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皇宫之中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宫殿在灯火之中好似更巍峨无比,一股沉肃的气息飘在每一处。
龙治现在的确很忙,不过傍晚时他与申屠夷一同回来了,登基大典即将到来,叶鹿作为国师的确需要出面。
此事由钦天监接办,但,叶鹿与紫极观的清机道长都要出场。
一个仪式,在叶鹿看来并不是很重要,不过却也的确需要办的盛大,各城城主,以及周边国家的使者均到来,自是不能寒碜。
“皇上您就放心吧,到时必将天降祥瑞,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叶鹿忽闪着眼睛,以表示有多目瞪口呆。
龙治笑,“这眼睛复明了,似乎精神头也更好了。”
“不止是精神头好,简直失常。”麦棠点头,夫妻俩合伙挤兑叶鹿。
叶鹿不在意,。“我是许久没见着姐姐姐夫心里高兴,尤其我的姐夫是皇上,文韬武略无所不能的皇上,我自然激动。”
听她拍马屁,麦棠笑出声,“说的真好听。”
“的确好听。”龙治险些都信了。
“好吧,你们夫唱妇随,我就不拍马屁了。申屠城主,时候不早了,咱们撤吧。”看向申屠夷,他始终没什么表情,但若细看,那如渊的黑眸之中氤氲着淡淡的笑意。
“嗯。”她吵闹够了说走就走,申屠夷也由着她。
“承泽殿就在不远处,我也着人都收拾妥当了,你们回去休息吧。”麦棠将一切都安置好了。
告别,离开,叶鹿与申屠夷走上寂静的宫道,除却不时路过的宫人,没有任何闲杂人等。
“承泽殿是你以前居住的地方对不对?”牵着申屠夷的手,叶鹿踩着地砖,一块正好是脚的大小。
“嗯。”的确是申屠夷儿时居住的地方,不过一共也没住过几年。
“皇上还是很有心的嘛。”相比较起来,可比那老皇帝强太多了。不止不让他住在驿馆,一直撵到紫极观里去,想想叶鹿就觉得气愤不已。
“我并没有多少回忆,早就忘了。”时间短暂,他早就记不清了。
“别冷脸,我又没有刨根问底儿,就是随口说说呗。”叶鹿歪着身子撞他,眉眼弯弯。
“没有冷脸,只是实在想不起来了,本想说个一两件事给你听的。”大概确实是没有任何值得他记忆的,所以就都记不清了。
“你小时候的事儿?我还真不想听,肯定无聊透顶。不如我说几件我小时候的事儿给你听听?”叶鹿的回忆那可是很多,两辈子的回忆呢。
“说来听听。”申屠夷还真有兴趣。
“在山城,那时候兴起了一股风,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儿都戴一朵用红纱挽起来的花。那手艺特别好,跟真的似得。爷爷也不知从谁那儿听说的,然后就托人买了两朵回来,送给我和麦棠。现在想起来真是傻帽的不得了,戴在头上像媒婆。”再加上年龄小,脸没多大,一朵大红花都抵得上她的一张脸了。
“叶先生对你们很好。”申屠夷薄唇微弯,听着叶鹿笑,他也不禁笑。
“是啊,尽管条件不怎么好,但是也并没有亏待我们。”点点头,如此黑夜如此寂静,叶鹿倒是有些想念叶洵了。
搂住她肩膀,申屠夷看着前路,蓦地道:“这不是回承泽殿的路,你要带我去哪儿?”本来是他带着她走的,不过刚刚只听着她说话了,她就带他拐了弯儿。
“有件大事要你做,帮个忙小哥哥。”挤眉弄眼,叶鹿扯着他的手快行。
直接带着他奔向那龙脉所在的宫殿,四角挂着宫灯,这里不住人,灯火也幽幽的。
“把地砖挖开,我要下面的土。”宫里的装修可见一斑,她这力气根本挖不开。
看了她一眼,申屠夷深吸口气,随后举步前行,按照她的指使蹲子开始挖地转。
“你力气真大,这么一大块砖都被你挖出来了。”正方形的地砖,又大又厚,随着申屠夷放在旁边,发出沉闷的声音。
“土。”看了她一眼,申屠夷示意她自己动手。
“好好。”蹲下,叶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袋子,装满。
“这土到底有什么用?”看她兴起的模样,申屠夷不禁问道。
“大用处。”几分神秘,叶鹿弯起眉眼,不告诉他。
