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因为绝情丝的发作,无极圣尊昏睡了两天两夜,飞林一直守在床边,确认他的脉象渐渐平和下来,这才安下心来。
只是,看着屋内关于祝一夕的一切,难免心生感伤。
原本,她是打算在成伤之后带圣尊来这里,告诉圣尊关于孩子的事,可没想到知道了他们要取她仙元救龙三公主,于是哪里还肯将这一切说出来,宁愿将那孩子托付他人,也不愿让圣尊见到他。
若非是圣尊执意寻来了这岛上,只怕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在世上溲。
不过,也庆幸还有这个孩子在世上,不然他也不知道道圣尊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他将煎好的药放到桌上,侧头看了看床榻上犹还面色苍白虚弱的无极圣尊,他入神域没多少年头,但从其它仙神对于无极圣尊的议论,以前那些年的相处,他从没有想过他会动情的一天,更不曾想过,他会对一个凡人动情。
可看着现在这样为情所伤的无极圣尊,他却又不得不信了,大约是因为心止如水数千年,所以一旦动心喜欢一个人,必也是倾心相付的恧。
可是,神域需要的是一个铁面公私的无极圣尊,他与祝一夕的事传入神域,只会遭到众仙神非议,无极圣尊处罚了那么违背神域法度的仙神,到头来自己也违背法度,恋上了一个凡人,无疑是会惹来大麻烦的,大约也是因此,鸿元老祖才会在他身上下了绝情丝的神印,想要断尽他与一夕之间的这段情缘。
毕竟,一个凡人的死并不会影响神域和三界的稳固,可是一个无极圣尊的倒下是会引发大乱的。
然而,绝情丝终究也未能断尽他的情根,祝一夕的离世还是让他记清楚了那些因为绝情丝而模糊的记忆,一路寻找而来,他终于知道自己曾那样深爱一个人,只可惜那人已经永久离他而去。
床榻上传来细微的响动,飞林忙回过神来,“圣尊。”
无极圣尊坐起身,唇色苍白无一丝血色,疲惫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两天了。”飞林说着,将药端给了他,“我们还是回去找百草仙君吧,就算他解不了绝情丝的神印,也许能有办法帮你抵抗绝情丝发作的痛苦。”
绝情丝发作一次,他整个人都似是被掏控了一样,好几天都恢复不了,尤其这一次这么严重,若不是因为是仙神之躯,只怕性命都难保了。
“不必了。”无极圣尊淡声道,百草仙君当初就是和鸿元老祖一起帮他医治伤势,绝情丝在他体力的事,他是一清二楚的,而他与祝一夕之前的事他也是知道。
可是,那个时候他没有阻止他取龙珠,甚至在他察觉有异的时候,还用药压制他去发现异样,如何还会真心帮他。
“可是,这样每月发作下去,你纵是仙神之躯,也终有承受不住的那一天。”飞林担忧道,绝情丝无心无情倒也无害,可动情越深必然伤得越深,这样的痛苦他不知道他还能熬得过几次。
一夕已经不在了,只要放下这段情,他便不必再受不般苦楚的,他却执意要承受绝情丝一次又一次的发作之痛,还要记住这些徒让他痛苦的回忆。
无极圣尊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我自有分寸。”
飞林叹了叹气,不好再相劝,只是道,“那个孩子,要怎么办?”
