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问题,是亓琞从未去想过的。
他可以宠她,纵容她,可与她之间却不能有半分儿女私情,不管是因为他们师徒身份,还是他身为神域圣尊的立场。
“一夕不会这么不懂事。”亓琞说道。
她只是,对他依赖多了一些,对他敬爱多了一些,怎么就成了儿女私情了。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飞林担忧道,祝一夕是个死心眼儿的家伙,若真是什么事认定了,就真会一条道走到黑溲。
人有七情六欲是人之常情,她可以喜欢任何人,却唯独不能是圣尊,不管是对于圣尊还是她自己,这都是不能发生的。
“西陵晔不过是因为本尊反对他与一夕的婚事,故意如此相激罢了。”
相比之下,亓琞倒没有飞林那般紧张,既然是西陵晔说出来的话,其目的还用多—无—错—小说想吗恧?
他不过是想,这番言语相激之下,他为了证明自己与一夕之前清白,从而不再反对他们的婚约。
这般一想,方才那一瞬杂乱心情,便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飞林见无极圣尊并未放在心上,暗自叹了叹气,纵然西陵晔那般说有他的目的,可是……他亲眼看着他们师徒这几年变化,却也不得不多想。
“圣尊……”
“此事不必再说了,本尊自有分寸。”亓琞语气微冷,打断了他再要相劝的话。
一夕在他眼中,只是个孩子罢了,而他长她数千岁,哪里来得儿女私情,不清不楚。
飞林抿了抿唇,知道再说下去,圣尊必然会动怒,只得咽了下去不再提。
不多久,祝一夕用了晚膳,带着花楚一起回来了。
“圣尊师父,今晚花楚陪我睡,你也回去休息吧,不用再帮我守夜了。”
亓琞看了一眼她带回来的花楚,道,“好。”
从她母亲过世到现在,虽然他会勒令她休息,可她总是恶梦缠身,难以睡得安稳,故而这些天他也一直守在这边。
现在有花楚陪在这里,应当不必他再操心了。
他起身,带着飞林离开,临出门却又不放心地交待道,“若是有事,记得出声。”
“知道了,圣尊师父。”祝一夕送了两人出门,含笑应道。
花楚见无极圣尊和飞林走了,方才颇为羡慕道,“祝姑娘,你师父真疼你。”
虽然这些年莫大娘不在她身边,可她却有了一个这般疼她护她的师父,也是幸运的。
祝一夕掩上房门,给母亲上了香,这才跟花楚一起坐在了床上说话,“花楚,你在我娘身边时间长,你给我说说她的事吧,什么事都好。”
她对她的记忆太少了,她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如今却也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了。
花楚也知道她是思母心切,便也没有推辞,给她讲起了莫大娘这些年的事,但却有意只讲了好的事,至那些年因为巫族四处流离,被追捕的事,都没有向她提过一句。
祝一夕静静听着,没有了之前那边悲痛彻骨,听到高兴的事也会不由自主的笑了,不知不觉两人都聊到了半夜。
“花楚,谢谢你这些年在我娘身边照顾她。”她伸手握住花楚的手,由衷谢道。
“我初到人间,是莫大娘照顾我更多。”花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若不是莫大娘帮她,她怕是早被人取了妖灵了。
祝一夕想了想,突发其想道,“我没有兄弟姐妹,我们结拜吧。”
花楚微愣,道,“不如明天叫上姚姑娘一起。”
“行,我明天问问她。”祝一夕道。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直接冲去了姚青黛的房里,死缠烂打之下拖着对方到了自己房间,在她母亲灵前行了结拜之礼。
“从今天起,姚姐姐就是大姐,我是二姐,花楚你是小妹。”祝一夕道。
姚青黛瞥了她一眼,道“花楚一千多岁,你连人家零头都不够,还当二姐?”
“就是呀,一夕,我比你年长。”花楚也跟着附和道。
“可是我比你厉害。”祝一夕不肯退让,她才不想当最小的那一个。
花楚想了想,没有再争辩,“好吧,我最小。”
祝一夕拍了拍她的肩膀,满腔欣慰,“嗯,还是你最懂事。”
姚青黛打着哈欠往外走,“你疯玩完了,就别来找麻烦,我回房睡去了。”
“睡什么觉啊,这样大的好事,我们一起庆祝一下。”祝一夕一手挽着姚青黛,一手挽着花楚,兴奋说道。
姚青黛却丝毫没有兴趣,道,“我没兴趣陪你继续发疯,见好就收。”
“你不去,我就悄悄用你的名字给冥王写情书。”祝一夕瞅着她的背影,得意地威胁道。
姚青黛咬牙切齿地扭头瞪她,“祝一夕,你嫌命太长了吗?”。
祝一夕全然没有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上前挽着她的手便道,“我昨天看到,城里有个酒馆,不仅酒香而且那男掌柜生得跟天仙似的,我们去那里。”
“嗬,对着你师父那张脸,你竟然还看得进去人家男掌柜,你这好男色你师父知道吗?”。姚青黛挑眉道。
“当然比我师父差远了,我这不是带你们去看嘛。”祝一夕说着,拉着两去叫了西陵晔和华世钧,几人吵吵闹闹便去了附近城里。
这一去,便玩到天黑了才回来,亓琞从飞林那里知晓,却也没有多加追问。
直到暮霭沉沉,沉寂了一天的园子才被归来的几人嬉笑吵闹声打破了宁静,亓琞站在房间窗口,远远看着归来的一行人。
“都出去疯够了?”飞林瞅着回来,一身酒气的几人,冷着脸道。
祝一夕赶紧捧着买回来的甜糕送上去,笑嘻嘻地道,“专程给你买的甜糕,你尝尝?”