几不可微的摇头,申屠夷也不再追问。她装好了,他又徒手将挖开的地砖放了回去,踩了几下,一切恢复原样。
安心的返回承泽殿,这里的确被收拾干净了,几个宫人候在殿外,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了。
环顾了一圈,叶鹿不禁点头,“看样子还成,对于儿时的你来说应当能玩得开。现在就不行了,这地方对于你来说太小了。”小宫殿,和朝宫根本没法比。
“住几晚而已,无所谓大小,”申屠夷倒是没什么情绪,似乎对这个地方已没有了任何的记忆。
“那也不行呀,地方太小施展不开,转个**都费劲。”叶鹿哼了哼。
“你**有那么大?”申屠夷斜睨她一眼,几分无言。
笑出声,叶鹿身子一歪靠在他身上,“心情好了很多是不是?这地方虽然有很多不美好的回忆,但今天过后就都是美好的回忆啦,因为有我。”拍拍自己,叶鹿十分自信。
“属你话多。”弯身,申屠夷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快步走进宫殿之中。
内殿放了一顶暖炉,热气融融,床也更换了,其他的东西都是以前的,原样。
将叶鹿放在床上,申屠夷旋身坐下,淡淡的扫了一眼四周,最后视线又定在了她身上。
叶鹿也看着他,眉眼弯弯,“申屠城主,我现在真希望我小时候就认识你。”
“头戴大红花的你?肯定特别丑。”申屠夷弯起唇角,单单是想想叶鹿那个形象,他就觉得有意思。
翻了翻眼皮,“我可爱着呢,打扮的像个叫花子也清新月兑俗。”看向别处,这房间的高处都刻着符咒,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那已经驾鹤西去的老皇帝为了保自己的小命没少搞动作,申屠夷儿时定然被当成了魔鬼。
“臭美。”轻轻一推,叶鹿就躺在了床上。
申屠夷俯身,将她的鞋子月兑掉,动作熟稔。
“申屠城主,你现在还为我做这些是出于真心还是习惯呀?”挪腾到床上,叶鹿看着他。那时她眼睛看不见,所以这些事情都是他帮她做。但是现在她复明了,他好像一时半会儿的改不了了似得。
“真心还是习惯有什么区别?”看她那双眼亮晶晶的模样,申屠夷便不禁染笑,的确这才是她。
“真心就说明你把我放在第一位,万事以我为中心。习惯就说明,到时你改过来了就不会再帮我做这些了。”叶鹿当然希望他是真心。
“我从不倚靠‘习惯’这两个字。”习惯乃大忌。
眨眨眼,叶鹿笑起来,“所以就是真心喽!申屠城主,你的情话尽管不太好听,但是我喜欢。”
“休息吧。”将锦被扯过来扔在她身上,轻易的将她彻底包住。
黑夜漫漫,但在宫中这夜晚却过去的极快,叶鹿还没觉得睡得畅快呢,就天亮了。
钦天监有人来请她,登基大典之事,还需要她这个国师参与。
申屠夷无事,所以便陪她前往,这钦天监,申屠夷也是第一次来。
巨大的罗盘就在钦天监的正门后,横向七米之外的高台上,日晷就在那里,计量着这个时代最精准的时间。
礼部人员正在与钦天监的人商讨大典细节,时辰由钦天监把握,各种用度由礼部批准支配。
因着申屠夷的到来,钦天监中有数个人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随后前来问安。
叶鹿整个人包裹在披风之中,她说要低调,所以双眼复明之事也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
似乎钦天监的监正也正是因为叶鹿双眼看不见,所以并未过问她那些琐事,只是差人将大典当日各种礼仪的时辰安排给叶鹿送了过来,询问她是否妥当。
在偏殿喝着茶,叶鹿边看着礼单,时辰一一掌握的准,这监正有两把刷子。
“没啥问题,也根本用不着我。唉,我这国师,貌似也没什么用处,反倒白白吃饷银。”手托腮,叶鹿看了一眼申屠夷,他看起来很平静。
“白吃还不高兴?”扫了她一眼,申屠夷声调淡淡。
“这话我自己说没啥问题,你说的话就很难听,像骂人。”微微皱眉,她几分不乐意。
“好,你不是白吃。”申屠夷黑眸染笑,这次语气反倒很认真。
撇嘴,“行了,你什么都别说了,怎么听都别扭。”
蓦地,叶鹿扭头看向门外,申屠夷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后道:“这脚步声,应当是清机道长。”
