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御略怔了下,抬手模着被顾卿晚亲过,还微微有些湿润感的脸颊,勾起唇笑了起来。
她言罢,欢喜而自然的拥抱了一下秦御,又在他脸上重重的吧唧亲了一口,接着便跳起身像只蝴蝶般叫着文晴,忙着挑选衣裳去了。
顾卿晚忙一把拽住作势起身而去的秦御,道:“我回去啊!我当然要回去的!谢谢殿下,殿下实在太好了!”
她进了王府,庄悦娴不定在家里多担忧难过呢,能有机会,她当然想回去看看的。
顾卿晚被他弹了一下,这才陡然回过神来。
顾卿晚满脸惊愕和茫然,秦御又抬指弹了下她的额头,道:“傻愣着干什么!赶紧的,爷没休沐,好容易才趁着受伤,陪你回门,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想回娘家啊?那算了,算爷白好心了,爷才想起来还有两件事儿得处理,爷……”
三朝回门,那是新嫁娘才有的习俗,哪里听说过妾室也有这个待遇的?秦御是疯了,还是在说笑,还是她没睡醒啊。
顾卿晚闻言是彻底怔住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秦御却用力揉了下顾卿晚的手,道:“三朝回门,难道你不知道这规矩?”
顾卿晚闻言一愕,眨了眨眼,有些茫然,道:“出府?去哪里?殿下先前没告诉我今天要出门的啊。”
翌日,是顾卿晚进王府的第三天,顾卿晚绘制的酒楼图纸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正想再集中精力努力一日,谁知用完早膳,秦御便将她拉坐到了他的腿上,道:“去收拾收拾,爷带你出府。”
她眯了眯眼,这才又吩咐了马腾祥几件事。
顾卿晚还记得,当日冯子业一身铠甲冲进屋,神情阴戾的吩咐士兵将祖母从床榻上硬生生拖下的情景。
马腾祥点头应是,顾卿晚却攥了攥拳头,这可真是好呀,仇人都聚一起了。当日,冲进顾家抄家的可不就是这位冯大人,彼时这位还没升到京畿大都督的位置,倒是踩着顾家的得了重用,上了位。
顾卿晚顿时瞳孔一缩,道:“冯子业?”
马腾祥道:“文试的题多是皇上指的武将所出,今年已经指了京畿卫大都督冯大人出题。”
马腾祥点头,顾卿晚敲了几下扶椅,吩咐道:“武举的文试都是谁出题啊?”
顾卿晚闻言点头,道:“所以,刘民生这些时日都在忙文试的事咯?”
饶是如此,马腾祥也再不敢抬头直视顾卿晚一眼,闻言垂着头,恭敬的道:“正是,虽然是武举可朝廷选拨将才,只武功好便是不行的,自然也有文试的,不过文试却不考明经那些,多考兵法战术这些。”
秦御进了翰墨院没多久,秦逸便来了,许是和秦御商讨什么事儿,故此秦御倒没陪着顾卿晚。
顾卿晚扬眉,道:“所以虽然是武举,可武举人们还有一场文试的啊?刘民生这次就负责的文试咯?”
翰墨院的书房中,马腾祥将打听来的事儿都告诉了顾卿晚。
顾卿晚见他还傲娇上了,没奈何俯身亲了亲他,拉着秦御的手臂晃了又晃,秦御才心情大好的携她出了内宅。
牵动什么伤口,伤口明明都长好了!
