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夫人有些犹豫,玉瑶雪怎么说也是女儿家,被一个陌生男子这样那样说出去毕竟不怎么好听,这个时代名誉大于一切。若是玉瑶雪真的醒了过来,以后可怎么见人啊。玉夫人这么想完全是为了雪儿,毕竟她是知道名誉对女儿家的重要性的。
玉昭然也知道这个,所以他并不着急。静静地等着玉夫人做决定。
商雪也明白,只是对于雪儿的性命来说,其他的都不重要。但雪儿不一定这么认为,玉昭然说雪儿此时此刻是有意识的,那么她若是被玉昭然那么对待,想必也是不肯醒过来的吧。
但让她就这么放弃这个机会商雪也是不愿意的,她低眉敛眸的看着雪儿苍白的毫无生气的脸,忽然抬眸对玉昭然道:“玉公子想必还未婚配吧。”
不得不说商雪看人的眼光也是及准确的,或者说,徵羽楼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
玉昭然一听瞬间就明白了商雪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他倒是没有生气,很理解商雪的心思,并没有因为她一心顾着玉瑶雪而算计自己心里不舒服,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这个的确不曾。”玉昭然也承认了,这些年他一心醉心医术,只是偶尔出了个谷还被六皇子设计,不得不千里迢迢的赶到和京城来给卫家小子看病,还为了什么阴谋阳谋搞得神神秘秘的,明明能治好却对外宣称无能为力。这不是砸他阴阳谷的招牌么?虽说阴阳谷的确不怎么在乎招牌这东西,但总体来说玉昭然还是很不爽的。为此全程可是没给六皇子一个好脸色,可以说玉昭然现在对外面世界的人已经绝望了。但在阴阳谷内却没有一个让他足以心动的姑娘,所以玉昭然早已束发却不曾娶妻。
商雪一听却是笑了,看着玉昭然道:“玉公子惊世之才,又宅心仁厚医术了得,雪儿虽说病重在身却满心坚毅,身为赤阳侯府之女样貌性格自然是极好的,不知配玉公子可还合适?”
玉夫人这时也明白了商雪的意思。但这短短时间的了解,玉夫人对玉昭然倒是很满意的,谈吐不凡医术超群。还有一颗仁义之心,更难得的事,他将一些治疗雪儿不合适的过程也与他们说了,也未曾有过其他心思。倒真是合了玉夫人的心意。
玉昭然对商雪直来直去毫不拖泥带水的性子给吓到了。这婚姻之事他还从没见过哪个女子说的这般理直气壮的,何况这姑娘也才成亲不久。不知为何,玉昭然想到六皇子娶了商雪这么一个‘豪爽’的皇子妃就很想笑,他甚至脑补出了商雪和六皇子呛声的场景,眼睛里顿时显现出了喜意。
商雪脸上带笑看着表情变化奇怪的玉昭然,虽然疑惑却并未问出口,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玉昭然的回答。
玉昭然对于玉瑶雪是佩服的,他知道这样活着需要怎么样的毅力。活死人一样却偏偏意识是清醒的,这样的煎熬即便是他一个大男人都不一定能够坚持这么多年。但她一个小女子却做到了。
玉昭然目光落在脸色苍白安静如水的玉瑶雪身上,唇角绽放出一抹愉悦的笑意:“若是我将玉姑娘治好了,只要玉姑娘愿意,在下求之不得。若是治不好……”
玉昭然抬起头,在玉夫人紧张的目光中施施然的道:“我便终生不娶。”
看似很随意一般的话语,玉昭然说出来却又带着几分誓言般的坚毅。
“玉公子……”玉夫人想说你不必如此,能治好是雪儿之幸,治不好,也是命。不能因为雪儿耽搁玉昭然的终身。
玉昭然为玉瑶雪治病本就是她们求着的,玉昭然答应那是医德,不答应她们也没办法,又不能说什么。但商雪借着玉昭然治病方式的缘故提议让玉昭然娶玉瑶雪已经够不厚道的了,谁承想玉昭然竟然立下誓言治不好玉瑶雪自己便终生不娶,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夫人不必说了,在下想的很清楚,或许我这一次来和京,就是为了要与雪儿相遇也说不定啊。人生总要有些意外才算完美不是么。”虽然玉昭然不知道玉瑶雪到底是性格,但一个女子能够做到如今这个地步,玉昭然觉得很动容,他想他会爱上这个勇敢的女子,就像为玉昭然把脉心底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一丝不知名的颤动,他知道,这是为玉瑶雪的坚强而动的。