飞林一向对甜食没抵抗力,瞅着她送来的甜糕,很快就忘了自己要教训他们的事了,拈起一块尝了,“圣尊说了,你们明日开始练功。”
“圣尊师父呢。”祝一夕问道。
“圣尊已经休息了。”飞林说着,拿过了他手里的油纸包。
祝一夕抿了抿唇,抬头望了望亓琞的房间,没有再多问。
一行人各自散了,她回房路过亓琞房门,放轻了脚步,耳朵贴着门听了听里面动静,可是什么声音也没有,难道真的睡了?
屋内,亓琞默然扫了一眼关着的房门,他知道她在外面偷听,但却没有出声戳穿,虽然飞林所说的话,他并不认为是事实,但他也确实需要跟一夕保持师徒之间应有的距离。
他们活得长久,对待一切自然比凡人要冷静自制,而这些是一夕还不曾学会的。
祝一夕回了房间,躺回了床上嘀咕道,“师父,今天怎么会睡那么早?”
她们早上出去,这都一整天了,还想着回来跟圣尊师父说说话的。
次日,一早祝一夕几人便到园中练功了,亓琞过来指点了她,伤势未愈,有些术法暂时不得练习,便就回房去了。
“飞林,我是做错什么事惹师父生气了吗?”。祝一夕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解地朝飞林问道。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圣尊师父对她有些疏远了。
“有吗,我没看出来。”飞林看了一眼离开的圣尊,催促道,“别废话了,练功。”
他想,那天的话,圣尊多少也还是听进去了几分的,所以才会保持与祝一夕之间的距离。
祝一夕回过神来,想来是昨天她带着他们偷偷出去玩了一整天,所以圣尊不高兴了,一会儿去认个错,应该就没事了。
“祝一夕,你和西陵晔两人是修为较高的,且都擅使御剑之术,我教你们两个一套剑阵,以便以后应敌。”燕丘出声道。
祝一夕微微皱了皱眉,道,“什么剑阵?”
“虽然飞林先前教了你们法阵,可是现在凌雅已经不在了,只有你们三个人,那法阵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了,我要你和西陵晔两人合练一套御剑神术,双剑合壁,强强联手。”燕丘提议道。
要他们练剑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得想办法促进一下两人的关系,以免处处被那无极圣尊占了先。
“你和师父都是鸿元老祖座下,我学是没问题,要是让师父看出端倪了,你让我怎么解释?”祝一夕低声道。
“放心吧,这是我自己悟出来的剑法,没一直没有与人合练过,所以是没有人见过的。”燕丘道。
祝一夕想了想,道,“好。”
多学一门本事,将来总会用得着的,而且燕丘肯拿出来交的,一定不是一般的剑术。
“我会以剑去引他剑招出来,你配合好,别让人看出破绽了。”燕丘道。
祝一夕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飞林和姚青黛,而后不怀好意地望向一旁的西陵晔,“卷毛,看剑!”
西陵晔连连退了两步,见她还不肯罢手,立即拔剑相迎,“祝一夕,你发什么疯?”
“手痒,找你打一架。”祝一夕挑衅地一笑,招招紧逼。
她与燕丘天衣无缝地配合下,逼得西陵晔临时悟出剑招,可堂堂西陵太子又岂是平凡之辈,本就天姿过人,加之脑筋灵活,很快就悟出了反击的数招,奇怪的看了看她,她虽在出手追打他,可是似乎又是在引导他什么。
“够了。”燕丘停下,道,“今天就这么多,再多了该惹人怀疑。”
祝一夕却冲着西陵晔使了个眼色,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姚青黛,“跟她试试手去。”
西陵晔了然地点了点头,两人同时出手袭向树下打盹的姚青黛,可到底是几千年修为的姚青黛,剑锋还未近身,便瞬间躲开。
“你们两个,存心找茬是不是?”姚青黛说罢,一抬手瞬间凝冰成冰,朝两人刺了过来。
西陵晔用了刚刚悟出的剑招迎击,祝一夕默契地配合,轻而易举便破了姚青黛的术法。
“他们在干什么?”花楚不解地望向打起来的三个人。
华世钧眉目纠结,道,“大概,也是练功吧。”
不过,大师兄和一夕联起手来,这般有默契还真是他没想到的,姚青黛的术法一般难破,他们却破得这般轻松,而且出招迅捷,根本不给对手多少反应的机会。
姚青黛一招手指,布下水幕结界,挡住了两人,哪知两人却还不肯罢手,双剑齐出直接破了她的结界,瞬间园中水花四溅。
“你两打哪学来的这招?”
