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的经历后,荣筝把两样重要的东西重新找地方放了,吩咐屋里不许离人,除了近身的几个不许别人进她的卧房。
马氏心下着急可暂时拿她没有办法。荣筝依旧每天按时晨昏定省,不过和马氏维护着表面上的和睦,私底下两人已经没有任何交心的话可以说了。
这样诡异的气氛一直到了腊月二十四小年这一天。
荣江不在家,少个主心骨。马氏让管事媳妇帮着列了请年酒的单子,又让去三房那边询问,他们什么时候摆年酒,怕时间冲突。
过了一会子,丫鬟回来禀道:“三太太说定了正月初四。”
马氏道:“那我们就正月初三吧。我们大一房不可能排在他们之后。到时候席面不够的话还是让清风楼送两桌来。”
跟前的管事媳妇说:“这大正月的,怕清风楼打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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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氏道:“清风楼打烊的话,不还有会仙楼?”
管事媳妇心想会仙楼的席面贵啊,太太您又不是个出手阔绰的人,到时候缺银子的话上哪里去找?
关于过年这些事还用不着荣筝来操心,她如今只想着自己手上的东西。庄上送来的米、面、干果、鸡鸭鹅鱼之物。她分成了几分,其中大的一分让送去了外祖家。
这天下午酉初,便听得红螺来报:“小姐,老爷回来了。”
荣筝听说父亲回来了,倒也欢喜。看了看屋里堆着的东西说道:“你们看着收拾一下,三房那边的派个人送去。剩下的这一份就拿到上房去吧。”
她多加了一件大红斗篷便往上房而去。
荣江刚刚倒家,风尘仆仆的。
马氏伺候着他更了衣,刚上了热茶,夫妻俩坐着闲话家常。廊下的丫鬟就说:“老爷、太太!三小姐过来了!”
荣江微笑道:“倒有两个月没有见到筝姐儿了。”
那马氏的神情却有些古怪,心中暗想,她倒是消息灵通,才到家就忙不迭的过来。她这会儿来是要做什么?迫不及待的要告自己的状?立马来拆台呢?马氏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惧怕继女的事,不免觉得可笑可怜。说来说去都是周嬷嬷不会办事。她无意中横了周嬷嬷一眼。周嬷嬷心里也忐忑,忙垂了头。
马氏正是不安的时候。就见荣筝已经进来了。刚进了屋。丫鬟便替她解了斗篷,露出里面一身玫瑰紫的袄裙来。荣筝上前给荣江行了礼。
荣江见荣筝倒还好,含笑着点头说:“你来了,坐吧。”
荣筝坐了下来。便笑问道:“爹爹要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还以为您今年这里不回来了。”
荣江道:“同知倒没有知县的公务繁杂。这里有十几天的休沐。我一人在安阳待着也不自在,还不如回来看看你们,好在离家也不是太远。”
荣筝又笑吟吟的问道:“汴梁十七就开始下雪了。到二十一才渐渐晴好。爹爹在路上没有遇着大雪阻路吧?”
荣江说:“倒还算顺利。”
荣笙也过来了,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荣江见了小女儿便不禁的想起卉秋,马氏听说便让人去请她过来。荣江却道:“得了,今天冷。她怀着身孕来回的走吹了风怎么好,一会儿我去看她吧。”
马氏心想,那个卉秋不过是个通房而已,倒好大的脸面。
正好仆妇送了庄上的东西过来,荣筝起身笑道:“这是今年两个庄子上送的年疏,正好爹爹也回来了,正好添了年货。”
三个仆妇搬了好几趟才把那些东西全部搬进来。荣江倒是想起了一事,笑道:“我还记得筝姐儿让人给我米的事来,听说是芦塘那边产的。当初你说要种稻子,我还以为你是闹着玩的,没想到真的成功了。我尝着那米倒比别处的都糯还回甜。”
荣筝忙道:“不仅有米,白庄头今年弄了片堰塘,养了些鱼虾,我说后面可以自己养点螃蟹,自家地里出的岂不比外面的还要好?”
