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九微怔,对上萧文慧的眼,凝视了片刻,嘴角浅浅扬起一个弧度,“姑姑,她说的不错,她若是想害你和你肚中的胎儿,便不用自己动手,只要将你怀孕的消息,散播出去,你的孩子必然是保不住的,她没有必要舍简就繁。”
萧太子妃若是想对娴妃和她肚中孩子不利,那也是早早的就有许多机会了,何必等到现在?
萧文慧的脸上笑意更浓,尤其是那眼里,对安九更是越发多了几分赞赏,北似娴沉吟片刻,浑身的防备这才松懈了下来。
“萧太子妃莫要怪罪,这孩子……比我的命还重要,我在这凌霄宫里,保了他这么久,绝对不能功亏一篑。”北似娴开口,咳嗽声又连绵不断。
萧文慧听在耳里,眉心皱了皱,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药,敛眉道,“这凌霄宫里,素来无人问津,这二十几年,我也总归有些病痛不是W@?别说从外面得到一副药材,就连像样的饭菜,都是没有的,幸亏以前这凌霄宫的的主子,是个喜爱种花草的人,里面不乏一些基本的药草,我便收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这只是治风寒的基本药材,但该是能起到作用,木桃,去将药熬了吧,你家娘娘,可拖不得了。”
木桃微愣,看了一眼娴妃,再看了一眼安九,见二人没有异样,便立即拿了药材,匆匆出了门去。
房间里,一阵沉默,娴妃心中始终有个疑惑,望着萧文慧,终于是开口问道,“太子妃你为何帮我?”
在这宫里面,就连一个小宫女做事,都会有她的原因,这萧太子妃又怎会无缘无故的帮自己?!
这个问题,也是安九心中的疑问,这萧太子妃在这凌霄宫里待了那么多年,更是看尽了人情冷暖,从未听闻她其他什么帮人的举动。
她不暴露娴妃怀孕的秘密,是因为她无暇也无心管旁人的闲事,可是,送来救娴妃之命的药材,这又是什么原因?
萧文慧的面上,依旧是一片从容,轻声一笑,那笑容之中,添了几分苦涩,“从我进了这凌霄宫开始,这里就只有我和我的贴身侍女,再无旁人,自从娴妃来了之后,平日里,听她疯言疯语,嬉笑狂闹,决定热闹许多,如果我说,我帮娴妃,是因为,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有了感情,你们可又相信?”
有了感情?
娴妃敛眉,明显是不信的,这皇宫里,宫妃之间,不勾心斗角的争夺,不潜藏心思的利用,能够相安无事,就已经是不错了,哪里能有什么感情?
这皇宫,最是个无情之地!
就连皇上……娴妃想到靖丰帝,虚弱的嘴角,更是勾起一抹讽刺,手抚着高高隆起的小月复,心这才暖了许多,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这冰冷的皇宫之中,没有一人能和她心贴心,唯独她肚中的这个孩子。
安九的眼底,也是一片平静,感情么?
对这萧太子妃,她并不了解,她只知道,萧太子妃不会对娴妃和她肚中的孩子不利,至少现在不会,而她送药之举,到底是什么目的,恐怕除了萧太子妃她自己以外,谁又能知道呢?
二人的沉默以及各自的神色,被萧太子妃看在眼里,萧太子妃呵呵一笑,似早有准备会是如此的反应一般。
“罢了,你们不信,倒也不能怪你们,这皇宫里,本就是个是非冷血之地,又哪里有什么感情呢?”萧太子妃目光扫了一眼二人,敛眉开口,随即转身,“这皇宫里的人,信不得,谁都是不可信的,至少有这一点防心,能让你多个心思,能保命,至于我的心意,旁人知不知道,对我这么一个在凌霄宫这种地方,待了二十二年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萧太子妃说话之间,人已经缓缓出了门,安九和娴妃看着她的背影,咀嚼着她所说的话,面上皆是一片凝重。
不多久,当木桃熬好的药端进来之时,娴妃喝着,倒是没有疑虑,她并非是相信萧太子妃所说的话,而是相信安九的判断力。
对于萧太子妃,她始终模不透。
“安九,你看那萧太子妃,如何?”北似娴放下药碗之时,看着安九,试探的问道。
坐在床沿的安九倒也没有避讳,“萧太子妃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你,但她对你和对你肚中胎儿是没有恶意的,至少现在没有,你现在是欠了她一个人情!”
