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宠她上天,小心呵护。
两人经过相处,慢慢擦出爱的花火,在胤禄‘恢复’记忆后与之结为了夫妻。
后看中了她的温柔,善良,淡薄却又透着迷糊可爱的性子打动,自愿装失忆,慢慢虏获她的心,只为将她拐回家中做娘子。
她是郭络罗家不受宠的嫡女,独自住在庄子里生活,而他,十六爷,因为被手下背叛,遭人偷袭受伤,被她所救。
他,是大清皇朝尊贵的冷面阿哥,排行十六的爱新觉罗·胤禄。
幸运儿最终投胎成了一名大清贵女,成为了郭络罗氏家的嫡女——郭络罗·婉儿。
她,是没有喝下孟婆汤,带着前世记忆,又意外获得了一个带着灵泉的空间,还有一位医尊的传承的幸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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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觉得小尹穿那件定制的毛衣也不是那么好看,太宽了,穿在身上显得没肉,来,小尹试试姑姑给你挑的毛衣,你肤色白,穿这件大红色的一定很好看。”大姑姑将毛衣递给面色不佳的赫连尹,诱哄她,“去试试吧,姑姑的眼光一向不错的,一定比嫂子给你订做的那件好看。”
她说完,还毫不要脸地将那毛衣拿出来,那毛衣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款式,一件的价格大概在一百块,跟赫连尹那件特意定制的毛衣天壤地别。
第二天大姑姑拿了个袋子过来,里头装的并不是赫连尹的新年毛衣,而是一件普通的红色毛衣,大姑姑无奈地说:“嫂子,我昨天已经尽力了,但是涵涵就是不肯把衣服月兑下来,吃晚饭的时候,毛衣被汤浇湿了,所以我也就不好意思把衣服送回来了,嫂子,这衣服是我刚才在路上买的,就当给小尹赔罪吧。”
赫连尹的新年衣服就这样被大姑姑骗走了。
于是。
涵涵的哭声越来越大,林婉言不得已,只好先同意让涵涵把小尹的衣服穿回去,明天在送回来。
“哎呀,你又不是没有看见,涵涵压根就不听我的,她就那样,东西没过新鲜劲是不可能放下来的,要不,大嫂,小尹这毛衣先让我拿回去吧,等晚上涵涵睡觉了,我再把这衣服藏起来,然后明天给你送回来,你看怎么样?”
大姑是公公的女儿,公公就是在生她气也不会有隔夜仇,而要是身为媳妇的她惹了公公生气,这隔阂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了。
“大姑,你快让涵涵别哭了,这要是把公公吵着了,等下就麻烦了。”林婉言还是很畏惧公公的,身为长媳,最是害怕应付春节,无论得罪赫连家哪个人,都是她这个做大嫂的不周到。
林婉言怕她的哭声把赫连爷爷招来,爷爷最讨厌家里哭哭啼啼了,若被他瞧见,又要挨训了。
“不要啊!”涵涵被惯坏了,突然翻脸凶大姑姑,死活不肯把衣服月兑下来,在客厅里大哭大叫,闹得自己的脸都哭红了,也闹得全屋不得清净。
大姑姑这才慢悠悠地走过来,蹲在涵涵面前,声音温柔地哄她,“哎,涵涵你就月兑下来吧,这衣服是堂姐的过年新衣,你不能拿的,来,妈妈帮你月兑下来。”
“大姑。”林婉言终于忍不住了,唤了正在照镜子的大姑姑一眼,这里跟她家似的,简直反客为主啊。
赫连尹紧紧皱着眉心,面色冰冷。
但大姑姑好像没有自己女儿做错事的意识,就那么在一旁干站着,偶尔模模那条狐狸披肩,面露欣喜。
所以林婉言坚决不同意。
小尹这件毛衣是跟着全家一起定制的,跟阿胤的毛衣长得一样,这些衣服是根据客人的要求特别定制的,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若是衣服给了涵涵,小尹过年的新衣就跟家里头穿的不一样了。
林婉言显然是不肯妥协的,皱着眉头看大姑姑,希望她过来摆平自己女儿无理的要求。
涵涵不依,一个劲哭闹着,就是不肯把衣服月兑下来,最后竟抱着林婉言的腿哀求,“舅妈,你就把这件衣服给我嘛,涵涵喜欢这件衣服,好不好?我回去拿我的新年衣服跟堂姐换。”
“涵涵乖啦,那是堂姐的衣服,咱们家不是也有买新年衣服吗?那些衣服比这件衣服好看多了,是不是?来,把衣服换下来,还给堂姐吧。”
“不要!”涵涵大叫,攥紧那件毛衣的衣襟,死活不肯月兑下来。
大姑姑微微有些尴尬,模着鼻子笑道:“这不是因为涵涵哭个不停嘛,所以我才哄哄她,想着她不哭了就告诉她实情,然后把衣服还给小尹,来涵涵,这衣服其实是堂姐的,你换下来还给堂姐好不好?”