“没错,就是他。”点头,就是清机。
片刻后,一紫袍道长走进来,手持拂尘,倒是几分月兑尘。
“清机道长,许久不见呀。”他还是那么年轻,实在让人嫉妒呀。
“国师大人的眼睛复明了,可喜可贺。”清机看着叶鹿的眼睛,显然也是几分好奇的,她眼睛会好,很神奇。
“多谢,尽管道长没什么诚意。”叶鹿笑眯眯,她就喜欢调侃他。
清机板着脸,不管叶鹿说什么,他都是一个表情。
“师父还在城中转悠,那日朗天门也不知何时能找到。”清机也颇为焦急,就差一个了。
“该出现的时候自然出现,急不得。你师父啊,是心急报仇,已经要失去理智了。”叶鹿几不可微的摇头,许老头这般焦急其实她是不赞成的。太过焦急,反而容易出乱子。
“此生若是不能报了此仇,他死也不会瞑目的。”清机反倒很理解,毕竟跟随许老头已久,他的心思他是了解的。
“仇是肯定能报,时间问题而已。但当下却有一事时间不充裕了,清机道长,帮个忙?”弯起眉眼,叶鹿盯着清机,尽管笑眯眯的,但看起来颇多算计。
看着她,清机思虑片刻,随后道:“说。”
叶鹿笑的开心,那边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摇头,她已经很久没耍那些骗人的把戏了。
二月初二,登基大典,太阳还未从天边跳出来,今日观礼的众人便都已汇聚至龙坛。
今日大吉,万事顺遂,瞧这晴空万里便知道了,绝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各城城主,列国使者,龙坛禁地之外百姓也人山人海,整个帝都都热闹了起来。
兜帽压得低,叶鹿与清机道长随着钦天监监正一同的走上龙坛,申屠夷则在后面不远处,身边是杨曳朱北遇等人。
披风拖地,随着走动,叶鹿手中拎着的那根腿骨也若隐若现。
清机走在她身边,手中拂尘搁置在臂弯,那白色的拂尘垂坠下来,若是细看,那末梢有些微黄。
走至龙坛顶端,还差最后一阶,叶鹿与清机道长便停了下来。
微微抬头,叶鹿看了清机一眼,清机也看了她一眼,没表情的脸上几分无奈。
蓦地,嘹亮的鸣钟声响起,接着便是号角声,连绵出去,回荡在偌大的帝都,每个角落几乎都听得到。
登基大典,声势浩大,有的人一生之中也未必赶得上一次。
龙坛下,御辇缓缓而至,绵延的龙坛台阶上,众臣朝拜,跪了满地。
叶鹿微微抬手将兜帽掀开了些,看向那从御辇中走下来的龙治,还有麦棠。
弯起红唇,她扭头看向清机,清机似乎也知道,甩了甩拂尘,然后便不动了。
太阳从天边跳出来,也就在它跳出来的那一刹那,天空之中生出异象,竟有一片黄云缓缓凝聚于天空之中。
缓慢的,它在游动,连绵于整片天空,若是细看,竟是一条龙的模样。
城中百姓有看见的,不过片刻,整座城的人都瞧见了。
似乎听见了远方的嘈杂声,龙治牵着麦棠的手往龙坛上走,一边缓缓抬头看向天空,将他也惊着了。
叶鹿分外满意,其实吧,这只算是个小把戏当中的精品,比较耗费力气是真。
不过,由她和清机两人合力,就轻松多了。
随着龙治与麦棠走到龙坛顶,下面跪拜的众臣也陆续起身,无意看向天空,也发现那黄云。
人群之中瞬时发出感慨之声,这种事情还真是从未见过。
叶鹿笑眯眯,心情十分好,自己的小把戏以前就耍过很多次,想当然也骗了很多人。
如今,这各地城主满朝文武的都被她骗了,想想就分外有成就感。
看着下面那些人各个赞叹感慨的模样,她险些笑出声。
蓦地,她的视线触及到了一个人,四五十岁的模样,身上的衣袍很别致,长得人模狗样的,看起来不是齐国人。
盯着他,叶鹿缓缓眯起眸子,“清机,你看那人是不是日朗天门?”
闻言,清机的眸子终于动了动,顺着叶鹿的视线看过去,他上下打量一番,“像。”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叶鹿长长的舒口气,许老头焦急的还在满城翻找,谁想得到这儿就有一个。
“不过这人应当是周国的来使,怕是不能用。”清机观察了一下他的衣饰,低声道。
“周国?周国来使又如何?我就强掳了他。”叶鹿哼了哼,日朗天门实在找不到了,眼下出现这一个,岂能放走?
