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紫落穿过回廊,从房间绕到客厅,正满心苦恼,该怎么跟冰木头道歉,却冷不防看见安瑾站在婴儿车旁傻笑。
她走过去拍他肩膀,安瑾却像突然受了惊吓,险些跳起来。
“落、落落!”
樱紫落见俊朗少年腮如凝红,一双眸子格外黑亮,忍不住笑着打趣:“阿瑾,你想什么呢?脸都红了……不过,你红了脸还真好看,以后涂点腮红可以直接当女孩子了!”
安瑾却愈发涨红了脸,不知是羞的,还是窘的。
只见他轻咳两声,借此掩饰了尴尬,脸上红潮也渐渐褪去,一本正经开口:“落落,你瞎说什么?我才没有脸红,还有,我是男人。”
樱紫落翻了个白眼儿,直接伸手敲他头上,“你丫就只比我大一岁,居然还对我说教起来?无聊!”
安瑾眸光微闪,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
樱紫落轻叹一声,以手托腮,顺势在一旁沙发上坐下,而后撇了撇嘴,“是啊,不开心呐……”
安瑾将婴儿车往前挪了挪,坐在樱紫落身旁,而婴儿车恰好就在他手边,小绝儿睡梦正酣。
“为什么不开心?遇到困难了?”
樱紫落想了想,然后可劲儿点头,“确实遇到困难了,还是个大困难!”
“大困难?有多大?”
樱紫落伸手比了比,“这么大!”脑海里蓦地划过溟钊那双毫无感情的冷眼,补充道:“像冰山那么大。”
“说出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樱紫落却缓缓摇头,眼中似氤氲出一层轻雾,喃喃开口:“帮不上的……”
那根冰木头,冷得让人打颤,除了小姨父,对谁都不买账。
贝齿轻咬,樱紫落眉间闪过淡淡纠结,然后转向安瑾,眼神郑重,“阿瑾,你觉得我是不是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不干不净?”
安瑾愣了半天,待反应过来,顿时暴怒而起,“是不是有人骂你了?”二话不说把人从沙发上拉起来,“走,我们去把场子找回来!”
樱紫落懵了半秒,突然扑哧一笑,心底竟隐约生出丝丝暖意,“阿瑾,你激动个什么呀?冷静!冷静!”吸了吸鼻子,眉目飞扬,“不被我骂就已经很好了,谁还敢骂我呀?安啦!我没事!”
“那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他狐疑地打量着眼前女孩儿。
樱紫落在心里暗骂这小子贼精,面上却笑意盈盈,看不出丝毫异样,果然,跟小姨姨待久了,耳濡目染之下,这演技水平跟坐云霄飞车似的,直线飙升啊!
若非场合不对,她早就吹口哨为自己喝彩了!
“其实,我刚刚看了一本书上的性格测试,我就按照上面写的题一道一道地答啊,谁知道测出来的结果,居然说我自以为是、自作多情,我第一反应就是不准,这不是找你求证来了嘛!”
“真的?”
樱紫落翻了个大白眼儿,“不是蒸的,难不成还是煮的啊?傻!”
谁知安瑾却一本正经看着她,斩钉截铁,“肯定不准!”
樱紫落鼻头一酸,连忙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小鸡啄米般点头:“昂!我也觉得不准!这些书都乱写,还浪费了我的钱,下次不买了!”
安瑾附和,“嗯,下次就不要买了……”
樱紫落拢了拢耳边散落的发丝,不着痕迹地抹过眼角,笑得阳光灿烂。
女孩儿笑靥如花,一双杏眸潋滟生光,眼角眉梢满是笑意,宛如一个金灿灿的小太阳,安瑾心下一动,伸手敲了敲她额头,但力道却轻得不能再轻,远远看去,竟像亲昵的抚模。
樱紫落一愣,随即揉着额头,笑弯了眼,踮起脚尖,作势要敲回来,安瑾闪身,灵活躲开。
她追,他逃,两个年龄相仿的人玩得不亦乐乎,笑声飞扬。
在安瑾猛然惊愕的目光下,突然撞上一堵肉墙,樱紫落捂着鼻子倒抽一口凉气,疼得她眼泪都快掉下来,双眼迷蒙,还来不及看清撞上的人是谁,就已经下意识转身,朝安瑾嚎道:“阿瑾!阿瑾!你快看看,我鼻子是不是歪了?!万一流鼻血了怎么办?我的鼻子最好看了……”
安瑾尴尬却不失恭敬地朝那人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行至女孩儿身边,安抚性地模了模她额头,樱紫落的吵闹声瞬间消停不少,她想起小时候,每次摔跤,父亲也是这样模她的头,不自觉地蹭了蹭,心想,这小子的手真暖啊!就跟父亲的手一样,宽厚,干燥,让人莫名心安。
“落落,你先放手,我看看,万一流血了得去地下室让溟医生看看。”
樱紫落哼唧着松了手,没有流血,但鼻头却红得厉害,微微泛肿,安瑾伸手一碰,她就嗷呜叫唤。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樱紫落转身就朝那人嚷嚷,“你怎么走路的嘛!撞到人了你知不知……呃……”
怨骂声戛然而止,面前的男人身材高大,眉目冷清,眼角眉梢都凝结着寒霜,除了那根冰木头还能有谁?
