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足够你应付突发状况,被发现的话朝叶子胡同跑,遛几圈都能把他们给遛晕,然后从朝天井直接回客栈睡觉。剩下的事睡醒了再说。”
孟摇光将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为了应付突发状况,且这一次明面上只能是陆一帆与朝廷对上,所以虽然陆一帆的性命有保障,但总体来说还是非常危险的。
如事先他们预料到的,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被按上有心人特意安排的说法,一旦稍有差池,将功亏于溃。
“知道。”陆一帆总来说还是很惜命的,自然将所有细节的都记得清清楚楚。
“亥时三刻行动,完事后差不多子时,那时候街上落轿走马的都是富贵人家,不管是兵部还是巡防营都不敢轻易放肆。多少能拦着点。”
有些家族家教严格,就算是逛花楼也不允许过夜,一般子时都会打轿回府,许多大臣也不例外。虽说官员进花楼没有硬性规定,但当上了京官自然没有几个傻子,逛归逛,但绝不过夜这是底线,若是被对头看去做出些什么文章,可就不妙了。
“恩。”
孟摇光说完也没准备多留,和莫楼主告辞之后便走暗道回了安王府,准备安心的在家等消息。却不想孟辰煜已经在府内等着她了。
安王府与徵羽楼的暗道是早就修好的,位置隐秘除非掘地三尺否则即便是机关高手也难以觉察出来。
孟摇光在见到孟辰煜的时候觉得事情有些不妙,自从被孟摇光强制教训过之后。孟辰煜从来没有这么晚来打扰过他,今天这是第一次。
“有事?”孟摇光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坐下,用铁杵勾了勾炉子里糊着的炭火。见烧起来了这才放下看向孟辰煜。
孟辰煜也不与他绕关子,郑重其事的问:“你要懂户部?”虽说是问句,但却有七分肯定在里面。
孟摇光听罢也不否认,只是勾起唇嘲讽的笑了笑,道:“孟辰桓的手下真是不中用。”
孟辰煜一听就知道孟摇光是真有这个打算,心里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户部若是动了可是件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说不得还有那个官员要跟着倒霉。但如今这个时机似乎不怎么好啊。
“除夕宴的事刚出,现在就对户部下手有些急了。”孟辰煜他们兄弟几个。没谁没有把皇帝的心思给研究透彻的,他这方面倒真是与孟辰璟和孟辰桓想到一块去了。
孟辰璟最近之所以这么清闲,就是料定了安王府与孟辰桓近期内不会对他出什么幺蛾子;而孟辰桓在孟摇光的提点下也是在想尽法子将福州的事暴露出去且不牵扯自己,而如今孟辰煜不知道从哪的来了消息也是火急火燎的跑到安王府来打探情况。这件事上倒真是意外的合心啊。
他们三个能想到的。孟摇光如何想不到,只是她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大费周折的把陆一帆给弄回来;她现在想知道的事,这件事孟辰煜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孟辰璟知道了?”这是最坏的打算,若是孟辰璟知道必然会联想一番,毕竟户部是他的人,他不可能看着有人要对户部下手而袖手旁观,那么若是佟治曝露,孟辰璟知道他再查以前户部的帐。最有可能翻得就是福州的旧案!那么如今的户部尚书府就不是那么容易闯的了。
谁知孟辰煜却是摇了摇头,声音平稳的道:“没有。他现在忙着往徵羽楼跑,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朝堂上的事了。”
孟摇光心里小小的松了口气,户部一切如常最好。孟辰煜既然知道了,孟摇光自然也不打算瞒着他。只想起孟辰桓的手下让她适才担惊受怕就一阵不爽。
“孟辰桓能长这么大也不容易,养了一个佟治用一次竟然还能被发现,他是有多蠢?”
