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不累?你看我也没给你派个轿子,不过来找我的朋友都是步行的。”快到自己院子了,杜少南才装模作样的意思意思,话里还暗示柳依依之所以没能享受轿接轿送的待遇,全怪她自己要穿男装来。
柳依依可没他那么多的小心思,很单纯的摇摇头:“这点路有什么累的,再说你家的壁画很好看。”
她手指的高了点,方向不是墙壁,那个叫瓦当,杜少南也没纠正,来这时空快二十年,他向来只研究自己感兴趣的,建筑艺术并不在此中,但早知要有“同乡”,他对任何古风古俗都该涉猎一下,也好拿出炫耀炫耀。
“这就是我住的院子,杜家祖籍便是梦州,这宅子盖了也有快三百年,两百年前王朝更替时毁于战火,后来再建时为了怀旧把一些老砖和新砖混合一起修的屋子,不过风吹雨打这么久,已经分不出新旧了,只是凡杜家的嫡长子一房,每一代都是居住在这个院子。”杜少南只能讲他知道的。
“因为这里风水好还是地势好?”柳依依大着胆子问,难得有人给她讲古代的建筑风水学。
“都有,据说当年选这地方时还是前朝的钦天监给看的,对了,杜家在前朝也是显贵,钦天监说这地方是小吉之地,世代会沾皇恩,有从龙之功,结果倒是没说错,前朝皇宫被烧的那天这里也着了。”好歹穿成了杜家子孙,杜少南对自家历史必须得了解。
柳依依听着好笑又绝不能笑。同时也奇怪:“……那后来的皇帝是发现冤枉了杜家吗?”。
她问的含蓄,其实在古代讲究的是忠臣不事二主,若是杜家换了新主子。荣华富贵也会让人不齿的。
“大户人家家庭是极复杂的,前朝未代的杜家家主运气不好,元配与皇家有亲偏偏早丧,只留下一个儿子,他也是考虑到将来分家产的问题,特地纳了一位家世普通的继室,又生了一个儿子。结果没等两个儿子成年主持完分家,他就和继室同在一场意外中过世……”
“……元配的长子没能力阻止父亲续弦,但在父亲继母双双过世之后。他却仗着生母娘家的势力,将同父异母还未成年才十三岁的弟弟赶出了梦州,结果这个弟弟运气实在不错,乞讨救了的小伙伴成了我朝的开国大元帅。他也因立了战功成为国公。”
“衣锦还乡原想着让势利的亲戚们看看如今的自己。结果故宅成了断壁残垣,他心中原本是个小人的长兄在改朝换代时还是有骨气的,带着全家投井自尽了,倒不枉前朝皇室对他们的好,当然现在杜家的我们,就全是本朝国公的一脉了。”杜少南详细介绍来龙去脉。
弟弟这一支没享受前朝的好处,反倒因为得罪前朝皇室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是新王朝给了他新生。效忠便谈不上背叛了。
只是杜家的家史杜少南从没向别人如此详细介绍过,当然他之前的朋友比如林雨箫比如方晓竹。底蕴比杜家更厚,秘密比杜家还多,杜少南不用一见面就对他们揭自家的老底。
不过杜全忠他们认识男装打扮的柳依依,更和杜少南从小一块长大,在他们的记忆中,自家少爷别说对男性友人从没如此介绍杜家,更没和哪家的千金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更更不会带女子去他的住处,柳家小姐一来就破了三个惯例,莫非真要成为杜家少女乃女乃了?
杜少南可没自己手下想的那么好心,介绍完自家他就问了:“柳家在梦州城也是底蕴雄厚,家大业大的,听说当年是哪代……宝丰帝还是长治帝的时候,还是皇商呢,后来怎么不干了?”