玉夫人见玉昭然决定了便也不再说什么了,玉昭然敢这么说,自然心底对治好玉瑶雪是有把握的,想到这里玉夫人又有些惊喜,看着玉昭然越看越喜欢。郎才女貌,和雪儿还挺般配的啊。
商雪见事情有了初步共识也松了口气,她适才那么说便是笃定了玉昭然身为医者对疑难病人的执着才那么说的,没成想玉昭然居然做出了这样的承诺,无疑,玉昭然显然对玉瑶雪也是有好感的。想到此商雪也缓缓地笑了,是啊,这样的雪儿,谁能不喜欢呢。
“娘亲,你和玉公子聊一聊雪儿的问题,我去看一看玉阳。”玉阳的事也要早些解决,待他完全好了再来说这件事,侯府内还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呢。
玉夫人点了点头,目送商雪离开,她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的两个雪儿都这么懂事,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商雪随着丫鬟来到玉阳的院子,正碰上从这里出来的赤阳侯。
“雪儿怎么来了?”玉侯爷以为,商雪本该是恨玉阳的,毕竟赵姨娘是害她失踪的罪魁祸首,且赵姨娘还害死了昭儿。他起初想让商雪劝玉夫人只是因为他的话大概商雪还是会听的,毕竟他的雪儿小时候那么懂事。此时见到商雪独自一人来到玉阳的院子不禁有些奇怪。
商雪给玉侯爷行了礼,面带笑容的道:“爹,我来看看玉阳。”言语间没有丝毫不满与愤恨。只是笑容有些淡,也不热络。对于赤阳侯,说实话商雪没有太多的感情,从玉瑶雪那里得知的一切都是关于玉夫人的,玉侯爷的几乎没有,所以她对赤阳侯没什么依恋,也不想有什么。毕竟谁会对一个根本不关系自己女儿生死的人产生感情呢。商雪好在没有太偏激,否则不怪玉侯爷不为玉夫人做主也就算了,搞不好还能连他一块收拾了。
这毕竟是玉瑶雪的爹。是玉夫人的丈夫,是她名义上的父亲,她能够尊敬他,却并不会去喜欢他爱他。
玉侯爷也知道商雪虽然对他态度不错但却并不亲近。这也怪自己。玉侯爷听商雪这么说也没说什么,毕竟在他心里商雪还是个很懂分寸的人,况且看如今这这模样也不像是要去找玉阳麻烦的,便放心了。
“雪儿进去吧,阳儿在院子里呢。”
商雪目送玉侯爷远去,这才转过身子进了院子。拐过一个弯抬眼就看到坐在阳光下椅子上盖着毯子的玉阳正抱着一本书再看,手边是温热的茶,冒着袅袅青烟。静谧的像一幅闲园雅士图,丝毫没有当初第一面也是唯一一面的意气风发。
玉阳现在就像是沉淀了下来的酒。像是藏进了剑鞘的宝剑,锋芒尽敛。去了一趟环州,发了一场大病,性子倒是磨练的越发沉稳了。
商雪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当她走到玉阳身旁的时候,玉阳从书中抬起了头。一双与玉瑶雪相似的眸子平静无波,似乎预料到了商雪会来。
忽然玉阳笑了,眉眼勾起眼底带着余温,话语听着轻佻却说得很是认真,“我该叫你瑶妹,还是六皇子妃?”
说着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商雪请坐。
商雪不紧不慢的坐下,连睫毛都不曾颤一下。
“有什么区别么?”瑶妹就是四皇子妃,四皇子妃就是瑶妹,有何区别?
玉阳掂起炉子上煮的茶给商雪倒了一杯,递过去看着商雪面色无波的脸淡淡的道:“我以为,你只是六皇子妃。”
玉阳的意思很明显,商雪如今嫁给了六皇子自然就是六皇子妃,而他的瑶妹,却不是她。玉阳在环州的这些天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事说是巧合他是一点都不信的,必然是有人故意设计的。但那又如何,赵姨娘终究是做了那些事,也承担了她要担的罪孽,不管是不是设计,赵姨娘的死都怨不得他人。只是玉阳不理解的事,为什么会有人要对付赵姨娘,显然赵姨娘是牵扯了四皇子,但问题又来了,赤阳侯府一个闲散侯府,如何值得四皇子这样处心积虑的拉拢?而自己的父亲对这件事还如此反感。
玉阳想知道商雪到底是什么人,既然栽了,自然要栽个明白不是。
玉阳能够才出来商雪并不意外,毕竟能够让赤阳侯看重的儿子自然有几分本事,何况玉阳在和京的风评还算不错,不过商雪并不是来满足玉阳的好奇心的。她接过茶杯放在手里转了转,浅浅的喝了一口。将茶杯捧在手中这才道:
“赤阳侯府只有你一个男丁。”对于聪明人,商雪从来喜欢直奔主题,这个习惯非常好。
玉阳挑眉,他知道商雪想说什么。
“那又如何?”是啊,他知道赤阳侯府迟早是他的,可那又如何呢?