涵涵闻言有点失望,十二岁的她听得懂林婉言的话了,她扭过头去,扁着嘴,有些不高兴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涵涵开心地跑过去,却被林婉言拦住了,她看着大姑姑,眉眼间露出了责备之色,“等下,大姑,你这样子教孩子就不对了,这衣服是小尹的新年衣服,你怎么可以告诉涵涵这衣服是她的呢?”
大姑姑浑然不顾林婉言跟赫连尹的脸色,对自己女儿涵涵说:“我们涵涵真漂亮,快,去跟舅妈说声谢谢。”
但林婉言和赫连尹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赫连尹看着自己的新衣服穿在别人身上,多少会有点不舒服,而且那大姑姑还没有征得她们的同意,用骗的。
那母女高兴得不断转圈圈。
小女孩给妈妈称赞了几句,也乐开了花,对着镜子美美地转了几个圈,心花怒放,“真漂亮,妈妈,我好喜欢这件衣服。”
“妈妈看看,哇,涵涵穿这件毛衣好好看啊,舅妈是不是好有眼光?给涵涵挑的新年衣服太漂亮了,是不是?”大姑姑赞不绝口。
涵涵一听有新年衣服,就止住了眼泪,就着大姑姑的帮忙,把赫连尹那件新年衣服套在身上,涵涵没赫连尹那么高,但有些微胖,所以这毛衣给她穿在身上刚刚好,就是长了一点,因为毛衣是照着赫连尹的身高定制的。
而那涵涵也是有脾气的,一直哭个不停,没办法,大姑姑只好把手里那件毛衣服塞给她,“涵涵不哭了,你看,你舅妈给你买了新年衣服,很漂亮的呢,你要不要试试?”
“噢不哭不哭……你堂哥性子冲,你不要怪他哈。”大姑姑的女儿已经十二岁了,她却还当她是个小孩子,还没问缘由,就心疼地把女儿揽在怀里哄着,那模样,就是典型的慈母多败儿。
林婉言有点忍无可忍,正想说她两句,她的女儿涵涵就跑进屋来了,抽抽噎噎地哭着说:“妈妈,堂哥嫌弃我,不让我跟他们玩,叫我滚回来,不然就打我。”
这女人真是什么都敢说啊,这衣服又不是做给她女儿的,她女儿要是想要,就自己去定制啊,抢夺人家的衣服算什么。
这话一说出来,林婉言跟赫连尹都尴尬了。
“不用改不用改。”大姑姑谄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毛衣要是改了哪里会好看啊?照我说,这衣服就应该给涵涵穿,涵涵的身材跟小尹差不多,略微胖一点,穿这衣服刚刚好。”
赫连尹点头,回房把衣服换了下来,刚要拿给林婉言,衣服就被大姑姑接了过去,她细细打量了一番,满心欢喜。
林婉言打量了她许久,笑道:“不错,就是袖子和腰的地方需要让师傅改下,有点太宽了。”
但是衣服好像大了一些,松松垮垮的搭在她身上,有待改进。
很好看。
看起来就是很聪明的样子。
这时候,赫连尹也换好衣服出来了,她的头发短短的,眼珠乌黑迷人,穿着蓝红相间的英伦范毛衣,很有留学生的味道。
一听这价格,大姑姑的脸都乐开花了,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眼珠的精芒细细流转。
“好像是十二万吧。”
“嫂子,这披肩要多少钱啊?”大姑姑锲而不舍,带着华贵的狐狸披肩走到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十分满意的样子。
“还好。”林婉言的新衣被她披在身边,有些尴尬,却不好说什么,其实她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这大姑姑的,不是说他们有钱所以看不起穷亲戚,是这大姑姑的行为实在让人欣赏不起来,财迷心窍。
“哇,这些衣服好漂亮啊,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真漂亮……”大姑姑爱不释手,拿起一条白色狐狸毛,那是林婉言的新年披肩,她贪婪地看着,便披到自己身上,笑容美丽,“嫂子,这狐狸毛可真暖和,价格不便宜吧?”