什么宝丰帝!长治帝!柳依依今天是听杜少南说了才知道柳家差点儿当上皇商了,至于为什么不当了,她哪会清楚?自穿越以来,她为了怕别人发现她不是原主,一方面不敢与人谈柳家的历史,另一方面又尽可能去收集与原主有关的信息,怎奈到底不是原主,别人一问她三不知。
“柳小姐?”杜少南面上很虚心,肚子里乐不可言。
“我是女子,不管家里的生意,杜少爷说的事我并不清楚。”柳依依只能这么回答。
杜少南哪会轻易放过她:“柳小姐莫要妄自菲薄,谁不知令尊只有一个女儿,向来是当儿子养的。”
“当儿子也不会变成儿子,我爹爹说了,怎么做生意反正我学也学不会,所以他也不用我走南闯北的,我只要会看账本不会让人骗就好,将来要是哪家店收入不好就不开了,或租或卖随我,反正钱够我花就行。”柳依依如实说道。
原书中的“柳依依”比现在这个更不靠谱,柳老爷养女儿溺爱十几年早该认清现实,以他宠女儿的程度这么打算也合乎情理,“那你呢?真打算坐享其成一辈子?”
按许多穿越小说的惯例来分析,穿越女都是闲不住的,大的干涉朝政当女皇当皇后,中等的也要当个一品夫人或者天下首富,小打小闹种田的也会富甲一方。自强不是坏事,杜少南也无权阻止别人去奋斗,前提是别妨碍他好好生活,别害他被炮灰了。
关于未来柳依依也想过,她不是从小就穿过来做柳家小姐的,这半路来的白吃白喝白穿白住柳家的,总觉得心虚:“我的确不会做生意,我只会下厨,如果可能,将来我希望扩大柳家的酒楼,再开几家点心店。”至少挣出生活费再还她花柳家的钱。
若是单开店伤不了他一毫毛,他还又有吃饭的好地方了,毕竟这个穿越女的厨艺还真是不错,心里有点高兴有些期待。杜少南开起了玩笑:“那我们不就是冤家了?”
“什么?”柳依依没听懂。
“同行是冤家,你忘了我刚开了一座酒楼。”杜少南笑道。
“哦,这有什么关系。梦州也不是小城镇,绝不会只有一家酒楼,有句话怎么说的?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就是我将来主持柳家的酒楼生意,同行也该是协作关系,大家一起发财嘛。”确定冤家这个词没别的含义。柳依依口齿也灵俐起来。
杜少南手模模下巴,想象梦州城只有他的酒楼的画面,一座城只一家能吃饭的。不是一家独大倒是寒酸呢!
“不错不错,有竞争才能更强。”杜少南笑得挺开心,他来这时空快十八年,除了刚开始有危机感有雄心壮志。后面的日子一直在吃喝玩乐。脑筋不用也会生锈,他好久没现在这样神清气爽,想象力丰富了。
说话间终于走进了杜少南住的院子,到了客厅当主人的当然得请客人坐下来,让底下人奉茶:“立仁,把御赐的黄金芽泡上一壶,再把柳小姐刚才送的蜜三刀当点心端过来。”
“不用麻烦的。”柳依依客气道,反正她也不懂茶。也不是来喝茶的。
杜少南上辈子的爷爷是茶道高手,十足的文化人。可惜出国留学的孙子喜欢上了咖啡,因此常被老人训忘本,本来以为一辈子也改不了喝咖啡的习惯了,哪知很快就穿到没有咖啡的时空。
早知会穿越,那些日子陪老人多喝喝茶多学点茶文化也不亏啊,还能哄老人开心,他为什么怕麻烦呢?
“品茶是风雅事,不麻烦的。”每当有人把喝茶视为麻烦,哪怕只是客套话,杜少南也会不高兴不爱听。
柳依依上一世被亲人冷落嘲讽过,这让她对别人的语气很敏感,可她不懂杜少南怎么就不高兴了,又不方便问,只能老老实实默不作声低声坐着。
他的情绪应该表现得不明显吧?杜少南自问平常自己也是挺会带面具的,那么问题怕出在她身上了,感觉敏锐与所生活的环境密切相关,这个穿越女上一世八成活得不痛快。
她可能愿意穿越来改变命运,也会珍惜能改变命运的机会,为此尽可能与妨碍她的人做斗争。
立仁这时候奉上茶水和蜜三刀,杜少南借机往柳依依这边推了推,算是道歉缓和气氛:“柳小姐是不是听说杜家被梦州奇案的凶徒盯上了,不放心才过来看看的?”