他以前以为这个位置本来就该是他的,但爆发了赵姨娘那件事之后,即便玉阳有能力坐上这个位置,但总有一种感觉是从他大哥手里抢来的。而为此当他大哥还是个懵懂的婴儿的时候就死在了自己姨娘的手中,这个位置,叫他如何能做的安稳。若是正面竞争他坐上也就坐上了,并不会如此,但可惜不是,这是他姨娘用卑鄙手段为他夺来的,他一点都不想要。
尤其是如今看到玉瑶雪那个模样,他是真的觉得在这侯府待一天他的喉咙似乎都被什么东西掐着似的难以呼吸。
“赤阳侯府迟早都是你的,我希望在你继承侯府之前。你能离开和京。”还有一年,还有一年玉阳就该束发了,到时候就拥有了真正的继承权。而那时候,赤阳侯不管是为了补偿玉阳还是如何,都会将侯位传给他。
商雪知道六皇子要赤阳侯的势力,因为当年龙泽太后留给玉家的龙卫每一个都是可以以一当百的存在。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这样与玉阳毫不客气的说,要观察一个人是不是真的表里如一,当然是要逼着来才能看得清。
玉阳听了商雪毫不客气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她道:“赤阳侯府也是我的家,你说一句就想让我走,凭什么?说起来我想与你相比。我更有资格住在这里。”是啊,凭什么?难道就凭他的亲生母亲做了错事么?所以这是迁怒?
商雪听了并不恼怒,只是淡淡的和他说事实:“娘亲心里的刺扎了十年,她委屈了十年。不能因为你让她再委屈下去。别忘了她也是你的母亲。”是的,对你如同亲生儿子一般对待的母亲。但你的赵姨娘却将她的真心践踏的一文不值,你凭什么说你有资格住在这里?
玉阳听罢却是笑了,他忽然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六皇子也参与夺嫡了吧。”是询问的但语气却极为笃定,笃定的就好像他亲眼看到似的。
商雪端茶的手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敛着眉不轻不重的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商雪心里却是很着急,若是只有太子与四皇子两人六皇子自然不惧。最可恶的是皇帝容不得有了别样心思的六皇子,若是这件事曝露出去。不管是真是假,按照皇帝与太子多疑的性格,六皇子可就危险了。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得住,商雪恰好就有这个技能,她说完那一句便不再多说,任何一句都像是在欲盖弥彰,多说只会让玉阳更加怀疑。
商雪心里发狠,若是玉阳表露出什么歪心思,可不能让他活着出赤阳侯府!
