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摇光此刻将田栗这个角色融入的非常彻底。只见她听罢之后身子微微抖了一下,握着埙的手缓缓地往回收了几分,像是要把埙收进怀里不让任何人看到。但是微微颤抖的手臂还是出卖了他刻意表现出来的平静。这样倔强看起来却又孤寂的小孩儿,看得人都有些不忍心了。
翔子几人觉得季成涛有些过分了。他们军营每一个进入的人都经过严格的排查,祖宗八代都能挖出来,田栗的身份自然是没有问题才被放进来的,否则田栗待得还是伙房,要是习作的话一包毒药这二十万人少说也得死一半吧。
季将军您这样恐吓一个小孩真的好么。
季成涛看到此情此景却只是皱了皱眉。见孟摇光不说话弯下腰伸手要去拿她手里的埙。
孟摇光见状身子一僵,抱着埙的手抓的更牢了。
季成涛弯着腰看着被孟摇光双手抱住的埙,目光在自己的手与埙,以及孟摇光的帽子上来回移动。最后实在是觉得孟摇光抱得太严实他没处下手,这才收回手直起身子。他敏锐的觉察到,当他直起身子的时候,孟摇光身子稍稍的放松了下,握着埙的手也没有再用力到颤抖。只是将埙又不动声色的往自己怀里挪了挪。
季成涛觉得,这个埙对孟摇光来说真的很重要。这一刻他似乎有些不想为难她了。关于这个埙他也是知道的,这是田栗母亲留下的唯一的东西,至于适才田栗吹的那首曲子。似乎是他母亲以前常吹的。今天似乎是什么日子?季成涛颦了颦眉,想起来了——今日是田栗母亲的忌日。
季成涛的记忆力非常好。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军营里二十多万人。但凡是他见过的基本都能记得住。每一个军营用人的排查情况他都一清二楚,所以将军营内部的管理交给季成涛,袁珂很放心。
只是秉承着做事有始有终的原则,季成涛还是继续向孟摇光施压。
“将埙给我,我就不追究你坏了规矩的事。”
“不。”孟摇光几乎是反射性的说了这个字。语气充满了悲愤与坚定。
翔子几个人看不下去了。
“季将军,小栗子这年纪待在军营无聊也正常,他平日里也不和人说话,好不容易吹个埙发撒一下心情,您就别计较了。要不回头真成呆子了。伙房里还得换人多麻烦啊。”
季成涛听着这话的意思就像在控诉他在欺负小孩子,他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着说话的翔子,又若有所指的瞟了眼酒帐,吓得翔子等人立马站直了老老实实的闭嘴了。
小栗子啊,不是哥不帮你,关键是哥自身难保了,你自求多福吧!
季成涛见翔子等人识时务便不再看他们,又将头转向了孟摇光。这时候孟摇光已经将埙藏在了衣服里,半抱着腿下巴刻在膝盖上。沉默的不言不语。若是换了其他人来做这个动作大概只能用‘死猪不怕开水烫’来形容;但若是此刻扮演着栗子的孟摇光来做,活月兑月兑一个受了欺负却倔强的默默承受的招人疼的可怜孩子,看的季成涛都产生了一种罪恶感,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欺负小孩子了。
“栗子?栗子?”一声略带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帐篷里响起。随着稀稀落落的声音,帐篷的帘子被掀开,田老一脸朦胧的四处乱看。只是还没等他看清楚,孟摇光便一溜烟的窜到他身后躲了起来。有些委屈的叫了一声爷爷。
听到栗子这声爷爷的翔子等人罪恶感猛地就升了起来。将栗子这平时沉默寡言的人逼到找大人说委屈的地步,他们这些人是有多丧心病狂啊。
季成涛也被栗子那声委屈的‘爷爷’给说的心虚了。他长这么大还真没对谁心虚过。这次可算尝到滋味了。
田老没有给季成涛太多的时间做心理建设,他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之后,惊讶的道:“季将军?您怎么在这里?”说罢目光又飘到季成涛身后的翔子等人身上,不经意的瞄了眼酒帐,眼底似乎闪出一丝明悟。
恩,果然是来偷酒的。前几天还听二两说大晚上见到了洪将军呢。只是没想到季将军这么正经的人也会做这种事情。
想到这里田老十分理解且语重心长的对季成涛道:“季将军,酒帐里的酒是要兑上水做汤的,大冬天的不好熬,将士们都得用这些来暖身子;您要是要只能拿一瓶,洪将军前几天要走了三瓶,我听二两说之后洪将军大半夜还来伙房晃悠”
说到这里田老自动消音,一脸认真的看着季成涛,表示自己绝对不能妥协,只能要一瓶。
季成涛一听顿时脸一阵红一阵黑的,他长得像是能偷酒的人么?!像么?!洪俊良那个混账!身为大将军竟然半夜三更出来干偷鸡模狗的事!都不知道丢人的么!!!