北似娴心中一怔,眉心倏然皱得更紧了些,“我……欠她人情?我如今,如此落魄,就算欠她一个人情,又哪里能还得了?她倒地有什么目的?”
“谁知道呢?”安九敛眉,脑海中浮现出那萧太子妃的身影,这女人,初看时是亲切无害的深宫妇人,可她这两次,对她都是莫名的热络,那种感觉,让她觉得奇怪,却又探不出缘由。
“那这药……”娴妃似乎有些慌了,以前的她,倒是能遇事镇定,可是,如今,她的肚子里,有了个最重要的牵挂,她更觉得,自己的胆子小了许多。
“姑姑,这药不会伤了你,再说了,你现在,也只能接受她的恩惠,皇宫里,太医那里,你是想都不能想的,而我这里……我要带些药材进宫,又谈何容易?如今北王府,可是被好多眼睛盯着呢,我有个什么异动,那些人,只怕顺着就发现你的秘密了,所以,今日,我走之后,你还要继续做戏,你明白吗?”。安九看着娴妃,那紧张的眸子,和第一次所见之时,完全判若两人。
“我知道,安九,如今,我能信任的,也就只有你和木桃了。”娴妃握着安九的手,倏然紧了紧,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等我生下孩子……”
娴妃说着,目光闪了闪,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最后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对上安九的眼,急切的道,“等我生下孩子,你带他离开……离开这皇宫!”
安九微怔,离开这皇宫?
娴妃的意思……
“你呢?”安九蹙眉,娴妃千方百计生下这孩子,不就是想有个孩子陪在身边么?孩子离开,那么她呢?
一个宫妃,就算是疯了,在这近乎冷宫的地方住着,无人问津,可也不能凭空消失啊,再说了,娴妃的身份,终归依旧还是北王府的女儿,依旧是皇上手中的人质,就算是住在这近乎冷宫的地方,有一天皇上记起了,要见上一见,若拿不出来人,那又该如何是好?
娴妃心中也是明白这点,那双原本有着希望的眸光,倏然暗淡了下去,却是没有说什么。
她以前想,有一个孩子,能够陪着她,就算是受再多的苦,她也甘愿,可是,许多东西在心中清晰了起来,若是孩子留在皇宫,那么,总有一天会被皇上发现,就算不被皇上发现,那这孩子,一辈子都只能生活在暗处。
这又怎是她愿意看到的?
房间里,两人一阵沉默,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安九才离开,从凌霄宫往朱雀门的方向,一路上,景色渐好,刚经过御花园,竟是遇到了一群许久没见的故人。
那凉亭里,在宫人的簇拥之下,衣着华贵的绝子,不是夏侯音又是谁?
而她身旁的贵公子,正是她的弟弟夏侯御浅!
这姐弟二人当真是好兴致,在御花园中赏景么?
安九脚步顿了顿,敛眉,并不打算上前打招呼,这夏侯姐弟,在她看来,都不是什么好鸟,想到上次这夏侯音妄图往北策身旁送女人的事情,心中气就不打一处来。
先前乱点鸳鸯谱,妄图将她和夏侯御浅凑成对,后又打了北策的主意,那份月老的潜质,该是去当媒婆,当什么贵妃啊!
安九正思索着,似乎觉得见这二人都污了眼,索性加快了脚步。
可是,偏偏有些死小鬼,就喜欢缠着她。
“咦,那不是北王妃么?”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安九听在耳中,心中咯噔一下,那夏侯音的声音,饶是化成灰,她都认得。
安九蹙眉,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可没多久,一个身影却是挡在了安九的面前,安九脚步一顿,抬眼看向挡着自己去路的人,更是没有好脸色。
“好狗不挡道!夏侯公子似乎不懂么。”安九冷冷开口,收回视线,似乎多看这男人一眼,心中都不舒服。
夏侯御浅的目光定定的凝视在安九的身上,“我倒真是不懂,不过,容妃娘娘想见你,你却跑得比什么都快,怎么?安九郡主嫁了北世子,不,如今成了北王妃,胆子倒是越老越小了么?”
安九敛眉,这夏侯御浅故意激她,她怎会看不出来?
