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州正是清晨,西陵婠婠一听到响动庭院内有声音,匆匆奔了出来。
“一夕。”
“霁儿呢,他回来了吗?”。祝一夕急声问道恧。
“一个时辰前,有人送了回来,刚刚才让人女乃娘喂了睡下。”西陵婠婠一边说着,一边跟着她一起进了屋溲。
祝一夕急步奔进屋内,看到床上熟睡的孩子,赶紧抱进了怀中,才敢相信他是真的回到了她的身边,冰凉干涩的眼眶忍不住泪水翻涌,“对不起,是娘亲让你受苦了,是娘亲让你受苦了……”
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一刻也舍不得将他放下。
西陵婠婠看着心酸,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才好,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自然知道自己的骨肉被人夺走是怎么样的切肤之痛,失去自己的亲生骨肉对于一个母亲而言,那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可到底是什么,竟要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来。
“一夕,孩子睡了,你先放下她吧,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来,你吃点东西吧。”
她憔悴得可怕,不知道为卫这个孩子的事,已经多久没有合过眼了。
祝一夕低头脸贴着孩子稚女敕的小脸,喃喃低语道,“我想抱抱他。”
她能这样将她抱在怀里的时间不多了,她又哪里舍得放下他。
两人正说着话,太后从外面匆匆进了屋,一进门看到抱着孩子的人便红了眼眶,上来将她和孩子抱在了起,“你这孩子……这么久都去哪儿了?”
祝一夕怔了怔,方才哽咽着唤道,“太后娘娘。”
“一夕,那天孩子不见了,你又匆匆走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让人送信去找皇兄了,然后母后知道了,也来了房州。”西陵婠婠朝她解释道。
太后瞧着削瘦憔悴的人,心疼得不得了,“一夕,回来吧。”
祝一夕抿唇不语,这个时候还有他们为她担心难过,她万分感激与感动,只是她已经回不去了。
“不要嫁给晔也儿不要紧,太后娘娘不逼你,你就带着孩子跟我们一起回去。”太后伸手模了模她瘦得快皮包骨头的脸,心疼地劝道。
以前在她身边那么欢快的小姑娘,怎么一转眼都没个人样儿了。
“太后娘娘……”祝一夕靠在久违的温暖怀抱里,压抑的委屈和泪水奔涌而至。
燕丘在剑里叹了叹气,当初早听她的话,选择了西陵晔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可又一想,即便他真的那样选择了,那些人要取她身上的龙珠,一样还是不会放过她吧。
西陵婠婠见她们两哭着抱在一起,也跟着哭了起来,一屋子此起彼伏的抽泣声。
直到霍夫人带着人过来送早膳,三个人才渐渐平复下来,太后执着帕子给她和西陵婠婠擦了擦泪水,道,“好了,都别哭了,孩子给我抱着,快吃早饭吧。”
“我想自己抱着他。”祝一夕并没有将给太后,而是自己紧紧抱在了怀中。
太后想来她是先前孩子被掳走了,心里太过紧张,便也不再强求,催促她在桌边坐下,不住地给她夹菜盛汤,恨不得让她一这顿把这些剩下去的肉全给补回来。
早膳过后,太后原还想拉着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被西陵婠婠打断了,“母后,一夕赶睡回来很累了,让她带孩子先睡吧。”
太后见她面色疲累,也不好再强求,嘱咐了几句便和西陵婠婠,还有霍夫人一道离开了,出了园子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什么事不能跟我们说了?”