孟辰煜也不能说什么,他的人都是卫国公府的,又权倾朝野举足轻重的大臣,同样也有微不足道各个部门的万年小透明,就是这股分布在朝堂各处的暗中力量,被皇帝忌惮,被孟辰璟看重,所以才有了如今卫国公府的下场,才有了如今的孟辰煜。
炉子上煮着的茶‘咕嘟咕嘟’的冒着声响,孟摇光拿起垫布给孟辰煜和自己均倒了一杯,端在手里轻轻地晃了晃,“你既然知道了,自然就该知道我要翻的是什么案子,那依殿下之见,孟辰璟这次还有翻盘的机会么?”
孟辰煜觉得,依照皇帝对孟辰璟的执着,即便有了阮家的案子以及除夕宴的事,再加上这次福州的案子,也不一定能够真正的将孟辰璟打入深渊。即便皇帝对他惩罚有多恨,当时有多厌弃他,只要他还是太子,稍一有机会,孟辰璟就回卷土重来。
“父皇对太子的期望太高,即便再加上福州的案子,也并不能彻底的让太子失势,何况,当年福州的案子太子并非主谋。他只是错判。顶多是个与阮家案子一样的罪名。”即便百姓们对这个太子会略感失望,但只要皇帝还支持,谁有能说什么呢。
这话孟辰煜并没有说出来,但他知道这些孟摇光都清楚,用不着他多嘴。
孟摇光将冒着热气的茶放在唇边轻轻地吹了吹,浅浅的饮了一口,一双仿若流光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孟辰煜,蛊惑般的道:“殿下错了,我翻福州案子的初衷,并非如此。”
至少最终目的并不是针对皇帝如何处置太子一说。
孟摇光觉得生活在权力中心的人都是智慧至极,尤其是像孟辰煜这样小小年纪见识过后宫残酷利欲熏心且隐忍了多年的人,更应该是慧极若妖。初见时虽不及如此但也不会差太远;
而如今看来,当局者迷这句话适用于所有时期的智者。
只一听说对付太子的事情孟辰煜的第一想法都是同一个,他只知皇帝不会因为此等事情摒弃太子。却从未反过来想过。
是,皇帝的确因为先皇对安王过分宠爱甚至一度要废了他这个太子而对嫡长子执念甚重,孟摇光也承认这一点,只要太子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比如谋逆之类的事情,其他不管是什么皇帝都能给太子兜住了,这是他对于嫡长子的执念。
但反过来呢,太子就当真对皇帝的执念这般又信心么?阮家的案子揭露皇帝有多愤怒他是知道的。后来除夕宴他又犯了帝怒,若是福州的案子翻出来,牵扯的何止是户部、兵部。到时候就算他只是失察之罪也难以轻饶。
伴君如伴虎,更何况他不到一年的时间就闹出了一件又一件让皇帝恨不得将他咬碎了嚼进肚子里的事!到时候皇帝不管愿意不愿意,太子都是必须要受惩罚的,而太子手里折损了兵部、户部两元大将。甚至还可能牵扯到禄国公府。那时候太子府将处于绝对的低迷期,若是有人再将这份‘被皇帝厌弃’的信息无限放大,按照太子往日的凶狠程度,会做出什么事情可就不一定了。
孟摇光就是看中了太子这方的弱点,才施计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太子,让他在皇帝面前言信尽失,让他自己想一想都觉得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皇帝不会轻易原谅,往深处一想就是会失去太子的位置。然后到时候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孟辰璟是什么人,比皇帝还要狠的狠人。一旦‘会失去太子的位置’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走一圈,将会无时无刻不烦扰着他,最终他会孤注一掷在即将要失去这个位置之前,除掉对他这个太子有威胁的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逼宫。
孟摇光眸中寒光大盛,真想看一看孟琰被他亲自的嫡长子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样子啊。
孟辰煜显然没明白过来,他的思想还停留在皇帝是主使一切命运的最高权力者,太子罪责如何都是由皇帝定的,皇帝不愿意放弃他,谁说什么都没用。却从来不曾想过,既然无法动摇皇帝的决心,那么就去撬太子的嘴,让太子自己在皇帝面前失心失德,做出皇帝最不能容忍的事情来,一切不就水到渠成了么。
这是思维定性,也不怪孟辰煜想不过来,不仅是孟辰煜,就是孟辰璟,事到如今他也从没想过要逼宫谋逆之类的事情,这种未来还虚无缥缈的事情,也只有孟摇光敢如此大胆的去实施执行了。
见孟辰煜依旧迷茫,孟摇光眨了眨眼问:“如果你处在孟辰璟的位置,第一次阮家的案子让皇帝发现你对安王府抱有不择手段也要除掉的敌意,甚至不曾估计国家大义;第二次依旧不知悔改,甚至要利用自己弟弟和朝廷大元公子千金的生命也要在除掉安王府的独苗,行事如此心狠手辣;第三次,不顾福州万千灾民性命,为保陈先河陈然赫然冤枉水家全族,致使水家九族尽诛;皇帝就是再想保你,他依旧要给朝廷交代,要给百姓交代,而你为此必然要受到责罚,三件事一件接着一件,皇帝的暴怒一次比一次来势凶猛,你又当如何?”