“夏侯公子多心了,我安九,刚大婚几个月,尚是新婚燕尔,我所急的事情,夏侯公子该是无法体会。”安九轻笑,话落,果然瞧见夏侯御浅先前脸上那得意的笑容僵了僵。
似乎没有料到安九会如此毫不避讳……新婚燕尔,她所急的事情?
她急着回府和北策你侬我侬,耳鬓厮磨么?
夏侯御浅打量着安九,眸中的颜色暗了些,许久没见安九,今日一见,似乎比起大婚之前,更是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韵味儿,那韵味儿,就连夏侯音的身上都没有。
夏侯御浅挑眉一笑,“我倒是有些嫉妒了,若是当初,我努力的争取你,如今,和你新婚燕尔的人,怕就该是我了!”
安九嘴角禁不住抽了抽,更是毫无顾忌的翻了一个白眼,心中暗暗的将夏侯御浅给鄙夷了一番,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夏侯公子是没睡醒么?尽是说些胡话,做些白日梦。”
夏侯御浅微愣,白日梦?
这安九的嘴,当真是丝毫也不给她不喜欢的人留面子!
不喜欢的人……似乎从那日乞巧宴之后,这安九就颇不待见自己,他夏侯御浅,最是有自知之明,安九对他的不喜,他也是清晰的感受得到,此刻想着,他竟是有些失落。
“安九郡主,走吧,容妃娘娘有请,你纵然是再想着北策,那也得先遂了她的意不是?”似乎是故意不愿叫安九北王妃一般,夏侯御浅还是用着先前的称呼,目光看向凉亭中的夏侯音,眸中意味深长,“容妃娘娘今日因着肚子里的龙嗣,身子难得畅快,也就是刚才见到了你,精神才好些,她若是见不到你,心中不快,怕要影响肚中胎儿的,你也知道,皇上现在最宝贝的就是容妃和她肚中的孩子,若是容妃娘娘身子不快的缘由传到了皇上那里,容妃就算是再喜欢安九郡主你,那怕也在皇上面前说不上半分好话的。”
安九嘴角微抽,心中暗自月复诽,这夏侯御浅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当真是不小。
夏侯音喜欢她?
去她劳什子的喜欢,若是夏侯音对她的表现是喜欢,那么,她这喜欢,她安九当真是无福消受啊!
不过,这夏侯御浅言语中的威胁之意,安九的精明,又怎会听不出来?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自己若是不去见夏侯音,她就会想着法子,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安九眼底划过一抹不悦,但随即,一抹浅笑便浮现在脸上,看向夏侯音所在的凉亭内,望过去之时,夏侯音正巧也在看着自己,远远的,她便瞧见夏侯音那微微隆起的肚子。
“安九鲁莽,若是冲撞了容妃娘娘,安九可不负责!”安九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大步朝着凉亭的方向走去,她倒是要看看,这夏侯音如此想念她,所为何事!
夏侯御浅微愣,看着安九的背影,想着她方才的那句话,夏侯御浅的眼底越发多了一抹笑意。
冲撞了容妃不负责?这安九的心思缜密,谁也难以将莫须有的罪责,放到她的头上去吧!
“安九……”夏侯御浅敛眉,口中咀嚼着这个名字,若是得到安九的人,不是北策,而是他……这个念头跳进脑海,但仅仅是片刻,夏侯御浅想到什么,这思绪便在脑中挥散开来。
百里骞不是个最好的例子么?
这安九最是有心思,她的心,不在自己这里,恐怕自己当初争取,怕也是争取不到的,恐怕不仅仅是争取不到,若像百里骞那般用尽手段,更加只会惹怒了这只小老虎,那么他的下场……
想到百里骞……夏侯御浅禁不住对这个愚蠢的男人更多了几分鄙夷和不屑。
这安九分明就是带着毒刺的花,越是娇艳迷人,那毒刺的毒,便越是致命,若非她愿意,谁若是去攀折,那只会被毒刺刺伤,而他……想到自己的目的,欣赏安九又如何?