大姑姑占人便宜的行为可谓雷厉风行,趁着赫连尹试衣服的空挡,她已经双眼泛光地冲过来看衣服了,林婉言不好当面把衣服收起来,只好僵着笑容让她观赏。
但她那小男朋友开的酒吧有没赚钱,就无从得知了。
赫连尹知道妈妈的想法,大姑姑每次来就要搜刮一堆东西回去,听说她最近谈了个男朋友,那男人比她小六岁,模样长得好看,正开了个酒吧在做生意,资金由大姑姑赞助的,可见她的荷包还是很肥的。
“小尹,这衣服你试试看,要是不合穿,就趁着今天拿回去改,后天就要过年了,没时间改了。”林婉言对大姑姑的到来并不热情,把一套红色衣服递给赫连尹,这是专门定制的,独一无二。
所幸赫连家条件不错,能养得起几个闲人,大家亲戚一场,也就由她去了。
而她自己又好吃懒做,不想找点生意或者事情干干,眼见四叔叔还没结婚,住的房子也不错,便呆在他那里混日子了,二叔叔也没有结婚,但他在艰苦的部队里,大姑姑不愿意去那里,部队什么事都要靠自己,如果她跟女儿去了部队,那等于就是去吃苦的。
住在四叔叔那里,就是带着女儿去投靠他的,大姑姑是个漂亮的女人,年轻时因为赶时髦,自己谈了个对象,后来不小心有了孩子就结婚了,结婚后,又嫌弃自己丈夫没用,离婚了。
都说朝廷也有三门穷亲戚,赫连家也不例外,但大姑姑并不是穷,她是因为离了婚,没有安全感,所以就拼命敛财,见了谁有好东西都要缠上去,分一杯羹。
大姑姑是个离了婚的女人,跟未婚的四叔叔住在一起,有一个女儿,与小尹同岁,名叫涵涵,模样清秀可爱。
“乖。”大姑姑吃着手中的鱼翅,冲她甜甜微笑。
刚好大姑姑在家里做客,赫连尹便乖巧喊了她,“大姑姑好。”
“好。”赫连尹应了一声,慢慢从楼上走下来。
林婉言站在楼下喊赫连尹下来试衣服,“小尹,新年定制的服装送来的,你下来试穿看看。”
裁缝铺的人将赫连家定制的新年衣裳送了过来,赫连家喜欢在欢庆的日子里穿喜庆的服装,颜色多见鲜亮的朱红色,可以体现欢乐融融的氛围与福气。
傍晚时分。
得到了家人的肯定,这增添了她的信心,终于,她被赫连家真正的接受了,再没有人排斥她。
徐徐清风,伴随着少女愉悦的笑声,恍如置身在云端中,这种感觉如梦如幻。
回到房间,她将画卷轻柔地挂在墙上,神情愉悦,“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揣着那幅画,她的心中即温暖又感动。
如此,赫连尹只好接过这幅画了,这是爷爷对她的肯定,她可以感受出老人的诚心实意。
从她看的诗和言行举止上,赫连爷爷可以断定她是个心中有远大抱负的孩子,这个十二岁的女孩,举手投足间皆透露出不符年纪的成熟,她的名字没有取错,以尹天下,就是治理天下,她配得起这样的魄力,这样的名字。
送这幅画给她,除了称赞她的倾世才华外,更多的是想表示他对她的歉意,若是她不要,他心里反而觉得不好受。
他的言语上多了份相逼。
赫连爷爷眉头微皱,一字一顿道:“这是我给你这孙儿的见面礼,你若是不要,就是看不起我这个爷爷。”