季成涛现在就想回去把洪俊良从被窝里揪出来打一顿,偷酒也就算了,还被抓到了!太特么丢人了好么!
“田老,我只是路过。”季成涛抿了抿唇保持风度的道。
田老笑呵呵的点头,“知道知道,路过么,前几天洪将军也经常路过。”
季成涛:“”
回去一定要打他一顿!
翔子等人默默地站着当背景,这个时候他们也不敢上去触季成涛的霉头,盼着季成涛一个恼羞成怒冲回去要揍洪俊良,把他们给遗忘在这里。
季成涛见田老这模样就知道田老不信,想到每次只要一买回来就就不停的丢,其中大半都是洪俊良办的好事,这次好巧不巧的还给人家带了个正着,被田老这么误会。季成涛当真也是没话说了。
季成涛压抑住要冲回去立马揍洪俊良一顿的冲动,转头眼神一闪瞪着站的齐整的翔子等人。冷声道:“张成哪去了?!”
“回季将军,他拉肚子了!”翔子腰板一挺快速又认真的回答。
季成涛一挑眉眼底又冷了几分。“哦?我怎么不知道,酒帐什么时候成了茅房了?”
翔子几人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绷着神经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若是问这话的人是洪俊良,翔子等人还能打打哈哈,毕竟都是来偷酒的,谁也没比谁好多少不是;可关键这人是季成涛,军中人称冷面修罗毫无人情味可言的季大将军,人家那么高贵冷艳,怎么可能来偷酒喝?!人家真的是路过啊路过!
成子在酒帐里一听差点就跌出来了。看了看地上的酒默默地想自己如果想现在出去坦白的话会不会少挨几棍子
可惜季成涛压根就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怎么,还要本将军请你出来不成?”
翔子见成子蔫巴巴的低着头从酒帐里出来,眼睛骨碌碌的转着,然后一脸的惊讶,“成子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说肚子疼么?!真没想到你竟然骗我们然后月兑离队伍来偷酒?!”
所有人:“”
翔子你这么无耻,你爹娘知道么?
孟摇光依旧站在田老身后揪着田老的衣服,紧张的手心都是汗,对背对着自己的季成涛也是满脸戒备。
季成涛与翔子说话的时候大部分注意力依旧在孟摇光身上。此时觉察到孟摇光的表现并无异常,这才稍稍转移了一下,看着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的成子轻轻够了勾唇。
翔子等人默默地后退半步,卧槽季大修罗笑了!
“洪俊良前几天还和我说到你们。既然这么精力旺盛,不如以后你们营的巡逻都归你们。”见翔子等人还想说什么,季成涛话锋一转继续道:“或者。你们每人去领五十军棍,今的事就算揭过去了。”
翔子等人抖了抖身子。赶紧表态:“我们去巡逻!”说罢动作一致的赶紧离开。
季成涛嘴里的五十军棍,可不仅仅是简单的五十而已啊。刑营的那群家伙数着数着数岔了从头再数。数着数着忘记了从头在数,数着数着数到四十一很有可能莫名其妙的变成一十四,妈蛋这样的五十军棍谁敢挨?!