“掳?你万不可冲动,在这儿可不能动手。”清机赶紧阻止,生怕叶鹿太过激动,扰乱了今日大典。
“放心吧,我没那么鲁莽。不管如何,得让他走出齐国境内才行,但凡他在齐国失踪,咱们都得贪责任。”叶鹿自然懂得,盯着那个人,她可不是一分二分的高兴,是十分高兴。
申屠夷自是注意到了叶鹿的视线,尽管她头上的兜帽几乎遮住了她的半张脸,但是她对谁有兴趣,他还是看得见的。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周国的来使,他还在瞧着天上的黄云,一副稀奇至极的样子。
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尤其年岁很大了。
叶鹿还在盯着他瞧,这让申屠夷也不由得再次看向他,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登基大典,祭天祭地祭太祖,仪式复杂。
鸣钟声号角声不断,众人也不时的随着叩拜。
所幸叶鹿与清机一个是国师一个是修道之人,倒是无需随着叩拜。但只是看着他们叩拜,也着实够累的。
直至太阳升至半空,这仪式才缓缓结束,随着最后的鸣钟,天上的黄云也散了,颇为神奇。
龙治牵着麦棠先行走下龙坛,看着他们坐进了御辇,这边叶鹿也缓步的走下去,走向申屠夷。
兜帽遮着半张脸,叶鹿又低着头,没人看得到她的脸,更别说瞧见她的眼睛了。
“申屠夷,那个周国的使者你瞧见了吧?就是那个人模狗样的。他是日朗天门,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派人跟着,等他出了齐国的地界,就把他抓了。”贴在申屠夷的身边,叶鹿小声又着急的说道。
申屠夷恍然,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一直盯着呢。
“他是日朗天门?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几不可微的扬眉,这是好事,终于凑齐了。
“是啊,终于找到了。我就说嘛,来帝都才会有收获。”叶鹿弯起红唇,岂是几分得意。
模了模她盖着兜帽的头,申屠夷的动作温柔又充满纵容,任是谁都看得出,他对她这个夫人极其喜爱。
“申屠夫人,听说你眼睛复明了,恭贺。”载满诚意的声音响起,即便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朱北遇。
快速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叶鹿拱拱手,“多谢朱大少爷,不过这事儿不宜张扬,低调低调啊。”
朱北遇笑,一边点头,“听杨城主说了,若是谁瞎说,你就报复。”
“杨城主,你又造我的谣。”叶鹿不满,这杨曳满嘴跑火车。
“你看,申屠夫人对谁都客气,唯独对我。说真的,若不是你和申屠城主已结为夫妻,我还真可能会误会。”杨曳笑的摇曳动人,但凡雌性没有不被他吸引的。
“杨城主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申屠夷淡淡开口,显然是不满意了。
叶鹿立即笑出声,“看吧,别开我玩笑,我家申屠城主会生气的。”
“好好好,在下可是万万不敢得罪申屠城主。”杨曳满脸笑,他这人显然一般时候不生气,也难怪叶鹿喜欢与他开玩笑。
大典结束,众人返回,申屠夷与叶鹿返回国师府,清机则很快的回了紫极观。
“叫人把许老头找回来,日朗天门有了,当下我们就可以行动了。”马车里,叶鹿将兜帽掀开,几分激动。
衣筑啊衣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如何行动,你要确切的说一下。”她和许老头是怎么商议的,申屠夷到现在为止一无所知。
转了转眼睛,叶鹿看向他,缓缓道:“有那六个人在,衣筑就找不到我和许老头,甚至连一点气息都感觉不到。接近他,也就变得轻而易举了。不然的话,我们就这般前去找他,定会被他早早发现,从而逃之夭夭。”那六个人,是用来隐匿行踪的。
“原来如此。”申屠夷几不可微的颌首,是这样。
“不过,你就不能陪着我了,不然的话,有那六个人也不好使。”这不算是噩耗,但想来申屠夷会不高兴。可他是天煞孤星,存在感太强了。
缓缓皱眉,申屠夷果然不同意,“那怎么行?”
“你先别皱眉,衣筑知道咱俩在一起不分开,所以你从另一路走,这样能达到混淆视听的效果。还有赢颜,他是杀破狼,同样存在感超强,他也在附近的话,就更让衣筑糊涂了。”所以,这是一计。
几不可微的扬眉,申屠夷抬手捏住她的下颌,“看来你早就想好了。”居然一直忍着没透露一个字儿。
笑,叶鹿抓住他的手,“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否则根本抓不住他。只要抓住了他,我就能和许老头宰了他,魂飞魄灭。”
盯着她,申屠夷最后放开了她的下颌,“衣筑现在就在周国境内,事不宜迟,此人不除难以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