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雪一脸向往,“真想瞧瞧长公主长得什么模样,让何姨这样倾世的大美人儿都自愧不如呢!”
何永婵淡淡一笑,“可不是么!”随即垂下头,继续剥葡萄。
那面上失落的神情掩饰地很快,却被佟雪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记得,当初何永婵摔断大腿时,沅江长公主曾派了马前卒前来给何永婵接骨,而绣绣从楼梯摔下,还是父亲佟靖玄进宫求的皇上,才请来这位马前卒。
沅江长公主对何永婵似乎青睐有加,而何永婵在提起沅江长公主时,则是一副自惭形秽的模样?
何永婵这人外柔内刚,佟雪一直对她极为关注,不曾发现她在与母亲相处时,露出任何对母亲的羡慕、不甘或是嫉恨之情。
佟雪一直以为是因为何永婵这人将心思掩藏地极深,明面上摆出一副温柔和气的模样,内里不知怎么地邪恶毒辣。
然而今日,却让她轻易地瞧出来了何永婵在提起沅江长公主时,面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感伤与失落。
这二人之间究竟有何渊源呢?
究竟哪个才是何永婵真实的模样呢?
佟雪凝眉琢磨着,若是能见着那位公主一面,就好了
因着二人各怀心事,亭子里一时没了声息。
二人又略坐了一会儿,估模着陆氏与威远将军夫人已话毕,携手回到正厅。
佟雪方才离开时,特地将八哥留在了正厅里,因而待她回了寒梅馆,便将丫头遣了下去,带着小八哥回了内室。
“绣绣,可记得娘和外祖母都说了些什么?”佟雪迫不及待将八哥举到胸前问道。
小八哥点了点小脑袋,用独有的嗓音道:“阿姊,娘亲说,舅舅不可以尚公主。”
“为何?”佟雪不由蹙眉。
“因为”小八哥停顿了下,那双眼珠子小心翼翼地瞄了佟雪一眼,“娘亲说她不同意。”
佟雪不由愕然。
听外祖母的语气,舅舅对沅江长公主该是情根深种以至于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娘亲是舅舅唯一嫡亲的长姐,二人关系一直很亲密,不然前世,在娘亲死后,威远将军府也不会选择与定远侯府老死不相往来了。
“娘亲为何不同意舅舅尚公主?”
“我不知。”小八哥摇了摇小脑袋,“外祖母也不同意。”
连外祖母也不同意?
那问题只能出在这位公主身上了,撇开脾性和样貌不谈,或许是公主的身份不合适?
“娘亲和外祖母可有提到其他的事?”
“公主六月十五会去陆氏马场,交代擂台准备事宜。”
沅江长公主为何偏偏将招婿的擂台设在陆氏马场?
若她心中真对舅舅有意,不可能这么多年不知舅舅的心思,若她对舅舅无意,这般做的目的,便值得思量了。
佟雪并不记得前世沅江长公主招婿的具体事宜,却对沅江长公主招婿的时间刻骨铭心。
因为她亦是在同一天撞破何永婵勾引父亲的事,引得母亲前来,致使母亲失了月复中孩子,吞金自缢。
今生,她与沅江长公主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为何在她试图一步步扭转前世命运的时候,沅江长公主的招婿日期也由五月初五改到了八月初一?
佟雪先前并不觉得自己与沅江长公主之间有任何联系,也不认为自己的行为会对沅江长公主的人生产生分毫影响。
但沅江长公主的招婿日期确实改变了。
而且仔细想想,自她重生之初,沅江长公主便与她周围的人,产生丝丝牵连。
先是何永婵,后是绣绣,现在又牵扯上了舅舅,甚至娘亲和外祖母。
明明是长在深宫的公主,她究竟与威远将军府,亦或定远侯府有何干系?为何母亲和外祖母明知舅舅对这位公主一往情深的情况下,一致反对舅舅尚公主?
佟雪忽然想要会一会这位传说中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长公主了。
傍晚十分,威远将军夫人与何永婵一道告辞,佟雪依依不舍地挽着威远将军夫人的胳膊,撒着娇道:“听闻沅江长公主六月十五要去陆氏马场,阿锦好久没学骑马了,也想见见公主的风姿呢。”
“阿锦莫胡闹。公主跟你我一样俱长着两只眼睛一个嘴巴,有何好见的!”母亲一向和颜悦色,有话好商量的,这次拒绝地十分彻底。
这反倒激起了佟雪浓烈的好奇心。
不过,母亲既然不同意,她也不会强求。
只撇着嘴松开了手。
倒是威远将军夫人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承诺待忙过了这阵子,亲自教佟雪骑马。
佟雪目送着威远将军夫人离去。
到了六月十四这日,她帮着料理完了府里的事物,对陆氏道,忽然想起许久没去东市逛逛,想要出府一趟。
因着这些日子,佟雪常借了各种理由出门去寻“景真”和尚,陆氏便未在意,照例嘱托她多带几个人。
谁知,佟雪这一去,到掌灯时分还未回,只让小厮送回来一封信,告知陆氏,她已到了陆氏马场。
陆氏看了信,心里一股气恼。
后来,威远将军夫人又命人送了口信过来,陆氏提起的一颗心才算放下,忍不住对佟靖玄抱怨道:“姑娘大了,开始打自己的小主意,连娘亲都敢骗!”
佟靖玄听了,笑道,“阿锦年纪小,主意大,看着便像你。”
陆氏横了他一眼,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可不像她么?
她十五六岁时,连比这更出格的事都做过。
第二日,佟雪如愿在陆氏马场见到了沅江长公主。
与佟雪预料中的有些不一样,沅江长公主身穿一袭火红的骑装,骑着一匹通体雪白毛色发亮的马驹,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挥着马鞭,骑到近处,忽地勒住马鞭,翻身跳下白马,身姿矫捷,意气飞扬。
“臣妇(女)见过公主。”
佟雪跟在威远将军夫人的后面,给沅江长公主行礼。
“夫人切莫多礼。”沅江长公主随手将马鞭丢给她身后一步远处的马前卒手里,上前亲自扶起威远将军夫人。
佟雪目光瞄到,那接住马鞭的人,正是沅江长公主那擅长接骨术的马前卒。
似是感觉到她注视的目光,那人视线一扫,与她对视,目光幽静,宛如沉寂千年的古潭。
年纪不大,心境却这么沧桑。
佟雪扯了扯嘴角,对他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那人将右手至于胸前,弯腰朝她行了一个怪异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