季成涛满意的看着翔子等人落荒而逃,再转头目光与一下就落在了微微抬头偷看翔子等人的孟摇光身上。觉察到那道目光的孟摇光身子一僵,头又悄悄地低了下去。
季成涛见孟摇光这模样觉得自己真是多心了,朝田老点点头也不提孟摇光吹埙的事,转身便带着两个士兵离开了。他还要去收拾洪俊良一顿,再晚今晚就别想睡了。
田老目送季成涛离开,这才转身对拉着他衣服的孟摇光道:“走吧,再不睡明天该起不来了。”
孟摇光轻轻地恩了一声便乖乖的跟着田老进了帐篷,伙房四周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隐在暗处的人见周围没什么动静了,便悄悄地趁着夜色离开,一路前行朝着中军大帐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每晚翔子等人例行公事般的各种路过伙房之外,并未出现什么大的事情。孟摇光安心的等着外面的消息,细数着日子。
这一天下午,军营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异样,直到晚上派饭的时候,孟摇光才听了个大概。
原因是邵子林最近几天出现了一直猛虎,看样子是从齐柳山跑下来的。外出巡逻的士兵偶尔有看见过,还因此被猛虎追赶受了伤。一天之内邵子林出现猛虎的事情闹得整个军营都知道了。
邵子林周围并没有人家,并不存在猛兽扰民的困扰。但是因为这是在西朝境内的雁城,所以外出巡逻的士兵一小队也只有六七个人,而这猛虎则有伤人意,谁知道它会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伤人。所以当天元将军便有了指示:命洪俊良明日带领一个大队去围剿猛虎。洪俊良是什么表情孟摇光不知道,只孟摇光对这个消息很满意就是了。
想不到七言和九觉办事还挺快的,智商也不错,竟然能想到这么个月兑身的办法。或者想出这个办法的并非他们俩而是另有其人?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安王顺理成章的离开军营的契机。
孟摇光能想到的事情,安王没道理想不到。这一晚同翔子几人苦逼的在军营巡逻。几人也在聊着邵子林进了猛虎的事情。
成子走在翔子身边手舞足蹈的说着:“你们是没看到,刘章的背上被抓的都见骨头了。要是他扑的慢一点,估计那猛虎的爪子直接就穿胸而过了!”说着还打了个寒颤,估计是脑补了被猛虎抓破胸膛的凶残画面,哆嗦了一下便闭嘴了。
翔子绷着脸没说话,他觉得这几天他们真的是流年不利,还是少说点话少办点糟心的事了。就连他们一直惦记的酒这几日也不惦记了,老老实实的巡逻一圈又一圈的转着,时不时哈哈气躲在燃着的火盆旁边暖暖身子,安分的很。
“冬天什么时候过去啊。冻死人了。咱们要真是每天都出来巡逻,白天还要训练,哪里受得住啊!”翔子身后的人嘟囔着,将手互相交叉揣进袖口里,让自己更加暖和一点。
“就是,季大修罗也太狠了!”本来洪俊良让他们巡逻一个月不算什么,洪俊良本来就好说话,回头好好说道说道也就算了,可是季成涛的话军营里可没人敢当玩笑。那简直比元将军的话还要好使。季成涛让他们巡逻也没说到什么时候,而他们自知理亏还不敢去找季成涛说情;你说过年之后估计就好了,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季成涛是什么人,他只要不松口就没人敢随便停止。所以这巡逻的事自然是遥遥无期。
一阵寒风吹过,几个人哆哆嗦嗦起来,牙齿都直打架。但是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哐当’一声响,铁质的兵器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响亮。
翔子等人回头看去。就见安王抖着身子弯下腰去捡掉在地上的剑,一双手冻得青红。拿了几下才把剑从地上捡起来。哆哆嗦嗦的挂在腰上。
翔子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如果说成子他们五个被罚都是活该的话,那刘贵便是那唯一一个被牵连的。刘贵身子平时还好,但一到冬天就格外脆弱,他不喝酒不插科打诨是个难得的老实人。而这两次的偷酒事件其实都是被翔子几个人连带的,几人里只有刘贵是最无辜的。但相对来说,他受的罪却是最多的。
“贵子,你还好吧?”成子过去模了模他发红的额头,惊觉比平时的温度热了许多,吓了一跳。冬天不是因为外伤生病的一般都很难治,军营里条件也不好,万一严重落下病根就惨了。
“发热了,我带你去找军医。”成子说着就要拉着安王走。
安王却纹丝不动,用比平时低了点的声音道:“这样下去不行,晚上温度太低了,白天训练过度晚上要是还不好好休息的话我们撑不了几天。”
“那还能怎么办?季大修罗的话谁敢反驳?”成子不满的颦眉,他也知道季成涛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除非他们几个人都半死不活了,否则季成涛是不会放过他们的。这是季大修罗一贯的风格。每一次尝试都叫人终身难忘。
翔子一手模着下巴沉默着思考,看着不远处灼热的火光眯了眯眼,眸中精光一闪:“我有办法!走,现在就去找将军!”