他的使命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他断然不会因为欣赏一朵美丽的花,而废了所有的东西。
夏侯御浅敛眉,再次看向安九的身影之时,眼底的幽深凝聚,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也是朝着凉亭的方向走去……
凉亭中,夏侯音看着安九走近,嘴角浅浅勾起一抹得意,似是在宣示着什么。
“安九参见容妃娘娘。”
安九进了凉亭,朝着夏侯音福了福身,态度淡淡的,却也让人挑不出丝毫不妥。
夏侯音瞥了一眼安九,瞧见她越发动人的气色,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几乎能够想象安九大婚之后,和北策的日子,过得怎样的舒坦。
反观自己……夏侯音瞥了一眼自己隆起的肚子,饶是内敛如她,此刻心中的不甘,却也压制不住,语气难掩酸涩,“北王爷倒真是疼你,皇上几次让人传你进宫陪陪本宫,都被北策回绝,要见着你一面,可是比登天还难!”
安九微怔,竟还有这事儿?
她以为夏侯音自那日妄图给北策纳侧妃,惹得靖丰帝不快,就收敛了许多,却没想到,这女人在宫中对她和北策的心思,也一直没有消停。
北策回绝了么?
安九脑中浮现出北策的身影,心中一股暖流划过,敛眉道,“皇上对容妃娘娘的疼爱,也不比任何人少啊!”
夏侯音心中一颤,更是不悦,靖丰帝的疼爱……不是她心中想要的啊!
她不想要,却要承受着,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夏侯音看着安九,心中更是嫉妒,敛眉,在文姑姑的搀扶下起身,缓缓走向安九,脸上的笑容绽放了开来,“是啊,你我都是幸运的女人,所以,本宫才对你另眼相待!”
安九嘴角禁不住抽了抽,另眼相待?
好一个另眼相待!
敢情这夏侯音,是忘记了那日她谋划为北策纳侧妃的事情了么?
还有她在自己耳边的宣告?
安九敛眉,心中禁不住觉得好笑,对上夏侯音的眼,竟是瞧见她在说了这句话之后,没有丝毫异样,饶是让她都禁不住怀疑,先前二人的争锋相对,是不是她的幻觉!
安九脸上淡淡的笑着,不发一语,似乎是冷眼看着这夏侯音玩什么把戏。
正此时,淑妃在众人的簇拥下,从另一边走来,身旁的宫女瞧见凉亭里的人,眉心微蹙,“娘娘,容妃娘娘……咱们……还是往另外一边走吧!”
那贴身侍女开口,眉宇之间,似有担忧,容妃娘娘最近仗着肚中的龙嗣,更是嚣张了起来,前几日御花园里,元妃挡了她的路,她便说,元妃让她平白站了许久,累了肚中的龙嗣,皇上一听,不辨缘由的就下令让元妃在柳莺殿外跪了几个时辰,就连六皇子百里璇去皇上那里求情,皇上也是不理会。
从那之后,这宫里,哪个妃嫔见着容妃娘娘,不退避三舍?皆是远远的不敢靠近。
她们还是不要过去触这霉头了,若是由那容妃编排个什么,皇上一心袒护,倒还是自己遭了秧。
淑妃看着凉亭里的身影,眸光微敛,想到先前做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怕什么?那容妃难道要吃人不成?就算是要吃人,她也要有那本事,将本宫吞下去!”
哼,那狐狸精仗着她肚中的那团肉,还当真以为自己在天上去了,那肚子……最多也不过是再有一月,到时候,她且看这夏侯音没了那肚中的龙嗣,还能如何嚣张得起来!
不仅如此……想到什么,淑妃微敛的眸中,一抹恶毒一闪而过,冷声道,“走吧,都是自家姐妹,好不容易遇见了,连个招呼都不打,着实是生分了。”
“娘娘……”身旁的侍女看着淑妃,心中也是不解。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着时日了,娘娘这个时候去受那容妃的气做什么?
可主子做事,她如何拦得住?
淑妃先一步朝着那边走去,宫女们不敢落下,也是匆匆跟上了淑妃的脚步。
“哟,容妃妹妹今日好兴致,呀,北王妃竟然也在,好些时日不见北王妃,今日一见,气色又比上次在北王府见,可要动人了许多呢!”淑妃走上前,那热络的语气,陪着尖利的声音,怎么听,怎么无法忽视她的得意。
要说这容妃怀了皇帝子嗣,得了皇上宠爱,在这宫里,是个大赢家。
可这淑妃,自掌管后宫以来,虽没有皇后的称谓,可手中的权利,那也是和皇后无异了,她又何尝不是这宫中的赢家呢?
可是,一山不容二虎,这两个女人,又怎会容得下对方?