荣江也赞许说:“你倒是花了点心思,很好。明年我可就等着吃自家地里的螃蟹了。”
荣筝大方的给荣笙抓了一把枣子请她吃,荣笙知道这些天母亲不喜欢姐姐,讪讪的不敢去接,又偷偷去看了马氏一眼。却见马氏面若寒霜,她心里一颤,推辞道:“我不吃甜的,怕牙疼。”
还没等荣江去看卉秋,卉秋就自己扶着丫鬟来了。
荣江见卉秋比自己走的时候变白胖了不少,气色也不错,也没什么好担忧的。对马氏的照顾显得很放心。
又过了一会子,荣渝一家子过来了。
“二哥,您一路辛苦!”
荣江微笑道:“倒还好。家里近来如何?”
荣渝说:“也没什么事。只是这里一直忙着对账,还要招呼那些掌柜们,忙活了十来天,今天才稍微得空一些。”
兄弟俩契阔,杜氏和马氏也少不得要打个照面。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荣筱自然和荣筝玩笑去了。
杜氏见了荣筝点头赞许说:“筝姐儿让人给我送了那么多的东西来,实在是费心了。”
荣筝说:“一点心意而已,婶娘不要嫌弃。”
“什么嫌弃,难得你有这有这片心。”
当下马氏便吩咐摆饭花厅上。
一家子大小凑了三桌人。厨房里做了一品羊肉锅来,大家围坐在一处热热闹闹的吃了回羊肉,至晚方休。
荣筝什么也没说,倒让马氏猜疑,这个丫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夜里荣江和马氏说起了荣筝的亲事来,荣江只叹:“来年她都十四岁了。应该把亲事定下了。你当母亲的该好好的留意留意,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家。最要紧的是那孩子脾气品性好,会读书,知上进的。再有家里不能太穷苦了。筝姐儿我们养了十几年,也没吃过什么苦,当父母的自然不舍得让她吃苦受罪。”
马氏听说嘟囔道:“老爷的条件越来越多了,只怕一时半会儿的还找不到合适的。”
“再怎么明年就该定下了,后年行了及笄礼,就可以待嫁。这么个小姑娘也知道经营了,倒也好。除了她母亲给她留的这些。我想着要不去山东或是去湖广再给她买几百亩的地。”
马氏听说就有些酸溜溜的。半晌才说:“山东也好,湖广也好。只怕地不便宜。”
荣江说:“不便宜也要买,难道我们家还缺那几个钱,我连女儿的嫁妆也置办不齐?然后再去苏杭一带给她置办几间铺子。”
马氏更是有意见了:“苏杭的铺子有多贵。老爷想过没有。您嫁一个女儿要多少钱啊?”
荣江说:“祖上传下来的例子是三千两。她是长女。母亲又去得早。再给多添一千两吧。”
马氏听出来了,以后荣笙要嫁人的话,是按着三千两来。而荣筝却多了一千两出来,她这下就不高兴了,嗔怪道:“都是老爷跟前养的女儿,都是嫡女,怎么差距就那么大。老爷也太偏心了,您要四千两银子嫁女儿我没意见,以后笙姐儿的也要四千两。要不还是按着例子来。”
荣江知道马氏不高兴,又笑着和她说:“太太发这么大的火干嘛,这一千两有一半是齐家出的。当初老夫人就和我提起过,说筝姐儿出嫁她要添箱。她疼外孙女,难道我好阻拦?老夫人出的这笔钱我们再添一些,凑个整数给她,就买几间铺子,我看也可以了。正好这里可以找人打听一下苏杭一带当街的铺面是多少起价的。”
马氏心下不舒服,她养的女儿也是嫡女。一个丧母长女还要闹翻天了。
“除了这些田产铺面,其他的嫁妆就劳你多费个心了。我们家自己开绸缎庄,就选最上等的料子。这个没得说。头面什么的也要拿得出手才好。我当然想风风光光的嫁女儿。嫁妆丰厚了,以后她去了夫家才有个依傍,才不会被瞧不起。”
马氏心中纳闷,顿时就感觉自己养的女儿也低了一等似的,偏心也不至于偏成这样,于是不服气道:“那以后笙姐儿出嫁也要四千两的规矩。”
荣江有些为难:“毕竟是祖上定的规矩,我……”他又道:“要是你拿自己的体己给她添上我也没什么话好说。”
