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筝跟随任三太太回到了齐家。她径直去了吕老夫人的院子。彼时申二太太正在跟前服侍。
申二太太见荣筝来了,出来和她摆手道:“老太太才睡下。”
荣筝听说也不方便打扰,只在外间守护着。
“姥姥的病到底怎样呢?大夫怎么说?”前一世吕老夫人可是高寿。
申二太太道:“吃了药要好些了,一会儿老太太醒了,你可要好好的安慰安慰她。要不是听了那些话,她也不至于突然倒下了,要是老人家有个好歹,我看你心里过不过得去!”
申二太太的话有些不好听,但荣筝一句不是也不敢说。
任三太太在一旁心想:她这二嫂,这会儿说这些也没用,筝姐儿心里不好受,这不是给她添堵么。
任三太太在跟前站了会儿就借口回自己房里去了.
申二太太撇下了荣筝回去休息。荣筝独自待在花厅上,屋里屋外皆静悄悄的一片。外面院子里的一株红梅花期已经开过了,只要留下了一些残红,枝桠上已经有绿叶冒出。寒冬已经过去了,春天已经来临。适才申二太太的话让荣筝心里无法释然,倘或真因为她的缘故姥姥而有个什么意外的话,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荣筝后来直接去吕老夫人的内室守着。直到两炷香的功夫过去了,方听得帐子里传来了一声细细的咳嗽。荣筝连忙起来。
秀朱在外面听见了,忙走近细问:“老太太要水喝吗?”。
吕老夫人在帐子里说道:“给我水。”
秀朱忙去倒水。荣筝走至跟前,垂首道:“姥姥,外孙女让您操心了。”
吕老夫人听见了荣筝的声音,撩了一角帐子,赫然见荣筝站在床前,苍老的唤了一声:“我的筝姐儿!”
荣筝屈了一膝在床榻前,等到秀朱端了水过来,她忙将帐子用铜钩挂上,接着扶了吕老夫人起来,在身后垫了一个靠枕。又亲自服侍老人家喝了水。
吕老夫人让荣筝坐在床沿上。和她道:“傻孩子。你受了委屈怎么不和姥姥说呢?”
荣筝茫然道:“我没受什么委屈呀?”
“还说没有。你继母待你不好,你就该告诉我。我和你爹爹说,把你接过来,挨我住着。谁敢轻慢你!”
外祖母如此的维护她。让荣筝心里暖暖的。含笑道:“我知道姥姥心疼我,没事的。我也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由着性子胡来了。”
“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了。这会儿来你就安心的住下来。别的也不用多想。有你姥姥一日就护你一日。”
荣筝的心思如今都在铺子上,但是见老人家这样,又是在病中,忍不下心来拒绝她,只好陪笑道:“好,都依姥姥。您就安心吧。只是我这次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准备还请姥姥见谅,让我回去安排一下再过来。”
吕老夫人却不让荣筝走,唬着脸说:“你又没当家能有什么事。打发个婆子回去把你惯用的东西拿过来就成。你那个继母难道还敢拦着你,她要是敢说句不是,我倒要当面问问她的话,现在你什么都别想还是挨我住着。”
荣筝见此也别无她选,只好都暂且依了外祖母。
当下吕老夫人又安排丫鬟给荣筝收拾屋子,大表嫂又送了帐褥之类的过来。
蕴霞姐妹们听说荣筝来了,都纷纷过来和她说话。
吕老夫人夫人把荣筝安在自己身边,这才稍稍的放了心,荣筝伺候吕老夫人亦十分的尽心尽力,一点也不会疏忽。
蕴娴已经出嫁了,蕴欢人木讷,话又不多,蕴虹年纪又小,一时间蕴霞就落了单,所以荣筝来家,最高兴的莫过于蕴霞了。
她请了荣筝到自己屋里坐着,颇有些愤愤不平的和荣筝道:“怪不得老太太那样气,就是我听了也气的得七窍生烟。你可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你的吗?”。
荣筝摇摇头。
蕴霞义愤填膺道:“竟然说你不知怜下,待人刻薄。又说你骄横无理,爱出风头,喜欢惹事。这些都还好,更要命的说你,与那个姓啥的人私相授受,不清不楚。老太太听了这些话如何受得了。我也气不过啊,所以当初老太太才没顾及和黄家的交情,当时就翻了脸。你听听这些都是什么话。我们好好的,清白的人儿,怎么就被人这样糟践呢。”
这些不知是马氏的原话,还是黄太太自己已经加工过一遍的。荣筝倒显得要冷静许多。其实这些严格来说,她以前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但如今她是早改过来了。马氏还这样传她,就是不想让她好过,失了清誉。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
荣筝道:“我能有什么法子那些流言我自己又控制不了。”
“唉,说来你也可怜,要是姑母还在的话,你怎么会受这样的委屈。好在老太太那么心疼你,你好好的在跟前侍奉,她总会为你做主的。”
荣筝听了半晌无话。
蕴霞又道:“你在这里也好,我们多少有个伴儿。”
荣筝点点头。
快黄昏的时候紫苏和红螺来了。还带来了不少她的东西。
荣筝见了紫苏还算心安,便问她:“太太有什么话说?”