人都成那样了,她什么也不肯说,她也只是从那个婴儿面相看得出,那孩子是无极圣尊的孩子,可她离开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句也不愿多说,实在让人担心得紧。
“母后,等一夕休息好了,再问她也不迟。”西陵婠婠劝道,母后在陵州接到消息,连夜就赶来房州了,知道一夕早就来见过她了,还将她训斥了一顿,说她不该这么晚了才告诉她和皇兄。
“太后,孩子们有孩子们的心思,她愿意跟你说的时候,自然会跟你说的,现在她们母子平安就好了。”霍夫人也跟着劝道。
太后执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叹道,“这孩子从小就吃了苦
,原是想着她和晔儿的事能成了,这在哀家眼皮底下,总会过得好些,可她当初那般执意要退了婚事,哀家是气她,可又哪里真的舍得逼她为难她,本以为遂了她的心愿,她以后也能过得自在快活了,谁曾想……”
“母后,瞧你说得,好像我和皇兄就不是你亲生的了。”西陵婠婠揶揄道。
太后瞪了她一眼,“我倒是想啊。”
霍夫人见母女两人都面色疲惫之色,劝道,“你们也一夜没睡了,都回房去休息一下吧,孩子和一夕那边我会照看着。”
西陵婠婠想着太后从陵州赶来,一直担心一夕会回不来,这两天也是吃不好睡不好,这会儿她们母子都回来了,他们也就安心了,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大约这几天紧崩的神经一放下来,祝一夕便睡了很久,孩子在怀里醒了,女乃娘过来要抱去喂养,刚一伸手明明睡着的人刷一下睁开眼睛了。
“孩子醒了,有些饿了。”女乃娘被她的眼神吓得一震,解释道。
祝一夕这才松了手,让女乃娘将孩子抱过去,直到孩子吃完女乃了,她又抱回来在自己怀里,怎么也不肯松手交给别人。
这样睡了一整天,她在夜里才彻底清醒过来,孩子在她怀里睡得正香,小手还抓着她的衣服,只是看着那熟悉的眉眼,一时不禁悲从中来。
虽然龙三公主现在放过了亓霁,只怕在她交出龙珠之后,她还是会把亓霁带走,到时候根本没有人能阻止她。
“你在愁要怎么阻止亓霁将来会被那贱人带走的事?”燕丘询问道。
“这一劫,我是逃不过的,可是我走了,霁儿……”她说着,无语凝噎,实在想不出要怎么才能让这个孩子将来不受牵连。
燕丘沉吟了一阵,说道,”这个孩子是有一半神族的血脉,但在这神族血脉觉醒之前,他就只是个凡人之躯,所以你只要留下一个法印,抑制孩子的神族血脉苏醒,那么谁也不可能将他带入神域。”
“当真可以?”祝一夕紧张地问道。
“只是,关于这种法印,我只记得一半。”燕丘道。
“事在人为,你教给我这一半就行了。”祝一夕说罢,却又犯了难,“这样固然可以阻止她亓霁带去神域,可是……她如果不仅是想带走他……”
她说着,不敢再去想那样的局面。
“这个,应该不会。”燕丘替她分析,说道,“她当时设计让你去找她,无非是想说你怀恨在心想杀她,将你擒住剩下最后一口气,以便他们赶来了取出龙珠,到时候再说自己发现你有这个孩子,她想借着抚养这个孩子博得无极圣尊的青睐罢了,他们早一步回来,她才让自己重伤在你剑下,想让他们失去对你最后一点愧疚之心,所以那个时候她才放了亓霁,而没有继续相争下去,而且神域中人没有鸿元老祖和无极圣尊的准许,不得私自逗留人间的,所以她犯不着来杀这个孩子,面且她更怕万一哪一天无极圣尊会发现这这个孩子的存在,到时候她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祝一夕听了他的话,紧悬的心才稍稍放下来,叹道,“若是可以,我宁愿他永远都不知道。”
在他们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选择了站在那个人的身边,那么她和孩子的未来,他也永远不必再出现了。
“可是,你真将龙珠交出去,你一旦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也不可能再像凡人一样转世轮回了……”燕丘道。
他们结下的血契,除非她飞升成仙,否则根本解不了的。
可是,好不容易走到了即将可以成仙的地步,却是替他人做了嫁衣,她的仙元要拿来救龙三公主重归神位。
“燕丘,告诉我那个法印吧。”祝一夕打断他的话,她何尝不想自己可以活下来,可是她没有办法,也没有人能救得了她,她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这个孩子能在她不在的时候也能平安健康地长大。
她是多想能陪伴在他身边,看着他一天一天长大,听到他学会唤她娘亲,看到她蹒跚学步……
她在怀着他的时候,就曾憧憬着那一切,憧憬着那个人与她一起看着这一切,可是这一切都不会有了,那个人不会来,而她也将永远离开这个孩子。
