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
很直接干脆的回答,让杜云锦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望着他。
不过,也没啰嗦的在纠缠着问,有些话,一遍就够了。
低头,继续吃菜。
那头,男人也没再吭声,不知在想什么。
撩眼,瞟了一下,那黑灼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心口猛地一跳,面上含笑,“怎么不吃?看我什么做什么?”
“那个肉,咬的动么?”看着她筷子上的肉,他慢条斯理的问。
“嗯?”低头,眼睛霍然瞪大,不对,忙的吐到了地上。
见鬼,不是从锅里夹的熟肉么?怎么嘴里和筷子夹的都是生羊肉片,怪不得一嘴的膻味。
“漱漱。”长指递来酒坛。
用酒漱口?也算奇葩。
可酒味要比膻味强,不过,“你怎么不早说?”害她吃了,嚼了,咽不下去的时候才说?
看她出丑吧?
男人一脸无辜,“想说来着,你吃的太快。”
“……”怪她太馋哦?伸手,拿过酒坛,灌了两口,狠狠漱嘴,又夹了小半碗羊肉到锅里,狠狠涮一顿,才解气。
对面,看她这点子小脾气,男人,眸中漾过笑意。
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他自认能做的到。
本来,他也就这样打算的。
别人眼里的妻妾成群、天人之福,于他来说,并没什么稀罕,相反,此生,若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那才是真的福气。
——
一个年,有人过的喜乐非常,有人却过的愁肠百结,甚至要过出冤仇来。
譬如,沈家。
那一夜的不愉之后,沈溪枫再也没有踏过苏夕月的院子半步,平常就是在府中活动,也会离她那院子远远的。
苏夕月被他的这种冷处理,逼的快疯了,哪怕利用孩子病了为借口,也不能骗他过来,更别谈什么夫妻情分,什么怜惜之情了。
严冬时节,她这院子里越发凄清荒凉,平时连个串门的都没有,除了她自己,几个月大的女儿,就只有女乃娘以及从杜家带过来的几个嬷嬷丫鬟。
整个沈家,完全当她们透明人了,大老爷不管后宅之事,大夫人更是个晕人,巴不得她跟自己儿子不和呢,成天的还想着给沈溪枫房里塞女人,给她添堵。
二夫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看笑话的份。
唯有,沈老夫人,成了苏夕月的期盼。
这些日子,她每日早晚过去侍奉老人家,可谓勤勤勉勉,不敢露出半点怨言。
然而,这老虔婆压根不买账。
给她捏肩,说是没力气,捶腿,又说疼了,问她是不是想连她这把老骨头一起敲碎了?
奉茶,烫死了。
熬汤,咸死了。
说个话想哄老人家笑,结果,反被厉色责怪多嘴,祖母跟婆婆们说话呢,她乱插什么嘴?
到最后,弄的苏夕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说也不是,闭嘴也不行,勤快了遭怨,懒怠了更遭冷眼。
结果,沈老夫人也瞧不上眼了,“行了,你也不必在我这里献殷勤了。你想孝顺,祖母懂,但是,这些个事,有那些下人就好。你呀,回去好生照顾好怜儿,就强于伺候我了。”
“孙媳伺候祖母,也是应该的。”苏夕月乖顺的说。
“还有你两个婆婆在呢,轮不着你,回去吧。”沈老夫人一句话就给打发了,但怕她又生其他歪心思,又补了一句,“你可别忘了,怜儿就算是个丫头,那也是我沈家的嫡女,你若照顾不来
,就抱过来,祖母亲自教养。”
这是要抢她的孩子?苏夕月心惊,若没了孩子,她留在这个冰窖似的家里,还有什么出路?
自从后,她轻易不敢去老夫人那边了,生怕这老虔婆一时生出歹意,将孩子给抢了去。
日子一天一天悲凉的过着,大年三十晚上的团圆饭,竟然连苏夕月这个沈家的嫡孙媳也没有请了去。
将半夜的,才打发人过来,送来了孩子的节礼,也顺带的解释,没让她出现家宴的原因,无非就是孩子太小,离不了娘什么的。
这理由太牵强,简直将她当傻瓜来欺辱啊。
然而,除了接受,她又能做什么?
别人的人是一家子团团圆圆,她却是抱着女儿,母女俩一起哭到了天亮。
“小姐。”秋风早晨过来,就看到这样一副心酸的画面,也跟着眼圈红了起来。
将她怀里哭的睡着的孩子,抱了过来,放进小床里,掖好了被子。
然后,默默的弄了热毛巾,递过来,给苏夕月擦脸擦手。
突地,手被紧紧的攥住,生疼。
“秋风。”苏夕月红肿的眼睛,近乎疯魔的盯着她,吓的秋风脊背发凉,“小姐,你怎么了?”