安九心中了然,那淑妃进了凉亭,打量了安九一番,脸上的笑容更是开怀,热络的拉着安九的手,“本宫说北王妃怎么和容妃妹妹这么好了,怕是先前容妃妹妹为你送的丫鬟……呵呵,伺候北王妃的功劳,可不小吧!”
淑妃也是个明眼人,别看夏侯音和安九的脸上,都是带着笑容,可是,她们心中的恩怨,她怎会看不出来?
她就不相信,安九会将夏侯音为北策筹划着纳侧妃的心思给忘记了。
这安九,也是个让人模不透的主,谁知道她这笑容之下,掩藏着什么。
各自带着笑么?那她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淑妃的心思,夏侯音和安九的心中,怎会不知道?
安九敛眉,淑妃提起这茬,若是怀着利用她来打击夏侯音的心思的话,那就要让她失望了。
她安九可不想将自己卷进这两个妃子之间的争斗之中,就算夏侯音和她敌对,她也不愿被这淑妃给利用了!
安九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呵呵一笑,“可不是么?容妃娘娘的丫鬟,伺候起人来,可当真要比旁人细心许多,若是淑妃娘娘要,容妃娘娘该也不会介意,我将那几个丫鬟送几个给淑妃娘娘!”
淑妃微怔,这安九……竟是堵了她的路了么?
淑妃敛眉,眼底划过一抹不悦,扯了扯嘴角,“这倒不必了,那都是容妃妹妹对你的心意,本宫怎能夺人所爱?”
夏侯音也是没有想到,安九会是这个反应,淑妃挑开她和安九的关系,寻常人,该会靠着淑妃,一起来对付自己,可安九却……呵,这安九,当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夏侯音抚了抚自己微微隆起的月复部,突然身体一怔,“哎呀,这……”
文姑姑一惊,立即利落的扶着夏侯音让她坐下,顿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夏侯音的身上,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有人担忧,有人却是嫉妒。
“文姑姑,我这是怎么了?”夏侯音皱着眉,一脸惊慌,忙急切的吩咐,“快,去请太医……”
“娘娘,不是什么大事,定是在胎动了!恭喜娘娘,这是好事,小皇子在娘娘的肚子里,健康灵活。”文姑姑脸上堆满了笑容,小心翼翼的安抚着。
“是,是吗?”。夏侯音将信将疑。
淑妃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容妃妹妹,原来是虚惊一场,还将本宫给吓着了,不过,你怀中身孕,还是少出来走动为好,若是被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别人受了处罚事小,当真伤了肚中之子,那才事大啊!”
容妃对上淑妃的眼,“淑妃姐姐教训的对,淑妃姐姐送我回柳莺殿可好?”
夏侯音的提议,让淑妃始料未及,送她回柳莺殿?这夏侯音让她送?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算计?
夏侯音这狐狸精,她不得不防,可正犹豫之时,夏侯音的声音却是再次响起,“淑妃姐姐是不愿意么?还是害怕我柳莺殿是什么龙潭虎穴,进得了出不了?”
害怕?淑妃敛眉,她若不去,在旁人的眼里,怕当真如夏侯音所说,是怕了她了。
可这夏侯音……这个女人将皇上治得服服帖帖的,手段虽然她没有领教过,可她却不能不防,就算……就算笃定这夏侯音得意不了太久,对这个女人,她也是有些忌惮的,不过……
淑妃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安九,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容妃妹妹说的哪里的话,这皇宫里哪里有什么龙潭虎穴?左右本宫也没事,去你柳莺殿坐坐也无妨,正好,今日安九也在,倒不如一起了。”
安九微怔,一起?
不待安九开口回绝,夏侯音的声音便缓缓响起,“如此甚好,北王妃好不容易进宫一趟,方才本宫也是想着,要让她多陪陪本宫解解闷才准走,不然,她一出了宫,以后要请她进宫一叙,可要费好些周折呢!”
说着,夏侯音抚着隆起的小月复,被文姑姑搀扶着起身,上前拉着安九的手,“安九,你不会拒绝的吧!”
安九挑眉一笑,“我若是拒绝呢?”
夏侯音嘴角抽了抽,淑妃的神色也是一僵,但随即,夏侯音却是反应过来,“那可不行,今日,本宫说了算,不然,本宫肚中的孩子不高兴闹腾了起来,可又如何是好?”