“真的不用了爷爷,我粗手粗脚的,要是画给了我,一定会被我弄坏的,爷爷还在自己留着吧。”这副画卷会被爷爷随身带着,就证明这幅画价值不菲,她不敢要,这太珍贵了。
“你配得起这画。”赫连爷爷说,眼中的厉色敛尽,变得慈祥和蔼。
这就是她心里认为最大的幸福了。
其实爷爷刚才进书房来问她看什么的时候,她就已经很感动了,她也知道这个老人初识时说的话不是故意的,他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孙子,他想保护的人也是她想保护的人,所以她心里没有任何不岔,哥哥就该是那样集万千宠爱的样子,所有人都爱他,都宠他。
“不用了。”赫连尹受宠若惊,连忙摆手,“这画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爷爷写完,笑吟吟地模了模胡子,将这卷画递给她,“孩子,你的性情谦和高洁,这幅画就送给你了,当是爷爷给你的见面之礼。”
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
她一楞,爷爷已动手研了磨,拿过笔架上的狼毫,大手一挥,写下几句豪情壮志的诗词。
爷爷将画卷放在书桌上,铺开,栩栩如生的青竹顿时出现在赫连尹眼中。
“孩子,你在这里等爷爷一下,爷爷马上就回来。”他说完,便抬起脚步离开了,没过多久,又拿着一卷宣纸回来,面露喜悦。
让赫连爷爷心生温暖,多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啊,他这样想,不禁下了个决定。
她的笑容灿烂。
赫连尹知道爷爷在为难什么,握住他的手,面容沉静,“没事的爷爷,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我已经忘记了,没事儿。”
她是个可怜的孩子。
“小尹……”赫连爷爷欲言又止,神情有些愧疚,听阿胤说她父亲死于灾难中,母亲又早早抛却了她。
这首诗,让赫连爷爷想起自己初识这女孩时,对她的警醒,那天他的话确实是重了,其实他也知道,那些话是会伤害到她的,但为了自己的孙子,他不得不那么做而已。
寓有屡遭贬谪,但斗志不衰的乐观精神。
这意思是说,不要说流言蜚语如同急浪一样深得使人无法月兑身,不要说被贬谪的人好像泥沙一样永远下沉。淘金要千遍万遍的过滤,虽然辛苦,但只有淘尽了泥沙,才会露出闪亮的黄金。
“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赫连尹轻轻念道,面容平静。
“哦?看到哪了?给爷爷读读。”居然看这么激越的诗词,赫连爷爷饶有兴趣,走了过来,女孩子不应该都是比较喜欢唯美的爱情诗句吗?诸如那类君生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日日不相见,共饮长江水的那种么?