不过顾卿晚让马腾祥去查刘民生的事儿,秦御倒是知道的,见她着急,秦御却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道:“可爷这会子累了,想睡一觉呢,去什么墨涵院啊,万一牵动了伤口,爷岂不是还要再遭一场罪。”
宋宁这事儿办的还成,不过用这等小手段算计一个女人,秦御觉得掉价的很,也没打算在顾卿晚面前提起此事。
好像是往锦乡伯世子李泽的身边安置了个女人,那女人说了几句质疑刘惠佳清白的话,又让外头传了些取笑李泽捡破鞋的话。李泽果然年少经不起激,受了刺激就将刘惠佳给强了。
他不过是吩咐了宋宁两句,宋宁便落实了此事。
故此,他才按捺着没收拾了刘府,不过刘惠佳四处散播流言的事儿,秦御却还是恼火非常,做了些手脚。
秦御其实挺好奇顾卿晚会怎样做的,她说的那么自信,他想看看顾卿晚能有什么手段,一个内宅小丫头片子,倒敢跟人家刘府叫板。
秦御先前便问过顾卿晚,可要他帮忙处理了刘家,顾卿晚却拒绝了,还扬言,她自己就能收拾了刘家。
她现如今到了内宅,要见马腾祥便没那么方便了,这是想让秦御带她去外院亲自询问马腾祥呢。
顾卿晚可还没忘记她和刘府的仇呢,闻言忙看向秦御,道:“殿下也有两日没上外书房了,要不我扶殿下过去翰墨院坐坐?”
先前顾卿晚让马腾祥去打听礼部这次武举,刘民生可有参与的事儿。
这日下午,秦御身上的伤早结了痂,正躺在床上,吆喝着伤口痒,让顾卿晚探进衣襟帮他轻轻的按压止痒,外头文晴便来禀,说是马腾祥传话进来,说是顾卿晚让他打听的事儿,他都打听清楚了。
其后,礼亲王妃便没再过来探病。
想到从前秦御最是怕哭,像身上挂彩这种,只要不伤及内脏,他都归结为小伤,根本就不吃药的,礼亲王妃不觉满意的瞧着顾卿晚点头,心想着果然儿子身边还是得有女人照顾才能让人放心省心。
秦御被皇帝赏了五十廷杖,倒娇贵了起来,明明没多大的事儿,却连早朝都不上了,在雪景院关起门养起病来,礼亲王妃过来瞧了一回,刚好是秦御的用药时间,见顾卿晚端了药,秦御竟然老老实实接过就喝了。
不过若是糖盐水能帮到一些人,顾卿晚也是高兴的。
她不觉瞧着秦御目光微闪,秦御这人旁的且不提,就这份处处留心,时时不忘拉拢人心的能耐,她是服了。
顾卿晚听他这样说,略怔了下,旋即便明白,秦御大抵是想将这糖盐水补充体力的事儿普及到军中,告诉手下的侍卫之类的。
秦御闻言更是双眸发亮,道:“什么讲究?卿卿快去将方子写下来,爷有大用。”
顾卿晚看了秦御一眼,道:“熬什么呀,就是白水里头加了糖和盐罢了,不过是糖和盐的多少有些讲究罢了。”
秦御禁不住双眸微亮,道:“这个糖盐水是熬的吗?里头都加了什么,可麻烦?”
秦御闻言若有所思,大抵能想通顾卿晚的话,汗和血液都有些发咸,方才那怪水也是微咸的,所以就喝那么一碗水,就能让他的状况一下子好这么多?太神奇了!
顾卿晚却道:“那个糖盐水确实是补充体力的,这么说吧,殿上出了不少汗,体内缺水,流汗多了也会把人身体内的盐带出,而盐是人体血液中最重要的一种物质……左右喝糖盐水能尽快恢复体力就是了。”
他一直也没吃什么,除了那一碗糖盐水,难道是那一碗水的原因?秦御觉得诧异极了,恰顾卿晚沐浴出来,秦御不觉询问于她。
秦御是经常受伤的人,故此对自己受伤的状态预计他还是很了解的,这恢复的速度明显比平时要快的多。
不过他还是几大口的将糖盐水喝了下去,只喝的时候没觉得,没片刻他便觉出些不对来了,好像身上的状态比方才好了许多,感觉也没那么疲累了。
秦御诧了下,自然也不会明白什么是糖盐水,又为什么要喝这个,不过顾卿晚让准备了,他自然不会拒绝,坐起身,他接过文晴手中的碗喝了一口,一股的怪味,秦御在想顾卿晚准备这个是不是在整他。
文晴忙福了福身,道:“这是方才姑娘让准备好的糖盐水,说是要给二爷喝。”
她刚绕过屏风,文晴倒端了一个碗过来,秦御瞧了眼,道:“什么东西?”