夏侯音嘴角一扬,抓着安九的手,“回柳莺殿,文姑姑,你快去安排,让人准备些茶水点心,今天本宫要好好招待贵客!”
招待贵客么?
为何安九却又另外一种莫名的感觉?直觉告诉她,在这两个妃子之间,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安九不着痕迹的看了淑妃一眼,只瞧见她神色微敛,心中多了几分看好戏的意味儿。
一行人,从御花园的凉亭,朝着柳莺殿而去,夏侯御浅却是称事离开,文姑姑很快便让人准备好了茶水点心,春日的柳莺殿内,柳树新芽,郁郁葱葱,看在人的眼里,让人心里莫名的觉得舒服。
殿中,自三人进了殿坐下,安九便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夏侯音和淑妃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着,初时,二人你来我往,倒是如两姐妹,分外和谐,二人时不时的带着安九,可安九却是精明的不搭话,二人原本或许怀了些挑事的心思,可看安九不接招,就好似出手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如此几次,二人觉得无趣,便也收敛了心思。
安九浅浅的抿着茶,心中浮出一丝得意,正此时,却是听得一个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安九闻声看去,只见面上稍显愠怒的夏侯音,阴沉着脸,眉宇之间,没了方才的笑意,冷声道,“淑妃姐姐,你说什么呢!”
淑妃一怔,见夏侯音微微的怒意,却是没有放在心上,“妹妹不是听得很清楚么?本宫是说,这皇宫里,素来多的是新人笑,过个几年,皇上身旁有了新人,妹妹也就体会得到,这各种滋味儿了。”
这些时日,夏侯音独占了皇上的恩宠,这皇宫里的嫔妃们,哪一个不是心中不是滋味儿,这些话,她早就想对夏侯音说了,今日,倒是得了机会!
夏侯音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淑妃姐姐什么意思?是在诅咒我,以后会失了皇上的恩宠么?”
夏侯音说着,更是赫然起身,好似被什么东西给扎爆了一般,这反应,倒是让安九觉得诧异,这夏侯音,能在北王府隐忍了那么些年,又怎是一个善怒的?
这么几句话,就能将她给扎爆了,那不是淑妃的道行太高,就是她夏侯音的道行太浅!
安九不着痕迹的看了这二人一眼,夏侯音面上怒意正旺之时,淑妃却也是不甘示弱,不过,她好似因为夏侯音此刻的愤怒,而心中得意着,嘴角浅浅的勾起一抹笑意,淑妃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开口,“本宫可不是诅咒,本宫是看得多了,本宫还记得就在你之前,四妃之一的静妃,也是怀了身孕就恃宠而骄,最后呢?落得个什么下场?被打入冷宫之后,元妃可是生生的让人断了她的粮,授意宫人日日折磨,别说她那肚中的孩子,就连她自己,也没有保得住一条命!”
“你是说,我也要落得和静妃一般下场么?”夏侯音敛眉,锐利的目光激射向淑妃。
淑妃迎上她的视线,挑眉一笑,不发一语,但看着夏侯音此刻的反应,淑妃的脸上,越发多了几分笑意。
夏侯音瞪着淑妃,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安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依旧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径自喝着茶,那精明的眸中,却是在盘算着什么。
夏侯音道行太浅么?
不,夏侯音这只狐狸,可比谁都狡猾,若说她的道行浅,谁敢说旁人道行深呢?
只怕这淑妃……安九敛眉,浅抿茶水的嘴角,浅浅勾起一抹笑意,淡不可察,只是,这夏侯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啊……”夏侯音突然一声惊呼,手捂着小月复,一张脸,惊慌痛苦的纠在一起,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淑妃也是一怔,那张得意的脸上,多了一抹异样。
“娘娘……你怎么了?”文姑姑上前,扶着夏侯音,面容凝重。
安九挑眉,来了兴致,淑妃却是扬了扬下巴,嘴角轻笑,“容妃妹妹,你这肚中的胎儿,还真是闹腾得很,这又胎动了吧?”
淑妃眼底浮出一丝不屑,这夏侯音怀了个龙嗣,当真是跟揣了个金宝贝一般,她淑妃又不是没有怀过,二十年前就剩下了彦儿,而她夏侯音肚中的胎儿,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呢!
“痛……本宫的肚子好痛……”夏侯音紧紧的抓着文姑姑的手,“快,太医,叫太医……不,皇上,快去叫皇上!”