“她能说什么,脸上倒是瞧着不高兴似的。在这边住段时间也好。”
荣筝的心思都在铺子上,好不容易有了个章程,如今住在齐家只怕诸多不便。她和紫苏说:“你明天一早回一趟家,把肖禄给我找来。”
紫苏忙答应了。
安顿好以后荣筝便又去了吕老夫人房里,彼时齐家表哥们都从学里下来了。正在吕老夫人跟前凑趣。
齐釗冲齐钧挤挤眼睛,齐钧红了脸,讪讪的走上前,向荣筝施礼道:“荣妹妹别来无恙!”
荣筝嫣然笑道:“五哥!你可安好?”
齐钧红着脸道:“劳妹妹挂记,很好。”
荣筝不过和齐钧打了句招呼,又扭头和蕴霞说话去了。
齐钧却暗暗的拉了拉荣筝的袖子,低声道:“我听人说荣妹妹要在家里长住了,可是不是?”
荣筝可没打算长住呀,虽然有外祖母维护,可以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但是她也有事要忙的。在这边诸多不便,但见齐钧这么说,又因在外祖母跟前,只好道:“没准呢。”
兄妹俩说着话。吕老夫人笑吟吟的冲他们点点头。而申二太太坐在角落里。却是一脸的阴郁。
等到舅舅们下了衙,便开饭。
吕老夫人让荣筝挨着她坐,待她十分的亲厚。蕴霞姐妹等倒要靠后了。
荣筝见外祖母精神略好些了,心中略定。
等到用了饭,二舅舅齐忻又问起了荣筝她父亲的事,荣筝起身答道:“爹爹他初八去的安阳赴任。家里都好。”
齐忻听说也没别的话,在跟前又关心了吕老夫人几句,便回房去了。
申二太太也想要走的,吕老夫人却叫住了她:“二媳妇且留一留,我还有话和你说。”
申二太太便只好留下。她见齐钧还凑在跟前和荣筝说什么,两人都是满脸的笑容,冷不丁道:“小五,你明天还要早起去学堂里。还不快回房去,先生难道没有留课业?”
齐钧只好讪讪然的答应着,与众人道别。
蕴霞又约了荣筝去她房里说话,还说晚上要和她一起睡。
吕老夫人听见了,便道:“筝姐儿挨我住着,哪里也不去。”
“好嘛,老太太就是偏心阿筝。”
“我多疼一下你妹妹怎么呢,这就和我吃醋了?”