“刘禹锡的浪淘沙。”
“什么书?”赫连爷爷对她似乎有浓重的兴趣,这个小女孩太特别了,冷静单薄的表面下,潜藏着博大的智慧,简直可以用才华横溢才形容她。
“看书呢。”她站起身,礼貌回答。
赫连爷爷午睡后,无所事事,走进书房中,问她在干什么。
这天,赫连胤出去打球了,赫连尹坐在书房看书,手中的诗集是刘禹锡《浪淘沙》,言辞激越凄壮,叫人沉迷。
因着这件事,赫连爷爷打从心里喜爱小尹这个孩子了,都说棋技和棋品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情,她不骄不躁,不疾不徐,没有特别想表现的,也没有刻意地退让,本性耿直聪慧。
得到爷爷的称赞,赫连尹会心一笑,她扭过头,美丽的少年正在书架上翻阅诗集,她静静地凝视他,眼眸深处涌出感激。
紧接着三天,小尹的时间都是在书房中度过的,赫连爷爷对她刮目相看,一改往日的冰冷,赞叹道:“真是年少有为,不得了,不得了啊……”
那天晚上,爷爷一直跟小尹下到凌晨两点才肯作罢,老人家意犹未尽,第二天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小尹唤道书房里,一同研究棋技。
照目前这个情况判断,不用几天爷爷就能对小尹改观了,不错不错。
一旁的赫连胤偷偷抿唇笑。
他下棋至今,还没被人这么重重地打击过呢,晚上不一洗雪耻,他是睡不下了。
“下!”赫连爷爷大叫一声,让赫连胤起开,自己捋起袖子,瞪瞪眼,跟赫连尹较劲了起来。
小尹还是那副安静的模样,没有什么表情,“还下吗?”。
他不可置信,眼中却装着震撼,竟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这……”
赫连爷爷闻言一愣,低眉一看,六个黑子中居然没棋可走了。
赫连尹一笑,眼露胜利,“车四平五叫将军!”
赫连爷爷也悠悠推出一子,卒四平五紧跟着帅棋。
赫连尹不急不躁,推出身前的帅,“帅五平四。”
爷爷上仕,赫连尹那方的马就被吃掉了,只剩一帅一车两子,赫连胤静静看着,没有发出声音。
赫连尹就变成了死局的那方。
于是爷爷就变成了占了上风的那方。
这等于是赫连尹的黑子跟爷爷的红子交换了。
“这样不是没棋了么?”赫连爷爷看不透她的走法,但他又很想知道赫连尹要怎么走,于是伸长手,推了赫连尹那方的黑子仕上来,“仕四上五。”
这等于是帮红子走了一步。
赫连尹见爷爷猜不透其中的玄机,便将手伸到红色的马上面,轻轻一推,“马八退七。”
又十分钟过去了。
赫连爷爷听她这么说,不禁低下头思考,奈何反复观看棋局,也没看出任何生路,红子只剩下三个棋子了,上车就立刻死局,不上车就只剩下马和帅了,无棋可走啊。
她的声音轻轻的,却有一种铿锵的味道。
赫连尹却道:“其实没死局。”
“不行不行,真的死局了。”良久,赫连爷爷终于认命。
他一面奇怪,一面感叹这女孩真有两把刷子,这棋到底是怎么走的啊?竟然盘盘能逼到别人无路可走。
赫连育的眉头皱了又皱,有些想不通,“奇怪,怎么会死局呢?奇怪啊……”
于是在无形之中,两人的心灵沟通桥梁慢慢建立了起来。
其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爷爷跟二叔一样,痴迷象棋,眼下碰到赫连尹这么个高手,就来劲了。
赫连胤只好叹了口气,继续等待。
他模着胡子,不肯放弃。
这盘棋走得太绝妙了,每一步,每一棋,都可以用运筹帷幄来形容,这个女孩不简单啊,思维清晰,心事玲珑,每走一步,都让赫连育惊叹。
说着手就要伸到棋盘中去悔棋,被爷爷及时抓住了,他紧紧扣住赫连胤的手,面容急切,“哎哎哎……先别动,容我想想,想想……”
赫连胤撑着下巴在看他们两下棋,适当提醒道:“爷爷死局了了,认输吧,然后再来一盘。”
他观察了许久许久,仿佛入了神,没有任何动作。
很快,一盘棋又要死局了,爷爷紧皱着眉头,不肯走下一步棋子,双眼牢牢地观察着棋盘,想看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赫连尹始终没什么表情,不疾不徐地对应着。
在棋盘上交过几次手之后,爷爷觉得这孩子的观察力和心性都不得了,渐渐变得认真,盯紧每一颗棋,不让小尹找到一丝丝空子。
爷爷对赫连尹的棋技有了改观,都说对棋感兴趣的都是文化人,可以从棋技中看出一个人的真性情。
几盘棋过去之后。
没想到最后片甲不留的还是赫连胤。
赫连尹咬住唇,心里有些受伤。
那动作大有嫌弃之意。
“嗯。”赫连育声音冷淡,不大乐意搭理她,将旁边一把椅子拉到赫连胤跟前,沉稳落座,打算帮他将小尹杀个片甲不留。
见到爷爷被赫连胤搀扶着走进来,赫连尹有片刻的愣怔,赶紧站起身,对爷爷鞠躬,“爷爷。”
书房里。
赫连胤见老人家那么认真,偷偷的抿嘴笑了。
老人一听这话,立时来了精神,一驻拐杖,冷哼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欺负你,带我去,爷爷帮你平反。”
“肯定有,这事太急了,爷爷,我刚才跟小尹在下象棋,被她杀得片甲不留,爷爷可要替我报仇啊,不然我一个爷们输给一个妞儿,多丢人啊。”
“还好,有点心得而已,有何贵干?”