“知府的王师爷过来告诉我爹爹,我来是想问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柳依依正色道,杜少南被盯上是因为帮了她,她责无旁贷。
“那柳小姐能帮上什么忙?”别说信不过她,但杜少南真找不出她能帮忙的?她厨艺是好但只合适太平的环境下来发挥。
“我有怀疑的目标,关于梦州奇案的凶徒……”来之前柳依依也考虑过,蜜三刀不能做防御武器,她要让人相信她有用,不拿出点实际的肯定不行。
“有目标?你认为是谁?”杜少南好奇是装的。
“……”柳依依没马上说,犹豫的看看在场的其他人。
“我的人我完全信任!”杜少南不用重新看在场的还有谁,就大气的一挥手,现在能进他院子的,自然是能信任的。
他保证了柳依依就不质疑:“我怀疑陆庭齐。”
她还真敢说,“证据?”
柳依依倒吃惊:“你信我说的?”
“没,所以我要证据。”杜少南比柳依依会面不改色的撒谎,会笑容可掬的先声夺人。
“人证物证我全没有,但你不觉得梦州奇案的凶徒简直太神通广大了吗?那些富户的家底有多少岂是寻常老百姓能打听到的?官府的人才有便利条件。还有世上哪会有杀人于无形的法术,近在咫尺不提防下暗手才更有可能,林大人来梦州之后检查过死者,应该会有所发现。”
柳依依知道空口无凭,若是与陆庭齐对质只怕还会被他说污蔑,所以说到后面又带出来林雨箫,这个时空让她最有信心的还是林雨箫。
杜少南表示无可奈何的摊摊手:“你说的有道理,梦州奇案的凶徒极可能就是官府中人,但为什么一定是陆庭齐呢?还是那句话,证据呢?”如果能抓住陆庭齐的把柄他早这么干了。
“试着先查他不行吗?陆庭齐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的身份就只有档案上的几句话,写的就一定是真的吗?至于为什么先怀疑他查他,因为他是衙门的总捕头,如果别的捕快是内奸可能瞒过他吗?他不是真凶也是失职或同流合污!”
身为商人之女才穿越没一年,柳依依无权没本事查一个总捕头的来历,但皇亲国戚的国公少爷有特权吧?
杜家少爷又无可奈何的摊摊手:“你这回说的还是有道理,但官府的卷宗我无权调阅,因为我无品阶,我爹倒可以,但他现在京城。”所以杜国公来给李老夫人祝寿时,他借他爹的特权查过,可惜陆庭齐藏得太深。
他查过却没查出来的事不能拿出来炫耀,柳依依听到国公少爷也不能查很失望:“那怎么办呢?杜少爷你能先不让陆庭齐来杜家吗?”。
“少爷我向来讨厌陆庭齐,不用你说我早告诉李知府别让这人来杜家,但要从梦州一路往前查他在别地任职,任职前是做什么的,这真的是大半个江南,能做到必须有朝廷的支持,比如刑部比如吏部,或者都察院,再不就是钦差了,他们才有名正言顺的权利。”
杜少南给新来的“同乡”普及这里的官场常识,同时心里也在后悔,他是看过原书早知陆庭齐不是好人的,没在案子之前出手是因为这件案子引发剧情,有梦州奇案才会有男女主的相识。
如果男女主永不相识,剧情怎么展开?这时空还不得崩了?那他还能活吗?
当时的杜少南正是考虑到不敢搅乱剧情,同时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没对陆庭齐出手,谁会想到剧情刚开始女主角就被穿了,现在的剧情已经和原著大相径庭,他这个看热闹的就快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少爷,岳大人和衙门里的人来了。”刚才又出去和门房说了一会儿话的杜全忠进来禀报。
“衙门里来的人是谁?”杜少南先问这个。
“是姓韩的一位副总捕头,带了有二十几个人。”杜全忠答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