“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拉她坐下,苏夕月沙哑着声音,急切的说,“秋风,你帮帮我吧。”
“小姐,要秋风帮什么?”秋风莫名不已。
苏夕月眼底漾过一抹痴狂痛苦,抓着她说,“秋风,不如,你跟了大少爷吧?”
“啊?”秋风吓的一哆嗦,来不及细想,忙摇头道,“奴婢不敢。”
她是觉得,苏夕月近来一定被刺激到了,这才会如此来试探她。
不想,苏夕月抓的更紧了,指甲都掐进了她的肉里,眼神也跟着凶狠起来,“怎么?你不愿意?要知道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姐姐秋兰那个贱人,有这心思,你小姐我还不乐意便宜了她。也就是你,自小跟着我,咱俩亲如姐妹一般,你如今也大了,难道想随便找个男人把自己打发了?”
秋风被惊到,一向霸宠的苏夕月竟然主动让她给沈溪枫?这是……真疯了?
“你不用那样看着我。我也想通了。”苏夕月恶狠狠的说,“与其让那老妖婆塞别的女人到他屋里,倒不如你跟了他。你的性子,我知道,断然不会吃里扒外,背叛我的,对不对?”
警告威胁的眼神,秋风心忍不住的輕颤,可是,沈少爷是那么容易收房里人的?
——
彼日,相对于苏夕月这边的绝望,京城郊区的周家,也不见得好多少。
要说,周瑞跟着杜云瑶离家,并没有多少日子。
但是,小年没回来,大年三十也没回来,这就让周家三个女人坐不住了。
这第一个坐不住的,便是薛萍娘。
肚子一天天的大了,孩子爹却跟别的女人跑了,还不见得回不回来,这让她灰心极了。
想着这些年,她对周家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周瑞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即便两人最好的时候,也没有太亲热过。
如今,更是撇下她和未出世的孩子,叫她心里怨气顿生。
果然,就如杜贱人说的,白眼狼啊。
可更让她不甘的是,周老太太似乎也有心防着她,虽然吃穿上没亏待过她,可是,轻易不让她接触银子。
有时,要买个东西,也都是差周凤或者红儿那丫头。
周老太太的屋子,她再也进不去了。
其实,在小年那天,没有见儿子回来,周老太太心里就慌了。
儿子孝顺,她是知道的。
以往,儿子从未忤逆过她,她也习惯了。
甚至,儿子跟着杜云瑶一起到了京城,她也觉得,很快就会回来的。
毕竟,这里才是他的家,这里还有生养他的亲娘和妹妹呢。
然而,这一次,老人家的算盘却是打错了,如今,大年初一了,也不见儿子的身影,怕是不会回来了。
若儿子不肯回来,她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还有女儿周凤,眼看着要及笄,也要找婆家了,没有兄长在,会被人家欺负的。
她存下的那些银子,是想给女儿做嫁妆的。
可儿子若是不回来,这一家子的生计,就全指着这些银子了,还有薛萍娘肚子里的孩子。
只出不进,这日子怎么过?
“娘。”周凤从外头回来,手里晃着一支镀金的簪子,乐滋滋的跑到周老太太跟前来,“瞧瞧,好看吗?”。
“哪儿来的?”周老太太拿过一掂分量,就知道不值什么,要跟杜云瑶那匣子里的东西比,简直就该扔到那阴沟里去。
可周凤却还得意,“从张家二丫那里得来的,哼,不过一支簪子么?了不起?”
“她给你的?”女儿跟那老张头家的二丫可一向不对付呢。
周凤撇嘴,一面玩着自己的大辫子,哼道,“娘,你不知道,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蹄子,说是城里的表哥带的,诺,就这么根簪子,在那人堆里显摆的,就好像谁家没有似的。”
“那这?”周老太太眼皮直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周凤嘴角一翘,得意道,“自然是女儿花银子买来的。”
“买?”
“嗯。”想起那情景,周凤扑哧一乐,“娘,你不知道,女儿拿了一锭银子,差点砸她脸上去,直接将那臭丫头给砸蒙了,哈哈。”
“一锭?”周老夫人气血直涌,“是娘昨晚给你的那锭压岁银子?”
也没有太傻,到底觉察到母亲神色不对,周凤忙拿了簪子,退后两步,问,“怎么了?给我的不就是我的么?”
“你个败家的丫头。”周老太太的巴掌劈头盖脸的就打了过来,“你可知道,那一锭银子有六两多呢,娘给你,是指望着你能买些中用的东西,你却给娘买了这么一个烂簪子,别说六两,就算六钱也不值啊。你个死丫头,你跑?你跑了以后就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