赫连胤扶着他,笑容慧黠,“爷爷,我听说你象棋下得很厉害,是不?”
赫连育拄着拐杖,被他急急地拉到楼上,脸色有些阴郁,“慢点慢点,阿胤,你这么跑成何体统?”
说完,也不等赫连尹说话,脚步不停地跑了,他噼里啪啦地冲到楼下,将刚吃完饭的赫连育给摘到楼上来,“爷爷,你跟我来一下,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不用,山人自有妙计。”赫连胤说完,眼眸就亮了。其实他一晚上都在等这个机会,此时眼中的精芒一闪,笑道:“你等着,我要去请我的妙计出山了。”
“那需要我先指导下你一下么?”
“就是不会才要学习的嘛。”赫连胤坦诚,眼珠迷人。
赫连尹笑他,“哥哥,你到底会下象棋吗?怎么都是乱走的?”
赫连胤盯着棋盘,一脸发愁。
两个孩子坐在书桌上,一人执红棋,一人执黑棋。
灯光下。
赫连尹觉得很奇怪,但终是没继续问下去,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去洗个手,你在书房等我,我马上就来。”
“不用。”赫连胤斩钉截铁。
赫连尹摇头,反问道:“我倒没有事,但你不用陪爷爷聊天吗?他老人家难得回一趟家里。”
“对呀,难道你还有别的事情干?”
“现在吗?”。
于是擦完药,赫连胤就把衣服随意一套,美丽的瞳孔映着赫连尹,对她妖娆笑道:“小尹,我们来下几盘象棋吧?”
“嗯。”少年的声音隐在枕头内,有些闷闷的,小尹这么渴望亲情,他一定要帮她。
赫连尹莞尔,“谢谢哥哥了,我没事的,一会就好了。”
赫连胤又故作轻松地说:“其实我现在很想抱抱你,安慰你,但我的背不太方便,所以只能握握你的手,给你点温暖的力量。”
赫连尹低头一笑。
许久之后,他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小尹,你不要难过了,你还有我,虽然哥哥比不得你爸爸,但有生之年,只要有哥哥的地方,就会一辈子保护你,不让你受欺负。”
赫连胤用力摇头,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长长的睫毛垂着。
赫连尹一动,淡淡的暖意拢上心头,“没呢,就是有点想我爸爸了,细细一算,爸爸也走了半年了,我一直没去看他,哥哥,我是不是很不孝?”
“说吧,有什么心事别憋在心里,说出来会舒服一点,尽管我帮不了你,但我会尽一切安慰你的。”
“你帮不了我。”因为她思念的人是她爸爸,已经死去的爸爸,没有人可以令他复活,所以没有人可以帮她。
“不要骗我了。”赫连胤抬起头,眼底流露出淡淡的怜惜,“有什么心事就告诉我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会尽一切所能帮你。”
“没有啊。”
“那你在难过什么?”
