注意力放在我跟晋王身上。”
卫彦能掌握的消息,都是来自于市井,左都卫那一层面的,他也确实知之甚少,但是,在他看来,哪怕只有万年份之一的机会,也要牢牢的抓住周延。
“即便是很没道理,但是周延的确是为殿下做了不少事情,我没见过他这个人,不能妄自评断,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放弃周延这样的实权人物,是非常不明智的。”
骄阳不敢相信周延,是因为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但是这话她更不能跟卫彦说,因为理论上,她也不该知道卫彦想要什么。
聪明人面前,她这个不是特别聪明的人还是少说话的好。
“我想办法见一见他。”
“楚王回京不过三天,至少见了周延三次,公主的动作也得稍微快一点才行。”
骄阳冷笑,“李熙樽是为了补皇后他们捅出来的那些窟窿,其实,他倒是多虑了,周延没找到能把他们彻底踩死的证据之前,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卫彦相信这的确很有可能是周延的作风,“我一直很好奇,皇帝那边他该怎么交代呢,而且,公主两次遇袭他都没有查出结果,却偏偏升了官,还是史无前例的两卫督统。”
“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一点都打听不出来。”
卫彦的消息来源,也一样没有半点可信的内容,他总觉得,这件事情至关重要,“殿下要是能搞明白这一点,可能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李骄阳生在新帝登基的时候,又是在宫里长大,她哪里可能知道前朝的事情,所以,她这边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会不会跟南阳离火堂有关?”李骄阳只是瞎猜,却没想到被他撞到了一小部分。
“不见得,离火堂地位再特殊,也不过就是江湖帮派而已,莫说它现在好好的,就算是左都卫灭了离火堂,皇帝都不可能如此破例。”
“那会是什么呢?”
远在南阳的阮慕阳突然打了个喷嚏,是不是该去一趟京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