待好容易包扎好绷带,顾卿晚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她站起身,抹了把汗水,道:“我去沐浴,殿下歇着吧。”
顾卿晚扬眉,他身上血肉模糊的,她到底不擅长这个,怕他多受折磨,他倒还不领情,见秦御一脸坚持,顾卿晚只好接过了处理包扎的活。
她言罢要走,秦御却抓着她的手腕不放,道:“卿卿给爷处理伤口便好,不用旁人。”
顾卿晚用剪子将秦御背后的血衣剪开,大夫也来了,她便笑着道:“还是让大夫处理伤口吧,我先出去了。”
这时候,文晴带着丫鬟走进来,端水盆的,拿药箱的,一阵忙乱,秦御虽对顾卿晚多有不满,却只得按捺了下来。
哪里过了,这个狠心的女人!
秦御,“……”
本来她是没怀疑的,奈何秦御醒来后的反应实在是太煽情,太过火了,现在回想他刚刚的话,简直要出一身鸡皮疙瘩的好吧。
顾卿晚却鄙夷的扫了秦御一眼,道:“殿下没听过一个词叫过犹不及吗?”。
他就不明白了,他为了真实,还威胁利诱兔兔和他一起演戏来着,本来还打算好好上演一出苦肉计,让顾卿晚知道自己为了她受了苦,好生骗些美人恩的。
顾卿晚但笑不语,只是用帕子擦拭着手上的血迹,秦御哼了一声,又道:“你怎么瞧出来爷是装的!?”
秦御好容易缓过了劲儿来,幽怨的看向顾卿晚,咬牙切齿道:“你谋杀亲夫啊!”
顾卿晚却将手收了回来,举着一双沾染了血迹的手,眨眼凉凉的瞧着秦御。
饶是秦御耐疼也被顾卿晚一巴掌拍的浑身剧烈一颤,接着紧绷如弓,冷汗冒了一头,没忍住惨叫了一声。
“啊!”
他的眼眸像是三月的春湖,落尽了春意,暖暖的幽深的,声音似因虚弱有些发颤,却低哑醇厚的要命,顾卿晚被这样的他弄的一怔,接着她面上露出动容之色来,缓缓抬起手来,似是想去触碰秦御,秦御双眸一亮,下一秒,顾卿晚一巴掌重重拍在了秦御的脊背上!
言罢,他便隐忍着哼了两声,笑意在一双异色眼眸中愈发荡漾开来,又补充道:“为了卿卿,爷便是再受了些苦都甘之如饴,这点伤不算什么的,别担心,嗯?”
秦御视线落在顾卿晚的脸上,这才聚焦了一般,竟然冲她一笑,道:“你别怕,爷没事儿……”
见秦御终于醒来,顾卿晚双眸微亮,道:“殿下?”
顾卿晚根本没想着秦御是在装模作样,只以为皇帝和礼亲王府好像现在关系还有些紧张,皇帝麻烦好几次了,如今抓住了错处,逮到了机会,皇帝肯定是要狠狠的打秦御啊,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打出内伤来。
顾卿晚上前瞧了眼,找了帕子坐在床边给秦御擦拭着额头和脖颈上的汗,又唤了他两声,许是她的触碰和唤声起了作用,秦御湿漉漉的睫毛轻动,缓缓睁开眼眸看向了她,顾卿晚双眸微亮,秦御却目光略有些迷茫,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怎么了。
她比划了两下,待文晴应声去了,顾卿晚才转身进了屋,秦御已经被安置在床上,依旧没有清醒过来,下人们都退下了。
顾卿晚便忙又道:“就是白水一碗,加一勺细盐,五勺糖,快去吧。”
文晴一怔,道:“糖盐水?那是什么?”