赫连尹轻轻摇头,“没有,爷爷也是因为疼你才那么说的,你也不要太介怀,我没事。”
小尹肯定是很伤心的吧,假如他被人这么对待,估计要当场翻脸了。
“小尹,你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爷爷的话伤到你了?”良久,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怕伤了她的自尊心。
背上阵阵冰冷,换回了赫连胤的倒吸声,他拧着眉,睫毛轻颤。
赫连尹心事重重,并没有去理会这脸红心跳的场景,拧开药膏,将棉签沾进去,轻柔地抹在赫连胤背上。
她默默跟着赫连胤来到他的房间,少年递了一罐药膏和一包棉签给她,接着就开始月兑自己的上衣了。
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开,赫连尹吓了一跳,赶紧擦掉自己眼角的泪水,站起身,面容平静,“好。”
他静静看了好一会,忽然对着她的背影道:“小尹,你能来房间帮我擦下药吧?我自己够不到背。”
见她抱着膝盖,不知道在想什么,身影落寞。
赫连胤从书房经过。
楼下的客厅热热闹闹的,只有她一个人被隔绝在外,孤孤单单地坐在二楼的书房里发呆,她看着墙壁上一副字画,大大的篆体,写着‘宁静致远’四个字,恍惚间,她似乎透过字画看到颂官的脸,那男人慈爱地看着她,一声声‘小尹’仿佛在耳边盘旋,模糊了她的视线。
每逢佳节陪思亲。
她只有十二岁,被一个大人这样严厉警告,心中一片落寞。
其实说不难过是假的。
今日见到赫连尹,从她从容不迫的神情中,老人觉得这个孩子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于是他警告她,赫连胤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将来赫连家的一切会由赫连胤会继承,她依附着赫连家,就要让着阿胤,不要抢夺他的位置和光芒。
于是阿胤就成了赫连育的心头肉,他没抱过赫连胜,却天天抱着赫连胤去散步,有了一种亲切的祖孙情谊,所以阿胤在爷爷心中,比他任何儿子都要重要,他当初听闻赫连家收养了赫连尹,并没有反对,但态度也不热烈,只叫林婉言包个红包给赫连尹,就没有别的问候了。
而且那年代的男人都比天大,认为抱孩子不是大丈夫作为,他甚至没抱过自己的孩子,后来赫连胤出生,国家富强了,赫连育也快退休了,人老了,就感悟良多,也变得善良,竟然抱着阿胤,留下感动的热泪。
赫连育出生于1928年,那年代还在战乱,他的半生都系在戎马上,没有过多的感受过亲情,因而不是太懂血亲之间的奥妙。
那天,林婉言给赫连尹讲了许多关于爷爷的事情。
竟然连爸爸赫连胜都没抱过么?爷爷到底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感觉他并不是那么冷血的人,从他保护赫连胤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来。
赫连尹一怔。
“嗯,小尹明白就好,其实赫连家的人,除了阿胤之外,其他人都是不敢这样坐在公公旁边的,你爸爸也一样,小时候都是被公公罚过来的,心里头都有些惧他。公公是退休后才变得温和一些的,他年轻的时候都没抱过你爸爸一下呢。”
赫连尹点头,用乖巧的声音回答,“妈妈,我明白的。”
林婉言怕她心里头有疙瘩,便一路跟着她进了房间,嘴角的笑容美丽温婉,“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公公也是很严厉的,后来我生了阿胤,公公对我的看法才改观的,阿胤是长子,所以公公才特别紧张他,你不要多想。”
“嗯。”赫连尹淡淡应了一声。
林婉言跟在她身后,模了模她的短发,温柔抚慰,“小尹不用觉得难过,公公就是这样的人,讲话很犀利,但他没有恶意的,只想家里和和睦睦的。”
赫连尹转身离开。
老人微微点头,“是个聪明的姑娘呢,下去吧。”