蕴霞嘟哝道:“我哪敢。”
任三太太捏了捏蕴霞的脸说:“没个规矩,你给我安静几天。”
蕴霞约了荣筝去她房里玩,这下吕老夫人跟前只剩下了个申二太太和大表嫂在跟前。吕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摆手说:“不用在跟前服侍了,你去休息吧。”
大表嫂这才告了退。
申二太太见老人家独留了她,她倒能猜到几分为的什么。
吕老夫人说:“我这一病倒还好,到底筝姐儿肯回来看看我。”
申二太太忙道:“生病有哪里好的,老太太要健健康康的才叫好。”
吕老夫人摇摇头说:“要不是这一次,我还不知道那个马氏这么的不堪。当初荣姑爷要续弦我们也没有拦着,后来听说娶了这么一户人家的女孩儿,我就不大看好。只是阿眉走了,这个女婿不过占了个名分而已,要不是有筝姐儿,只怕也不轻易走动。不过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和乔夫人劝过两句,乔夫人却有自己的打算,不过就是看着马家生意做得好,对他们荣家有帮助。到底没有把我们筝姐儿放在心上。这个马氏果然是个不着调的。”
又道:“筝姐儿正是说亲的年纪,如今在外面添了那些话,只怕要想找一个十分如意的人家有些困难。所以我想让筝姐儿出嫁前都挨着我住,我再好好的调理一下。当初怎么调理她娘的,我就怎么调理她。这个丫头人聪慧,一点就通,就怕什么人给带坏了。”
听见吕老夫人这样说,作为儿媳,作为舅母,申二太太能说什么,只有附和的份。
吕老夫人还有一层自己的打算,就是希望让小五和荣筝两人多接触一下,两人看对了眼,到时候做长辈的就把事情给定下来了,省得冒然说定了此事,小辈们又闹别扭。
吕老夫人又道:“年初你说看中了荣家的四小姐,想要说给小五。哪知人家还瞧不上咱们。我以前就说你把路子走错了,你还不信,这下好了,我看你见了荣三太太还有什么面子。”
吕老夫人说中了申二太太的心事,有些不自在道:“结不成亲家,应该也不会成冤家。说来也是姻亲。小五的事再放一放吧。”她自然晓得婆婆的打算,怕婆婆立马就说要把她的小五和荣筝凑一块儿。
“筝姐儿在自家的时候马氏没有好好的教育她,我虽然还能帮着看看,只是年纪也大了,精力也大不如从前,还得你费心帮着带一带。你养的娴姐儿我就觉得好。只怕还得你多费心思。”
申二太太才不想接这个胆子,反正她至始至终都没瞧上过荣筝。如今出了那些流言,也始终认为荣筝是自己不珍重才惹来了这些话,但又不好直接违逆老人家的意思,斟酌了半晌才道:“太太也知道我屋里的事也不少,小五的事,还有老爷的事,我近几年来身子也是不大好。只怕会不周到。”
吕老夫人听她这么说,就有些不高兴,沉脸道:“她都十四岁了,又没让你教她吃饭穿衣写字,不过是稍微点拨一下,告诉她一些道理,让她学着持家,这些也占用不了你多少时间吧。”
申二太太原本是想把这样的重担推到任三太太身上的,但又见婆婆这样说,只好硬着头皮道:“好,我尽量吧。”
吕老夫人的脸上这才露出了微笑,心道让这婆媳事先处一处也不是什么坏事,彼此脾性模清楚了,以后也容易相处。
“蕴霞每月多少的月例,也给筝姐儿开一样的吧。丫鬟嘛她自己带了,再给她两个小丫头,两个婆子使,先让她住在我这边的抱厦里,到了冬天冷了再给她重新挪地方。”
看样子是要住一两年了,申二太太就觉得头疼。
荣筝便暂时在齐家住下,每日与蕴霞为伴,侍奉吕老夫人十分的尽心尽力。让肖禄跟到齐家来,铺子那边有什么事,或是她有什么要吩咐的,便让肖禄当传声筒。两下都还相安。
不用面对马氏,加上外祖母又宠她,荣筝的日子过得十分的惬意。
后来她从蕴霞那里才得知申二太太曾托马氏做媒,想把荣筱许给齐钧的事。
蕴霞笑道:“因为此事不成,二伯娘一度很难过。你家的那个四妹妹当真就那么好么?”
前一世齐钧和荣筱也没做成夫妻呀,今生还有这么一处?还是以前也有过,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荣筝有些恍惚说:“四妹妹自然是不错的。”
蕴霞对荣筱也有几分印象,当然她更喜欢嫡亲的表妹,搂着荣筝的脖子笑道:“我倒觉得她没你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