祝一夕得意一笑,朝着边上的人击掌庆贺,“我娘先前给我讲的双剑合璧,今天试着练练。”
“什么时候讲的,我们怎么不知道?”姚青黛凤眸微眯,那段时间练功他们都在一起,而且这剑术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我和娘睡觉的时候,她讲给我的,这是家传秘技,不外传的。”祝一夕收剑出鞘,笑语道。
“家传秘技,那他呢?”姚青黛瞥了眼西陵晔,哼道,“他又是打哪时学来的?”
“我刚教的。”
飞林也跟着赶了过来,询问了几句,听她说是巫族大祭司传给她的,便也没有再多问。
姚青黛以前不愿跟他们过招,是觉得根本无法放开手打,这回倒是有了兴致了,“方才我手下留情,这回可不会了。”
说罢,三个人又打了起来,华世钧和花楚只得站在安全地方观望着。
祝一夕一边接招,一边向西陵晔口传新的招势。
这若是常人,定然难以听到便能学会,但是西陵晔这个天才就有这本事,学东西一样比常人都快。
不远处,楼阁上白衣清绝的无极圣尊悄然看着园中的一切,绿衣少女与紫衣男子的双剑仿若灵犀相通,出人意料地默契,只是这样的画面,却总莫名有些膈应。
他想,该再提醒她一次,离这个居心叵测的西陵太子远一点。
亓琞缓步下了楼,朝着几人练剑的园子走去,刚拐过假山,却见正在与姚青黛过招的两人姿势亲昵,西陵晔一手执剑刺向姚青黛面门,一手却搂着祝一夕的腰,祝一夕手中长剑刺向对方胸前死穴,这确实是配合完美的一记绝杀。
只是,这双剑合璧,再这般练下去,倒真如了西陵晔的心意了。
祝一夕一起身,见从假山过来的人,步伐轻快地迎了上去,“圣尊师父。”
“谁教你剑术?”亓琞问道。
祝一夕抿了抿唇,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的,莫不是师父看出了什么?
“先前我们的剑阵,因为缺了凌雅,再无太大用处,所以我娘传给了我这套双人剑。”
“不用再练了。”亓琞道。
“师父……”祝一夕不解地看了看他,虽然只是试练,但已经感觉到燕丘教她的这套剑术,只要她和西陵晔练成了,比先前他们的四人法阵更得心应手。
“为什么不能练?”西陵晔提杯过来,针锋相对问道。
他知道,无极圣尊只是不想祝一夕与他走得太近了,这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控制欲,就差没天天圈个结界,把祝一夕关在他一个人身边了。
“本尊让自己的徒弟学什么,不学什么,不用你来过问,她会学到她该学。”亓琞淡淡瞥了一眼反对的人,眉目疏冷。
燕丘气得差点没从剑里蹦出来,不容祝一夕推托地道,“以后你们要应对的敌人,没那么简单,这套剑术非学不可,难道以后遇到危险都是你一个人出来顶着,你有多大的本事?”
“圣尊师父,我想学这个。”祝一夕坚持道。
亓琞看了她好一阵,“你有你该学的东西,不是这些。”
“圣尊,这套剑术我看他们配合得很默契,并不比先前教他们的法阵差,让他们练成也没什么不好。”飞林跟着过来劝道。
圣尊到底怎么了,一夕和西陵晔能练成的话,将来遇敌便也多了一分胜算,他知道圣尊不喜欢西陵太子跟一夕走得太近,可也犯不上连练功也不能了。
“圣尊师父,你教我的,我也会好好练的,这是我娘最后教我,你让我学吧。”祝一夕硬生生把自己的眼眶逼得红红,做出一幅要哭的样子。
燕丘一个劲地在她耳边咆哮,她要敢因为师父不学他教的,回头他一定得找她算账的。
亓琞看着她红了眼眶,眉宇微蹙,“随你。”
说罢,冷冷扫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西陵晔,目光寒凉如雪。
他们这桩婚约是该找机会解除了,不然这么个人天天顶着个她徒弟未婚夫的名头在他眼皮底下,总是让人心情不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