男人的视线扫过樱紫落脸上,随即收回,然后迈步离开。
看着某人冷硬刚直、毫无留恋的背影,樱紫落粉拳紧握,牙齿磨得咯吱作响,三两步向背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安瑾眉间闪过一抹担忧,溟钊是安家五大前将之一,实力强悍,他怕落落会吃亏,正欲抬步跟上,婴儿车里的小家伙却醒了,睁着一双黑亮的瞳孔正望着他,那黑色之下,似浮现出浓郁的深紫,让人不由晃神。
正欲凑近细看,却不想婴儿偏了头,又缓缓阖上双眼,张开小嘴打了个呵欠,再次沉沉睡去。
安瑾眼睁睁看着樱紫落消失于回廊转角,等了半晌,发现没有任何争吵或打斗的声音传来,提起的心这才稍稍放下,复又埋头,盯着兀自酣睡的小家伙怔怔出神。
脑海里却不断有深紫近黑的炫光划过。
溟钊推开房门,正准备关上,却不想樱紫落顺势挤身而入,在他未及反应的当下,又一脚踢上门。
男人瞥了她一眼,眸色微冷,也不开腔,径直走到床边坐下。
樱紫落鼓着腮帮,看着他,也不说话。
两个人,一站一坐,缄默无言,气氛相当诡异。
终于,过了十多分钟,溟钊不得已先开了口,“出去。”
樱紫落冷笑:“你撞了人,连句对不起都不会说了?”
溟钊只觉太阳穴突突跳疼,“出去。我要换衣服。”
“我就不。”
溟钊两腮僵硬,咬牙切齿,“出、去。别逼我动粗。”
“哟!你个大男人原来想对女人动粗啊?那你揍我呀?溟钊,你今儿要是下不去手就不是个男人!”
溟钊风一样窜到她面前,伸手钳住女孩儿下颌,愤怒恼火的神色再也不加掩饰,低低咆哮,“我不是男人?!”力道一收,成功听见女孩儿倒抽凉气的声音,凉凉一笑,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我是不是个男人,你不是已经亲手验证过了吗?”。
樱紫落微微晃神,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冰木头笑,原来冰块儿笑起来也能这么……好看……
恍然间,她隐约模到了对付这个男人的方法……
眼神微闪,她忍痛一笑,眼中流露的神色既揶揄,又带着点下流,“我上次没模清楚,让我再模一回呗!”
溟钊刻板木然的脸上顿时生出一种吃屎的表情,黑了又青,青了红,红了涨成茄子色,五花八门,堪比调色盘!
“你这个女人怎么……”
“不要脸?”樱紫落替他接下面一句。
溟钊一哽,像被烙铁灼伤般,飞快收回手,背过身去,坚持道:“出去。”
樱紫落揉着酸痛的下颌,暗骂这死男人死蠢,一点儿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简直比木头还木!这一掐肯定青了……
径直绕到他身前,樱紫落扬起唇角,痞子一样的目光将面前男人从头看到脚,然后又从脚打量到头顶,最后定格在某部位上,邪气萦绕,凑近男人耳边,踮脚,呵气如兰,“怎么样,要不要让我再验一次?”
溟钊像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一把将人推开,像碰到什么脏东西,“女人,自、重!”
男人情急之下,控制不住力道,樱紫落被她推得一个踉跄,重心不稳,跌坐在地,后脑勺磕在床沿之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溟钊面色一变,大步上前。
“嘶——”樱紫落倒抽一口凉气,眼前一暗,手颤抖着抚上后脑,眼冒金星,待将手收回,指尖已沾染了血迹,鼻头一酸,眼窝一热,哇的一声,泪如泉涌!
溟钊眉心狠狠一皱,俯身检查她后脑,樱紫落的脸就不可避免埋进了男人滚烫的肩窝。
“呜哇哇——溟钊,你真是好样的!你居然真的敢对我动手……”
“别、动!”男人声音寒凉如冰。
哭声更大:“溟钊,你推了人,居然还对我凶!你、你太过分了……虽然我没了爸爸,孤苦伶仃,可是也不能给你白糟蹋!上次是过肩摔,刚才又差点撞歪了我的鼻梁,现在居然还推我!你自己看,都流血了!呜哇哇……你怎么就知道欺负我呢?!还说我自以为是、自……嗝……自作多情,还骂我不干净!”
“……”
“你凭什么骂我不干净啊?!不就是抓了你的鸟嘛?!至于这样侮辱人吗?”。
“别哭了。”
“你凭什么不让哭啊?我哭我的,又怎么惹到你了?臭男人,你知不知道,你很龟毛诶!”
“……”
“嘶——呜哇!你、你轻点……嗝……不行吗?!你是不是要弄死我才高兴?我就这么招人厌,这么碍你的眼?!溟钊,你说我们俩是不是天生犯冲啊?为什么一遇上你,我都要倒霉?当初明明是你先扒了我衣服裤子,我就偷你一条内裤,你至于把我往死里逼吗?”。
溟钊只觉全身血管都突突地跳,恨得抓心挠肝,却偏偏无可奈何,女孩儿的眼泪晕湿了胸前一大块,贴在皮肤上,沁凉沁凉的。
他竟鬼使神差地放软了声音,“好了,别哭了……”
“呜呜……可是真的好疼啊……”
女子娇软沙哑的声音像一片轻软的羽毛,霎时拨动了男人心底那根紧绷的弦。
他下意识放柔了动作,眉心一拧,“开了道口子,情况比预想中严重……”
樱紫落又哇的一声扯着嗓子哭嚎,“都流血了,能不严重吗?你怎么就狠得下心?你一个男人,用蛮力推一个女人,还要不要脸,知不知羞了?!呜呜……对女人动手,他妈的,真不是个男人……嗝……不是男人!”
溟钊眸光一紧,腮帮僵硬,“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