她言罢,又吩咐着文晴,道:“去准备热水,药箱,请大夫,还有,让大厨房将补血的汤药先熬上,对了,殿下出了不少汗,先准备一碗糖盐水来。”
那么强大的秦御,都被打的无声无息晕厥过去了,这得伤成什么样儿了啊。顾卿晚有些发怔,还是兔兔从软榻上跳了起来,蹦到了顾卿晚的手臂上,扯着她的衣袖焦急的吱吱叫,顾卿晚才回过神,让开了路,道:“快将殿下抬进去吧。”
秦御这人一向强大,不惧疼痛,这个认知是秦御第一次见面时,在顾卿晚心中留下的固有形象。当时她刚刚穿越过来,秦御自己用烙铁疗伤的场面,对长在和平年代的顾卿晚冲击太大,以至于她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当时的每一帧场景。
要是配上背景音乐,这画面不要太凄惨。
兔兔也如丧考妣的蹲坐在秦御的手边,正一下下舌忝弄着秦御手上残存的血迹,圆滚滚的小身子还一颤一颤的。
她又看向秦御的脸,却见他的脸色惨白一片,鬓发和睫毛都被汗水打湿,安静的闭着眼睛,瞧着竟脆弱又可怜。
秦御就像个血人,顾卿晚没心理准备,骤然瞧见原本生龙活虎的人变成这么模样,骇的顿时面色就一变,有些不知所措。
他躺在软榻上,闭着眼眸,一动不动的,身上的伤竟然也没处理,被打的褴褛的朝服已经被血浸透,依稀可见下头的血肉模糊,血水甚至还在往下滴落。
顾卿晚闻言一怔,旋即站起身来往外走,果然还没等她出去,门帘便被丫鬟挑起,秦御躺在软榻上被抬了进来。
文晴忙上前,道:“是二爷早朝被御史台的御史们联名弹劾宠妾灭妻,皇上大发雷霆,打了二爷五十廷杖,现在二爷已经被抬进院子了,姑娘赶紧去迎迎吧。”
以至于外头传来一阵喧嚣声,她都没有第一时间听到,还是文晴脚步匆匆的进了屋,叫了顾卿晚一声,顾卿晚才茫然的抬起头来,道:“怎么了?外头怎么那么吵?”
顾卿晚是个一忙工作不尽快完成就停不住的性子,早起用了膳食,她便又一门心思扑到了酒楼的绘制上。
礼亲王府,雪景院。
秦御,“……”
礼亲王却哈哈大笑,嘲弄的居高临下欣赏了两眼,跳下马车走了。
礼亲王站起身来,作势要过去打人。礼亲王的功夫不弱,秦御小时候没少被礼亲王教训,见他扑过来,条件反射的便往后一滚,抬起双臂做出防御架势,结果却忘记了背上的伤,也忘记了背后没什么空间。结果受伤的背结结实实撞上了车厢壁,顿时便闷哼一声,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来。
更何况,他就算宠妾灭妻了,也没让这兔崽子,点着他的鼻子指骂老子的道理!
礼亲王闻言脸上闪过怒色,他年轻时确实风流多情过,不过是妾室多了些罢了,可说他宠妾灭妻,礼亲王确实不承认的。
秦御将大迎枕放下,悠然的翻了个身,趴在了上头,这才道:“什么宠妾灭妻,王爷是不是老了,脑子不好使了?方才在朝堂上,王爷不还说小爷我没娶妻,哪儿来的宠妾灭妻吗?怎么转眼就忘了。再说了,小爷就算是宠妾灭妻,那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礼亲王在旁边大刀金马的坐下,却笑了起来,道:“兔崽子能耐了啊,撺掇着你母妃玩起宠妾灭妻的把戏来了,啊?”
礼亲王手中的大迎枕没甩到秦御的身上,软榻上的秦御便一个翻身动作敏捷的躲开了,顺带着劈手夺过了礼亲王手中的凶器,道:“你还是不是亲爹!”
马车上,礼亲王跳上了马车,见秦御还躺在那里,无声无息的装模作样,不觉捡起软榻脚边儿的一个大迎枕照着秦御受伤的背脊便扑打了下去,道:“臭小子,还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