其余几人对视一眼均抬脚跟上。比起这样慢慢的被折磨的半死不活,他们还是选择相信一下翔子。毕竟共处多时,对彼此的性子还是很了解的。
成子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找将军做什么?那天晚上季大修罗就把将军给修理了一顿,将军说话不顶用啊。”成子以为翔子是要去找洪俊良让他去帮着去季成涛哪里求情。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找将军不是为了这事。”翔子对成子的智商一直没抱什么希望。
“那我们去找将军干什么啊?”
“请战!”
他们几个来到洪俊良的营帐的时候营帐里还亮着灯,洪俊良不喜欢有人守着他的营帐,所以营帐周围并没有说没人。
“将军!”翔子在营帐外喊了一声,这个点还没熄灯,一定是又在喝酒。喝酒好啊,喝酒了就更好说话了。翔子想着脸上的表情终于好了一点。
“谁啊?!”洪俊良有些飘的声音传出营帐,话里带着三分醉意。
“将军,是我文翔。”翔子扯着嗓子道。
“在外面吼什么吼,还不滚进来!”洪俊良的酒量很好,想醉的时候醉,不想醉的时候也能装醉,但不管是真醉还是假醉,他的脑子却都是非常清晰的,虽然说的话跟醉鬼的一般无二。
翔子几人得了命令便都钻了进去,一进去便感觉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脸色也都稍稍好了些。
洪俊良坐在桌边双眼迷茫的看着进来的六个人,声音带着酒气的朦胧,骂道:“你们几个不给老子老老实实的去巡逻,跑到这干什么?!想偷老子的酒喝?没门!赶紧滚蛋!”说着一手抱住桌案上的酒壶不撒手,怒瞪翔子等人。
除了翔子其他人都有些傻眼,心说将军喝醉了之后怎么比没喝醉还浑?
“将军,我们不是来偷酒的”翔子解释道。
“你们是!”洪将军笃定道。
“我们真不是来偷酒的!”
“你看你都说了你们是来偷酒的!”洪将军一副‘我已经看穿你们了你们就承认了吧’的表情,看的他们哭笑不得。
“将军!听说明天你要带人去围剿猛虎,我们几个想去!”翔子绝口不提酒字,意简言骇的说明来意。
洪俊良反应了一会,这才明白翔子说的是什么事,“不行。”
“为什么?”翔子觉得洪将军的理由一定很出乎他的意料,因为洪将军喝醉之后办的事也都很奇葩。
洪将军盯着他看了一会,伸出手指着他认真的道:“长得太白。”
巡逻六人组:“”
卧槽这算什么理由?!
翔子愣了一下,脑子里一个劲的狂吼:妈蛋长得太白是我的错么?!晒不黑是我的错么?!我白跟不能去围剿猛虎有个屁关系啊!!!脸上却是一副淡定的模样,伸出手将成子拉过来挡在自己面前,示意成子将他刚才的话说一遍。
“将军!你就让我们去吧,前几天我们犯错这次正好将功折罪!求将军成全!”成子稍微润色了一下开口,顺便模了模脸,他不黑也不白,应该可以了吧。
“不行!”
“为什么?!”
“太矮!”
成子:“将军!我只比你矮一点!”
“所以说太矮!”
妈蛋太矮跟去不去围剿猛虎有关系么?!有么有么?!
成子一脸生无可恋的看向翔子,问:“你确定将军真的喝醉了而不是在装醉?”
翔子拍了拍成子的肩膀示意他坚强点,然后又拉了一个人过来,继续刷将军。于是当最后一个人刷完之后,依旧被洪将军言辞拒绝了。
翔子看着刘贵发红的脸,好吧虽然被胡须遮住但还是能看出来一张脸黑红黑红的。冲上前一把按住桌案上的酒坛子,正经道:“将军,你昨天又去偷酒了吧。你床下面的酒罐子都快堆不下了,需要我们几个替你处理掉不?”
“嗯?”洪俊良迷茫着双眼看着眼前的翔子,揉了揉脑袋忽然双手撑桌站了起来,绷着脸异常严肃的看着翔子几人,正色道:“千万别被老季和将军发现了,一定要毁尸灭迹!”
众人:“”
没有丝毫意外,第二天一大早翔子等人便出现在了外出围剿猛虎的队伍中,翔子本来以安王生病为由不让他去的,但是安王怎么可能放弃这个离开的最好时机,便说一个巡逻队大家都去就他留下太说不过去,到时候他不乱跑就是了。翔子想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便同意了。
一队三十多个人在洪俊良的带领下朝那日猛虎出现的地区推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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