“她临终,都不愿将孩子的下落告诉我,想来是恨极了我,不愿将这个孩子交给我。”无极圣尊敛目痛心叹道。
他找到了那个孩子,又如何面对他,如何告诉他,自己亲手杀了他的亲生母亲。
“那个孩子终有着神族血脉,留在凡间不安全。”飞林说道。
凡间有太多的妖魔,想要以神族血肉为食,以提高自己的修为,只是一般的仙神他们都不是对手,可是那个孩子根本无法自保,留在凡间总归是不安全的。
而且,一夕已经不在了,他们不能连她的骨肉都不管不顾。
无极圣尊敛目沉吟良久,道,“我想在这岛上再住几日。”
他本就仙元未完全复原,又因为绝情丝的发作,现在恐怕不可能一下打开小盘古岛的结界出去,同时也想在这个地方多留一段日子。
“好吧。”飞林说罢,收了药碗出去。
他是很想劝圣尊走出这段悲伤,可他那脾气能劝得住他的,似乎只有祝一夕在的时候,现在她不在了,他说的,他怕也听不进去几句。
无极圣尊起身下床,推开窗,冰凉的海风扑面而来,他低眉拿起桌案放着的小彩娃,久久舍不得再放下。
若是在那时回到玉阙宫见到她,她伤心地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她了,他多追问下去,兴许就会早一点发现那一切,兴许就会阻止了那悲剧的发生。
可是,那时候明明心有疑问,却放弃了追查下去,以至于她一个人独自伤心难过,却还要在他面前强颜欢笑。
过了许久,他出了门,去了海滩,又去他们时常去过的山崖,一个人静静待了许久,飞林只是远远看着,并没有过去打扰。
这一年以来,他去走过了所有她去过的地方,找回了那些遗失的关于她的回忆,可是却找不到她,到哪里都找不到她。
他在岛上日复一日地重复着以前做过的事,一个人去海边等日出,一个人在山崖一待就是一大天,恍然还过着与她一起在岛上的日子。
飞林终于在第五天,忍不住问道,“圣尊,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不是要去找到那个孩子。”
无极圣尊怔然地回过神来,默然点了点头,将屋里的一切都亲自整理原来的样子,这才带他前往后山盘古封印的地方,打开岛上的结界,带他回到了外面。
“除了我们,她相熟的只有西陵家还有江流烟那里,若真是要将孩子托付于人,最有可能是在西陵。”飞林分析道。
毕竟,那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她必然要托付给自己全然信任之人。
“去陵州吧。”无极圣尊道。
孩子唯一可能在地方,也只有那里了。
他们到了陵州,正值太后寿诞将近,宫中上下正忙着筹寿延筵,两个孩子由宫人带着在御花园的草地玩着筋球,好不欢喜。
无极圣尊主仆两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宫中,站在树林里远远看着草坪上玩耍的两个孩子,飞林看着与圣尊眉眼神似的男童,讶然道,“应该就是他了。”
无极圣尊隔着斗笠垂落的轻纱,看着在草地上追着球跑的孩子,眼眶微微酸涩,“……是他。”
这个孩子都出生两年多了,他却到如今才知道他的模样,甚至在数日之前,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亓霁和嫣嫣互相扔着球玩,嫣嫣一下扔得太远,球直接滚到了树林里,亓霁欢喜地一路追了过来,正要去捡却见有人捡了起来,他仰起小脸看了看戴着斗笠的人,“那是我的球。”
无极圣尊将球递给他,“给你。”
亓霁接过抱在怀里,瞅了他一阵说道,“你是那个怪人。”
“你见过我?”无极圣尊看着孩子小小的脸蛋,温声问道。
亓霁重重地点了点头,女乃声女乃气地说道,“那天回城的时候,我在马车上看到过,你就是那个怪人。”
无极圣尊微震,那日离开陵州之时,觉得有什么人在看着他,原来……竟是他。
“你叫……什么名字?”他微颤着声音问道。
“霁儿,霍霁。”小家伙抱着球,甜甜笑道,“你要不要跟我和嫣嫣一起玩球?”
无极圣尊显然没料到孩子会这般说,蹲伸手模了模孩子柔软的头发,却发现他身上的神印,而那时会在这孩子身上留下的这个神印的,也只有她。
她封住了这个孩子身上的神族血脉,让他做了一个凡人,也不愿被人发现他的存在。
这样的神印,除非施印之人,否则谁也难解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