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绾绾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那温凉又淡漠的嗓音笑着道,“虽然陆小姐是无辜的,但大家都是无辜的,所以……如果伤了她,我很抱歉。”
薄锦墨嗓音更加的淡漠,“把你手里的刀放下。”
晚安冷静的回,“好说,叫你的手下把枪放下,然后滚。”
“好,”男人犹豫,扫了眼周边的人,“听到了,照做。”
盛绾绾什么都看不到,她被盛西爵半搂着朝某个放下走去,直到他停下,才听晚安低声的道,“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们先走吧。妲”
手指攥紧,盛西爵已经淡淡开腔了,“怎么可能。”
她知道晚安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觉得自己错信了顾南城。
果然下一句就听她道,“那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是事实,即便是,也是我的判断失误,跟你无关。禾”
晚安嗓音沙哑,“如果因为我让你们受伤了……我会一直愧疚,我不想那样过,不痛快。”
“晚安,你别这么想……”
跟谁有关,都不会跟晚安有关,但她的脑袋太混沌了,不管是薄锦墨,还是顾南城,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她都分不清清楚,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想说些什么,但一时间找不到有理有据的话。
还没等她组织完语言,变故已经发生了。
盛绾绾看不到,陆笙儿突然推开了晚安,甚至是不顾一切的想要夺走晚安手里的刀。
就这个契机,枪声已经响起了。
晚安的手被枪声震得狠狠一抖,折叠刀在争夺的过程中重重的划过了陆笙儿的皮肤,血珠滚滚的落下。
陆笙儿不知是疼还是被吓着了,一声尖叫。
薄锦墨的注意力被分散,几乎在同一瞬间,子弹没入了他的胸膛。
盛西爵手里握着枪,手指只差低头看了眼依偎在自己身侧的女孩,嗓音清冷,“绾绾,如果我杀了他……”
“哥,不要!”
“砰”的一声,她的声音还没落下,下一声枪响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盛绾绾被这个声音震得胸膛发疼,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谁开的,温热粘稠的液体就已经流到了她的手指上。
她脑子瞬间就白了,“哥!”
她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谁开了这一枪,是薄锦墨么,还是他的人?
他真的非要置他们兄妹于死地?
开枪的不是薄锦墨,也不是他的人,是另一侧始终皱眉旁观的顾南城。
盛西爵手里的枪对准了薄锦墨的心脏处,手指只差一分力道便会一枪把他打死,正中心脏,以他的枪法,只要出手,这样的距离几乎没有失手的可能。
顾南城这一枪没有打在要害处,但血不断的流,再加上盛西爵上次的伤只能算是勉强的恢复,并没有痊愈,新伤旧伤混在一起,他几乎要倒下去。
一米八以上的成年男人,虽然体型不胖但肌肉紧实其实很重,盛绾绾这么一个单薄的女人强撑着才没有被他压得倒下去,“哥,你怎么样?”
她要疯了,这是自她失明以来最痛恨也最无力的事情,眼睛看不到,她就不知道盛西爵伤在哪里中重不重,连离开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
薄锦墨受伤了,盛西爵也受伤了,眼下的情况几乎是僵持着的。
顾南城淡淡的开了腔,“走吧。”
这话自然是对他们说的,盛绾绾绷紧得几乎要断掉的神经终于缓了一缓。
下一秒就听到陆笙儿的尖叫声,“不行,他们伤了锦墨。”
晚安声音更冷,“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顾南城眯着眼睛看向盛家兄弟,虽然盛绾绾看不到,但也知道这个男人的话是对他们说的,”你们还不滚?”
盛西爵血不断的流,她眼睛看不到,她就算是滚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滚,“哥……晚安……”
她需要人告诉她,出了这座别墅,她连方向都不知道。
顾南城大概看出了她的状况,冷声提醒,“直走,走三百米拐弯,大概一百五十米右转,”然后才放低声音道,“晚安,把刀放下,他们一个瞎一个伤,需要你开车。”
“我不相信你们。”
盛绾绾听到晚安低低的嗓音,“西爵,如果你还能坚持一下……就带绾绾走,让她扶着你,你个她指路,我不能抽身,绾绾,你出去后,用你哥的手机打电话给一个叫米悦的女孩,她会帮你们的,”
“不行。”
盛绾绾几乎是想也不想的道,如果哥哥晕过去了,没人给她指路她只会寸步难行,更重要的是,留晚安一个人在这里,她要是出事怎么办?