孟辰煜皱着眉思考,边想边张嘴到:“如果是我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太子是一个睚眦必报且很狂傲自大却又是个底气不足的人,按照太子的性子,必然会想着他太子的位子是不是保不住了,便会不受控制的想若是他被废之后会如何如何,他高高在上了一辈子,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的出现,那么只会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一个地步之前做出反击,而最快捷有效的反击……”
孟辰煜抬头看着孟摇光,一字一顿的道:“登上那个至尊之位。”
是了是了,只有登上那个位置,孟辰璟才会真正的放心,真正的舒心。不必再担心他为伪装会被认识破,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是一国之君了,即便是不在伪装谁有能奈何得了他。他便能心安理得的去做他想做的事,不会再有人掣肘他,因为他是一国之君,万人之上。
孟辰煜反应了过来,看着孟摇光的眼神不自觉的深了许多,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孟摇光一般,话语中带着重重的惊叹于不可思议:“你要逼他谋反?!”
现在细细回想孟摇光来到和京城所做的一切,每一件看似都是在揭露太子,看似是在逼着皇帝对太子下手,实则每一个计划的真正目的却是在针对太子,逼迫太子面对皇帝的质疑越来越没有底气,最后为了保住地位走上谋逆之路。
孟摇光看了一眼震惊的孟辰煜敛下睫毛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毫不在意的道:“他迟早要走这一条路,我不过是送他一程罢了。”
是了,迟早孟辰璟都是要走这一条路的。没有孟摇光在,还有孟辰煜。如今皇帝正直壮年,而再过几年卫天笑就要死了,卫国公府一旦失去了这根独苗,孟辰煜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皇帝好过的,不让皇帝好过的最好的方式就是打破他对他嫡长子的看重,让他的嫡长子亲自狠狠地抽他一巴掌!
还有什么比他一心培养的嫡长子拿着刀逼着他禅位更加能让皇帝难受的呢。
孟辰煜想,大概没有了。
孟辰煜和孟摇光对皇帝的仇恨不一样,但立场却出奇的一致,而想法作风也是非常的相似,只是如今的孟辰煜还未成长为冷心冷情的人,至少卫家还有一脉,他还有温情何以给。
孟辰煜简直没法想象卫天笑死后的日子,皇帝欠了他们卫家那么多条人命,让他亲自下令杀了他的嫡长子都不解恨!好在卫天笑还在,好在孟辰煜还没有疯掉。
见孟辰煜不说话,孟摇光便知道他想通了,将微凉的茶推过去,转移了话题。
“卫小公子怎么样了?”玉昭然已经去看过了,虽然传出来的消息是无救,但孟摇光怎么看怎么不信啊。
“还不错,只是要受些罪罢了,养个三五年虽然身子差些,但好歹能保住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