燕丘沉默了良久,教给了她那一半的法印,便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次又一次试着想悟出另一半的法印,她只有几天的时间来完成,自是日夜不休,不敢懈怠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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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本就短暂,而对于将永别的母女两个,更是短暂的可怕。
祝一夕终于在无数次的偿试之后,悟出那法印的另一半,在临行之前倾尽全力封住了亓霁身上的神族血脉,完成了这一切,她一夜没有合眼守在孩子身边。
半岁的亓霁胖了许多,小脸肉乎乎的,小手也软软的,在她怀里的时候特别乖,会冲着她甜甜的笑,可爱的样子瞧着人心都化了。
可是,天终于还是亮了,约定的时间也到了。
她如常早起,带着孩子陪太后和西陵婠婠一起用了早膳,将孩子交给了女乃娘之后,以最平静的口气说道,“太后娘娘,婠婠,我要出去一趟,孩子……想先留在这里,请你们代为照顾。”
“又要出去,要去哪里?”太后紧张地问道。
祝一夕抿了抿唇,笑着说道,“还有一些未了之事。”
“那什么时候回来?”太后追问道。
“说不准,霁儿的事给你添麻烦了,可我也实在找不到别人可以托付了。”祝一夕忍着所有的心事,风平浪静地与他们做最后的决别。
她也很想将所有的委屈都倾诉出来,可是她不能,西陵家已经给了她太多,她不能再给他们带来更多的麻烦。
“不然你再等等,我已经通知了皇兄,他不几天就要赶来房州了,有什么时候让他陪你一起去吧。”西陵婠婠劝道。
“不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自己能解决的。”她说罢,努力扬起了脸上的笑容,陪着他们用罢了早膳,自己最后一次将孩子哄睡了,才带上燕丘跟太后和婠婠道了别离开。
可是,踏出了霍家别苑的大门,她强忍着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御剑上了高空凝视着他们回了别苑,良久才横下心来前往昆仑山去。
然而,她没有直接去玉阙宫,而是带着燕丘到了昆仑山的灵脉附近。
“来这里干什么?”燕丘不解问道。
祝一夕却快如疾风在地上布下了法阵,将他困于法阵之中,蹲来道,“燕丘,对不起,我没法送你回去解开封印了。”
“谁问你这个了,放我出去!”燕丘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她想将他留在这里,自己一个人去玉阙宫。
“这是盘古大神的神骨,我留给你,将来也许能帮到你。”祝一夕自顾自地说着要交待给他的话,她不能带他去,以他的脾气到了那里,若是暴露了,就会被带回神域,永远也不可能再出来了。
这些年他一次又一次地帮了他,她什么也没有帮到他,但起码最后不要把她卷进自己的事情当中来。
“说什么废话,你再不把我放出来,我真的要发火了啊!”燕丘气得不断冲撞着法阵的结界,可是这臭丫头长了本事,设得法阵还真他娘的把他给困住了。
“我知道,这个法阵困不了你多久,要是将来你没有地方可去,就暗里帮我照应一下孩子吧,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的。”祝一夕难过地说道。
“祝一夕,我真的发火了啊,谁要给你看孩子了,那又不是我生的。”燕丘气她这个时候把自己丢下,可更着急她会一个人去,原本盘算着去了,他去将龙三公主直接杀了,他们也找不上她的麻烦,大不了把他抓回神域去,关着再也出不来。
江河水竭,四海干枯,干他屁事儿。
哪曾想,这家伙竟然将他困在这里,这法阵确实困不住他,可是等他出去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还有个屁用。
祝一夕站起身,沉默地看了他许久,说道。
“燕丘,再见。”
她说罢,背过身去离开,可背后却传来某人气急败坏地骂声,一如这些年一次又一次教训她的样子,她听着不由地笑了笑。
“祝一夕,你给我回来,你他娘的这么走了,我上哪儿跟你再见去,你放出来……”
她御风而起,朝着昆仑之巅而去,燕丘的声音在背后渐渐消逝,看着脚下熟悉的景致,犹记起自己十四岁那年跟着西陵晔跑到昆仑山来的情景,那些年寻找天珠漂泊在外,总是格外想念在玉阙宫的日子,想念昆仑山的每一处景致,现在想来却觉得无限讽刺。
不多久,她收起御风术,落在了昆仑山顶峰,一抬头便见白衣银发的无极圣尊站在玉阶尽头,眉目冷肃。
这一幕,似极了她初上昆仑山那一年,也是在这个地方,看到了御风而归的他。
一眼成痴,动了心——题外话——
当了七十多万字的男主,竟然是一把剑,我都被自己醉了,不过终于要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