她凝视着老人手中名贵的黑漆拐杖,用比老人更加沉稳的声音回答:“是,小尹记住了。”
老人的声音还在空中盘旋,其中最清晰的两个字就是‘你我’,他不断用一家之主的身份来警告她,想要在赫连家好好的,就要谨遵守己,不要忘了自己是养女的身份。
“家里多个人倒没什么,只是多一双筷子嘛,只是,我希望赫连家可以一直这么和和睦睦,不分你我……”
这种事也没什么好气的,老人家第一次见到赫连尹,不可能那么快就产生了护犊心情,虽然爷爷在笑,但赫连尹还是看出了他眼中那丝精芒,那么尖锐的警醒,就像在提醒她,赫连家对她有恩,让她不要忘记。
这些话亦被赫连尹听进耳里了,她没有动,手指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微微蜷住。
听了爸爸的解释,赫连胤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爷爷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孙女讲这些话呢,这太伤小尹的心了。
其实名字取得好也不一定以后就是那样,半年的相处,赫连胜也大概模清了小尹的性格,她虽然聪颖敏睿,但绝不是那种心机深沉的孩子,他相信小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但因着爷爷这句话,几个大人心中多了一份留意,到底是没有血缘的孩子,留个心眼也正常。
“爷爷这话的意思是,小尹的名字比你的要重,她的名字是君也,做大事也。你的名字是继也,助君也,子孙福及,也就是你的名字是助她的,她是君,你是臣。”赫连胜小声为儿子解释,爷爷这是怕小尹以后狼子野心,抢了阿胤的福气和替了他的位置,隐喻赫连家以后的主干会变成小尹。
赫连胤听不太懂这玄学的含义,低声问旁边的赫连爸爸,“爸,爷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几个中年男女都露出微微诧异的神情。
赫连尹身子一僵。
这话一落地。
赫连育颔首,“这倒是巧了,你不止名字与阿胤同音,意思都很相近,我们阿胤的名字取自王司敬民,罔非天胤。指有国者,天下者,福运后代。”
“是。”赫连尹没有否认,态度不卑不亢。
尹字在甲骨文中等同于君,君臣君臣,既然她父亲为她取名为君,那必是希望她有一番大作为。
“以尹天下。”赫连育默念这四个字,“你的父亲可是希望你将来做一个有大作为的人?”
“回爷爷,我的名字单字一个尹,取之以尹天下的尹字。”
老人打量了她许久许久,眼里含着阴霾,“你叫什么名字?”
赫连尹站在吊灯下面,安静得仿佛不会呼吸。
七八双眼睛同时打量着赫连尹,当然,也包括老人那双阴沉似水的鹰眼。
吊灯有些刺眼。
“公公,她就是我跟你说的,我和阿胜收养的女儿。”林婉言牵着赫连尹的手,手心汗湿,看得出她很敬畏眼前这个老人。
赫连胤握着老人的手,似笑非笑地抬头瞅她。
赫连尹依言走过来。
林婉言也坐在其中听老人讲话,看见赫连尹开门进来,干嘛伸手招呼她,“小尹快过来。”
除此之外,客厅还坐着几位陌生的中年男女,有的带着孩子,都在跟老人谈笑风生。
一进屋,就被客厅热闹的氛围吸引了目光,客厅里正中央坐着一位气度沉稳的老人,赫连胤坐在他身旁,与他有说有笑。
赫连尹将修好的蓝色单车放在后院,面容平淡。
这客人就是赫连爷爷,赫连育,他长居京城,每逢春节,就会赶回港岛与长子赫连胜团聚,当然,赫连家的七兄妹也会在这一天团聚。
她心想,是家里来客人了吧。
门口停着几辆赫连尹叫不出名字的豪车,她没研究过这玩意,只见黑色的车头耸着一对翅膀,端庄典雅。
赫连尹默默看了一会,往赫连家的方向慢速骑去。
这天,赫连尹学完钢琴,从钢琴会所回家,她骑着单车,从开满梅花的幽静小道骑过,白色的梅花开满枝头,争香斗艳。
整个赫连家都忙了起来,定置家族的新衣和办置年货。
年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