那脸上的痛苦,看在淑妃眼里,淑妃的目光闪了闪,“容妃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做戏倒也有个度,叫来了皇上,最终什么事儿也没有,你当真以为皇上疼你,就会一直纵着你了么?”
“去,找皇上……”夏侯音咬着牙,一字一句。
文姑姑给旁边伺候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立即匆匆下去,可刚走出几步,淑妃便愤怒的厉声喝道,“不许去,本宫看谁敢去找皇上!去找太医,本宫要看看,容妃妹妹的身子,到底有多金贵!”
哼,演戏么?
平日里,这容妃可没少拿她肚中的孩子做幌子,让皇上处罚了宫中的好些姐妹了,今日,这心思竟是要动到她的身上来了么?
这狐狸精,别人能着了她的道,她淑妃可不会!
等会儿,太医来了,便能戳穿她这冤枉人的把戏!
淑妃心中盘算着,夏侯音的神色更是慌了,脸上的痛苦之色,也越发的浓了起来,“淑妃,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本宫可没心思对你做什么!”淑妃冷声道,她不过是要揭穿她的把戏,将她的狐狸尾巴给揪出来罢了。
“皇上……来人,快去找皇上……去告诉皇上,我的肚子疼……我的孩子……”夏侯音口中喃喃,似乎因为疼痛,就连呼吸,也有些许虚弱,看着淑妃,满心的不甘,“淑妃……要害我肚中胎儿……”
这几个字,更是激怒了淑妃,害她肚中胎儿?
淑妃想到自己做的事情,竟是有些心虚,可却是敛下心神,将那心虚化为愤怒,“害你肚中胎儿,哼,容妃妹妹,你平日里,就是这么冤枉其他姐妹的么?皇上倒也真是不知道是怎么了,竟全然相信你的话!”
“淑妃娘娘,娘娘她的肚子真的……真的有异,还是去请皇上来吧,皇上素来疼娘娘,有皇上在,娘娘的心里,也会安心不少。”文姑姑跪在地上,求着淑妃。
淑妃却是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声音越发冰冷,“哼,皇上日理万机,将后宫的事情交给本宫打理,容妃妹妹的肚子,不过是疼了一下,叫太医来看看,也就好了,能有什么大事?本宫在这里,难道还不能让妹妹安心么?”
这夏侯音越是想让皇上来,她越是要断了她的路子,这夏侯音的心思,她怎会不明白?
皇上一来,她那狐媚子的功夫,就算是没事,也要让皇上顺了她的意,将让她不快之人给处置了,她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落入这夏侯音的算计?
哼,她倒是要看看,等会儿太医来了,这夏侯音没什么大碍,看她如何收场!
安九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目光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夏侯音,心中更是有了底。
淑妃啊淑妃,此刻这般强势,只怕是自己在往夏侯音的坑中跳啊!
安九敛眉,静静的看着这一出好戏,夏侯音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文姑姑求淑妃无果,只得将夏侯音搂在怀中,细声安慰着,可夏侯音的神色,越发的虚弱。
淑妃看在眼里,神色微怔,身旁的侍女看着,禁不住提醒道,“娘娘,容妃娘娘她……莫非真的……”
“什么真的?”
没待那侍女说完,淑妃便厉声喝道,这夏侯音做戏的功夫,向来精湛,若被她骗了过去,那才真的是太天真了。
看了一眼门外,淑妃敛眉,“太医呢?”
“传太医的去了好一会儿了,这个时候,怕也该到了。”一旁的侍女小声道,心中有些胆怯,不知为何,今日的事情,她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可是,到底是哪里怪了,她却似说不清楚。
“娘娘……娘娘……你醒醒……”
突然,文姑姑急切的声音响起,安九和淑妃齐齐看向夏侯音,却只见她闭着眼,苍白的脸靠在文姑姑的身上,整个人昏厥了过去。
昏厥了?淑妃心中一惊,怎么会这样?
“啊……血……娘娘……太医……太医呢?娘娘……”
众人正惊诧之时,文姑姑更是慌乱了起来,淑妃大步上前,瞧见淑妃裙下隐隐透出来的殷红,脑袋轰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怎么……怎么会有血?这夏侯音不是演戏吗?怎么……淑妃目光闪了闪,方才察觉到,事情似乎已然不受她的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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