晚安果断的打断她的话,“没有不行,已经走到这一步不能再耽误时间,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就替我告诉爷爷,我是意外出事的,麻烦你帮我照顾他老人家……美国的那一位请回来。”
盛绾绾刚想说话,就被顾南城打断,“她不会出事,你们立刻滚。”
盛绾绾手指动了动,满手的血让她骇然,眼盲就会想象,想象通常都会加剧恐惧,“哥……”
“我们走。”
盛绾绾不了解晚安跟顾南城的情况,所以担心那两个男人对晚安不利,但他多少是清楚点的,别的不说,顾南城至少会保证晚安的人生安全。
他们耽误不起时间,那一枪没打在致命处,但血一直流。
直走,走三百米拐弯,大概一百五十米右转。
现在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送哥哥去医院,盛绾绾用力的咬牙支撑着男人沉重的身躯,失血越多,他自己的力气就会越少,她需要承受的就越重,所以她越不能耽误时间。
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记得顾南城给她指的路,只记得要去医院,其他的事情都已经褪去。
当然,她也不会记得被枪打中的并不是只有盛西爵一个人。
薄锦墨身上的那一枪,伤得比盛西爵还重,就在胸口的旁边,虽然也不是对准心脏打的,但跟顾南城那一枪相比仍然是危险得太多。
所以盛西爵还能勉强的被扶走路,但他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
单膝跪在地上,手臂勉强的撑着自己的身上,源源不断的血从身体里涌出来,剥夺着他的力气、意志、甚至是神识。
他今天穿的是浅色的衬衫,那鲜红的颜色看上去是非一般的触目惊心,拧一下就能像拧水一样滴出无数的血液。
身旁两个男人扶着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声音忽远忽近的,已经听不太清楚了,又或者是他也没有注意去听。
叠影重重的女人的背影,也已经看不大清楚了。
周围的世界都在变得模糊。
这些感官浪潮般打过来,让他有种一场深刻的濒临死亡的感觉。
其实如果就这么死了,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很大的感觉,比如恐慌,比如不甘,比如意外,虽然从未想过会怎么死去,但就这么死了,也没什么。
只不过是——
那个曾经说看他第一眼就喜欢他的、爱他十几年的女人,在他即便是死去的瞬间,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他一直看着她,她要扶受重伤的盛西爵,自己又看不见,走得很慢,他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将所有的余力支撑在眼皮上。
但她没有回头,连停顿都没有。
是恨到真的他死了都不愿再回头,还是在她心里,她连他也受伤都忽视了。
………………
盛绾绾把盛西爵扶到了车上,完全是用沾血的手模索着才爬上了副驾驶,“哥,你撑着,你不能晕。”奇异的矛盾的感觉都混在一起。
极端的恐慌,恐慌到极致的冷静。
盛西爵的嗓音极低,也很虚弱,但也仍然是有条不紊的冷静,“绾绾,你什么都别想,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我晕过去的话我们都会死,所以我不会晕,你安心。”
“好。”
这个别墅很偏僻,但交通还是很好的,路上基本没什么人,车只需要直开,而盛绾绾在发动车子之前已经打电话给晚安说的米悦,她说她会派人过来接。
但这里离太远了,如果不止血的话,就算那一枪伤的不是命门,哥哥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何况盛西爵说他们自己开车去医院——当然,也是为了避免如果晚安挡不住他们的话,薄锦墨改变注意让人追上来。
但这一段偏僻的路段少车路直,开车相对容易,盛西爵只要坚持着不晕他们开到稍微靠市区一点的地方,就能在路上拦一个愿意帮忙他们开车的人。
如果不是有人存心想让盛西爵死,在十字路口处直接撞了上来的话。
车开到第二个十字路口时只有一辆货车在右边那条路远远地驶来,盛西爵骨子里也不是什么特别规矩的人,何况是这种争分夺秒的时间,他没停车也没多余的力气浪费哪怕是踩一下刹车,所以自然是按照着之前的的速度继续开着。
但他没想到那辆货车非但也没停,反倒是以更快的速度直接的撞了过来,那架势极其的猛,而且越靠近他们越速度越快,他当即脸色大变,已经来不及跟什么都看不见的副驾驶座上的女人说些什么,也顾不得身上的虚弱动一下就会扯得痛,手臂用力用尽全部的余力急转方向盘。
车祸发生时很多人基本没有时间反应过来,即便反应也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而他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思索的事情十分的简单而清晰——
要怎么转才能保住副驾驶上的人降低伤害或者不受伤。
他曾在军队受过最严苛的训练,监狱那个地方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过的,尤其是都是一群最穷凶极恶的男人的地方,他持续面对的挑战也不曾消磨他的敏锐。
这几秒钟也一样。
盛绾绾是听到了疾驰而来的车子不正常的声音,她刚想开口询问,但巨大的撞击已经发生了。
眩晕,耳鸣,意识退潮,她昏了过去。
闭眼前心想,薄锦墨那个男人狠心的程度真是能一次次的刷新她的想象,真是——毫不手软。
最先赶到的是米悦派过来接他们的人,然后紧跟着救护车就到了。
盛西爵第一时间被送到了手术室急救,她满身是血,身上有些或轻或重的伤,但都不算太重。
一直等到米悦赶到医院,她才肯让医生带她去处理伤口,把那身都是血的衣服换了下来,也不知是绝望还是绝望的尽头就是冷静。
她用冰凉得毫无温度的手握着手机打电话给晚安。
她需要确认晚安的安危,然后她也需要晚安的帮助。
她的嗓音很低,没有波澜,像是僵硬着的木,像是飘在午夜海面上的冰块,“晚安,你有没有事,顾南城跟薄锦墨有没有伤你。”
“我没事,绾绾。”
“我哥枪伤加车祸,在手术室急救。”
“我马上就过来。”
“好,我知道,晚安,你小心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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