玉阳见商雪不动如山的模样,勾勾唇满意的点了点头,赞赏道:“六皇子妃好定力。”这样都能稳如泰山,果然不愧是六皇子看上的人。
要说玉阳是怎么猜出来六皇子也参与了夺嫡的,自然是因为这几个月的思索,由四皇子处心积虑的要拉拢赤阳侯府起始,商雪出现断了四皇子的路,而最终商雪却嫁给了六皇子,这件事表面上受益的事太子,但细细想想,如此精密的布局若是太子出手必然不会将商雪让给六皇子。
因为由四皇子的事件可以看出,赤阳侯府手中掌控者一股势力绝对不可小觑,而这样的势力唯有握在自己手中才算安心,就算是太子,也不会这么大方,何况太子内里是不是如同外人所看到的那样仁德还是一回事。
由此玉阳便推断出商雪是六皇子安排的人,若不是,那么至少是站在六皇子身边的。那么六皇子为什么要收拢自己的势力呢,对比如今的形式,答案自然是一目了然。
商雪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转着手里的茶杯,目光烁烁的盯着玉阳道:“大晟的皇帝陛下如今身康体健,慎言。”
对,当今的皇帝陛下最不喜的就是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夺嫡的事,他已经定了他的嫡长子为太子,那些讨伐太子的人不知被他清除了多少,如今这朝堂安稳,有一半是靠着太子仁德的口碑撑着的,若是这口碑坍塌,皇帝再对太子失望,那么这场好戏可就该到高、潮了。
其实太子如今的位置做的很不稳固,因为他没有什么大的建树,换句话说就是心比天高的那种。所以一开始前几年即便有皇帝一力定保却依旧有臣子对太子不满,直到皇帝杀了不少人才算停歇。而大概就是这件事,刺激的太子要做一番大作为,所以才想起要拿安王府下手,这才有了阮家的案子。太子如今有一半是靠口碑撑着,另一半则是靠皇帝,但不管哪一样都会让太子感到不安,口碑这东西若太子真性情如此倒没什么,关键是这都是他装出来的;
而皇帝的支持,到底还是靠的别人,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太子如何能安心,即便这个人从头到尾都一心支持者他。而这一切诡异的平衡还是在卫国公府全然没有动静的条件下才维持住的,若是卫国公府腾出手来参与,这朝堂只怕会更加的热闹,别的不敢说,太子的地位将会比看上去的更加不稳,这个倒是一定的。
“六皇子妃说的极是。”玉阳无趣的结束了话题,不过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遗憾,大概就算没有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他心里也已经有谱了。
两人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玉阳先开口了。
“我会回环州的。”
商雪微微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玉阳说的是这个。而她因为玉阳提起六皇子夺嫡的事情而心神不宁倒是将此次来的目的给忘记了。
玉阳见商雪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忽然自嘲的笑了一下,脸上略带苦涩的道:“玉昭然医术不错,让他给雪儿瞧瞧吧。”
玉阳回来的日子不短,虽然从没出过院子但对于家里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尤其是玉夫人带回来了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姑娘。且当这个姑娘是亲闺女一样照看,玉阳对自己在环州的猜测就更加确定了,他是一路躺回和京的,当时回到家的时候浑身酸软还不如死了算了,而得知玉瑶雪现状的他,不敢想象玉瑶雪这十年来是怎么度过的,他愧疚,即便那些事不是他做的,但他亲生母亲的的做法依旧让他无地自容。他甚至懦弱的不敢去看玉瑶雪一眼。
连带着见商雪都有一种难言的愧疚感,他想若是没有商雪,这些真相不会被揭露,他本应该恨商雪的,那样的话赵姨娘就不会死,他妹妹也不会被赶去尼姑庵,但他发现相对于假设没有商雪,他还是比较能接受目前发生的一切,说到底他和赵姨娘终究不是一路人。做不到赵姨娘那种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大体来说,他还算是个……好人吧。
商雪点了点头,对玉阳,她到底还是放心了。这样一个能够无言的背负自己母亲犯下的错的人,应该还值得信任吧。
当然,做点措施还是有必要的,这是为了自己主子,同样也是为了玉阳。她可不想哪天六皇子的事情爆出来自己第一个怀疑到玉阳身上。
商雪走了之后玉阳在院子里又坐了许久,自从被赶到环州之后他就有些迷茫,自己之前的雄心壮志好像在一瞬间就全都消失不见了。那种久违的胸腔里像是藏了一团火的感觉怎么都回不来。这一次重病回京,玉阳想了很多,想起了第一次父亲问他将来长大要做什么的时候他挺着胸膛说要做一个锄强扶弱的大侠,那个时候正好听书,讲的就是一个大侠锄强扶弱的事,再大一点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给成为大侠,但还是勤练武功。
那时候脑子里回放的各种待人接物品性良行的事,好像都是玉夫人交给自己的。而赵姨娘平常见到他除了说要争气你可是侯府的小侯爷之类的话之外,再无其他。他确认自己对于这样一个对自己如同亲儿一样的人恨不起来,所以能做些让她不为难的事便做吧。这一次病好之后回环州,大概能静心的想一想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至少找个人生目标啊。
商雪在侯府用了晚膳,待六皇子亲自来接她的时候,两个人才恩恩爱爱的做了马车回皇子府。
商雪将玉阳的猜测告诉了六皇子。六皇子先是一惊然后却是释然。
“我没想到第一个猜出来的竟然是他。”的确,六皇子以为,玉阳去了环州之后至少要三五年才能回来,那个时候和京城的天也许早就变了,就算不变,估计皇子们的争斗也大了白热化的地步,而他,估计也藏不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