“体己,我哪里有什么钱。我能拿出一千两来?别说一千两,我连一百两也没有。”
马氏抠门荣江是知道的,她管了这些年的家会没个私房他不相信,一说起钱顿时就有些不亲热了。荣江赶了几天的路早已经疲倦了,他翻了身道:“睡吧,笙姐儿还小,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如此种种,马氏对荣筝的怨恨就更添了几分。如今亲生女儿的利益受到了影响,她不得不替女儿好好的谋划。
府里新换了桃符,挂了大红灯笼,处处都张灯结彩了赶着辞旧迎新。
二十八这天下午,豫王府那边来了送年礼的婆子。马氏很喜欢,忙让人赏了上等的尺头并加一吊钱。又留哪婆子吃茶。
婆子也不久留,传了王妃的话。
“我们王妃、世子妃两位娘娘多谢太太的记挂。说府里备了初六的年酒,请两位太太并几位小姐到时候赏脸。”
马氏听说点头笑道:“王府邀请,必定是要去的。有劳老人家跑这一趟。”
在马氏收到回礼的时候,荣筝也收到了沐宝纹送的花笺,上面写了吉祥贺喜的话,又特意约了她初六去王府赴宴。
荣筝看完了沐宝纹的花笺,便不自主的想起端惠郡主来,想到中秋时还相互送了礼,这么过年了要不要表示一下。
她前思后想,也让人取了大红的洒金笺来,饱蘸浓墨写了一篇新春贺喜的话来。等到墨迹干了,她叫来了下面的嬷嬷,帮她把红笺送到栖霞山庄去。
那个嬷嬷去了半日才来回荣筝的话。
“回小姐,据说郡主随王爷一道回京里去了,并不在山庄。”
“这样啊,那岂不是白跑了一趟。天气冷,下去歇着吧。”
嬷嬷又道:“不过沐大爷接了红笺,说向小姐道谢,还贺小姐新春。”
荣筝点点头,才没说什么。心中只道他不是以寺庙为家的吗?他姐姐不在汴梁,这是替姐姐守屋子去了吗?
腊月二十九一早,开了祠堂,挂了荣家祖先的画像,上了酒馔,祭拜了祖先。
等回到上房,荣筝趁着过年,父亲还在家。她提出了建议。
“爹爹,今年母亲留下来的两处庄子收成比以前的还好。您看能不能正式的把庄子交给我来打理呢?要是有不懂的地方我再来请教好了。”
“你现在就想接手么?”
“是啊,我不忍心母亲留下来的产业给荒废了。还有六合坊的那处铺子,我想自己开个笔墨铺子。”
荣江更是惊奇:“你还想自己做买卖?”
荣筝笑道:“正好手下有这么间铺子,想学着自己打理。我看了租赁的文书了,正好正月就到期了。”
荣江看了看女儿,又道:“你一个姑娘家操这个心干嘛。再说又不缺钱花,还不如跟着你母亲好好的学一学如何当家,你喜欢弹琴,喜欢写字,这些都是很好的。何必学着人家做买卖?”
荣筝却坚持道:“反正我们家也是做买卖起的家,家里虽然不缺我这两个钱,但是我也想历练一下。将来爹爹把别的产业交给我,我才有信心打理好。”
荣江看了眼马氏,有些无可奈何的笑道:“看样子这丫头是心痒痒,要是你赔了本怎么办?”
“赔了本我也认了,爹爹,就让我自己历练一回好不好?”
马氏一直板着脸,没有吱声。
荣江却是一脸的宠溺,笑道:“好吧,看在这一年你还算勤快,又做了这么多的事上。两处庄子上的事都交给你了。可要好好的经营啊。至于铺子么……”荣江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马氏,半晌才道:“你不懂的地方多问问你三叔,可不许胡来。让三叔给你介绍一个可靠的掌柜,再给你找一个合适的账房。多听听长辈的意见,知道吗?”。
荣筝还以为父亲说她年纪小不懂事,又会嗔怪她胡闹,没想到竟然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当她看到马氏阴郁的脸时,心下满足,笑吟吟的给父亲再三保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