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四天的功夫,青云巷的荣家三小姐曾经被掳,一夜未归的消息就传遍了大半个汴梁。一时成为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传言没有谱,越传越没眼,到最后已经衍生出多个版本了。
至于案子因为那三个人已经死了,所以成了无头案。过去了好长的时间一点进展也没有用。
到后面荣筝也放弃了,指望这些捕快,还不如指望自己。不过身边能用的人少,除了肖家兄弟,她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荣筝想来想去,最终给沐瑄写了一封信,请求他协助自己,毕竟此蔿uo瀣u也是参与者。
荣筝伏在桌前习字,紫苏在下面的绣墩上做针线,屋里静悄悄的,其余的人都出去了。紫苏突然压低了声音和荣筝说:“小姐,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您。”
荣筝一下子来了兴趣,搁了笔问道:“你查出——内鬼是谁呢?”
紫苏忙说:“不是的,是另外一件事。”
荣筝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紫苏低声道:“今天奴婢去太太房里拿小姐找的那个缠丝玛瑙碟子,出来的时候听见巧玉和红玉两人在耳房里叽叽咕咕的。小姐您吩咐我们随时多多留心,因此不免听了一耳朵。只听得她们讲上次李夫人来我们家打烂了个茶碗不见了,库里对不上账。问是谁打烂的。那个红玉又说‘还没成事就打坏了东西,果然是成不了。’小姐你猜猜她们说的成事指的是什么?”
荣筝哪里晓得啊。茫然的摇摇头。
紫苏又道:“后来奴婢找人打听了,原来那天李夫人来我们家是来做媒的。”
荣筝心里一惊,忙问:“做媒?说的是哪家?”
紫苏瞅着荣筝笑:“小姐也认识的人。”
荣筝更是不知,她认识的人多着去了,她能知道是哪一个。难道那廖家依旧不死心?可是不对啊,廖家和李家一点瓜葛也没有。不会是廖家的。
就在荣筝胡乱猜想的时候,紫苏开口了:“是王府派来提亲的。”
荣筝无比的惊诧,觉得这事她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见过呀,王府?豫王府现在就两个适龄的爷没有成亲。一个是沐瑄,一个是沐瑢。两个她倒是都认识。是沐瑢?荣筝摇摇头。据说沐瑢是王妃的心肝,看不上荣家这样的人家。何况她如今的名声不是那么的好,王妃肯定不许。那么剩下的就只可能是……
荣筝想起了前几****住在栖霞山庄里,服侍她的浮翠和秋词对她的小心翼翼和毕恭毕敬来。原来都是有缘故的。
那么沐瑄呢?这事他应该是清楚的吧。所以他才会冒那么大的险来救自己?
今生她顺利的避开了廖家。却和沐瑄有了交集。荣筝不相信,不相信自己会嫁给了一个注定要出家的人。
紫苏料定荣筝已经自己猜着了,点头含笑道:“就是沐大爷。不过听说这事不成。所以上房把消息封得死死的,我们这边一点也没听见过。”
“原来没成啊。”荣筝觉得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问:“是太太拒绝了这门亲事?”
紫苏冷笑道:“她哪里能做这个主啊。听说她倒是很乐意凑成的,只是老爷那里不许。她也没办法,这事就只好不了了之了。”
从提亲到拒亲,荣筝硬是被蒙在鼓里,一点也不知晓。事后她惊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她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被定下了亲事该怎么办?那她也太被动了,等到自己想反抗的时候已经晚了,看样子马氏那边也该有个自己人才是。
“紫苏,你和那边的巧玉交好吧,你看能不能和她再拉拉关系,以后让她有什么牵扯到我们比较重要的事,让她和我们说一声。不至于蒙在鼓里,好不好?”
紫苏却觉得为难,如实道:“巧玉这个人其实很有心计的,她又得太太的赏识,让她的心偏向我们这边只怕有些难。不过她有时候会大嘴巴。”
荣筝道:“大嘴巴的人有时候也会非常的紧。那边的丫鬟们你看看有谁我们能拉过来的?”
紫苏仔细想了想笑道:“这个得慢慢斟酌。”
荣筝道:“暂时还不急。不过我们房里的老鼠却要尽早的抓到的好。”
“我们屋里什么时候有老鼠呢?”肖王氏一头走了进来。
荣筝忙站了起身,含笑着称呼着“女乃娘”!
肖王氏笑道:“老奴过来瞧瞧小姐。听你们刚才说老鼠,这屋里当真进老鼠呢?”
“谁知道呢,捉住就好了。女乃娘不用操心。”
肖王氏看了一眼桌上已经写好的几张字,她虽然不大识字,但觉得荣筝写的字确实好看,便笑道:“等到以后过年了,老奴向小姐讨几幅对联回去贴贴,也沾沾喜气。”
荣筝忙道:“我不会写对联。”
“用红纸裁了,写上吉利的话就行了。应该不难吧。小姐的字写得这样好,不显摆显摆是太可惜了。”
荣筝胡乱的应了。
后来荣筝才猛然记起,这事不对呀。黄太太不是请了二舅母做媒,想要把黄夏娟许给沐瑄。二舅母也答应了要帮着走动走动看看,怎么会演变成这样?难道沐家没有瞧上黄夏娟?可是怎么就瞧上自己呢?
过了一日,沐瑄给荣筝回了书信,说调查的事正在顺利的进行,请他放心。
荣筝握着信纸,看着上面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字迹,不免自思,在这门亲事上沐瑄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如今两家的事没有成,难道沐瑄都不尴尬?他还这样尽心尽力的帮自己。荣筝觉得自己欠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这份人情她一时半会儿还不知晓要怎么偿还。
三月二十一。对于马氏来说这天不过是最普通的一天。早起的时候因为心情好,食欲也不错,还多喝了一碗豆浆。
管事媳妇进来回话的时候都是好事,又收到了荣江的家书,说知府因为母亲病故告了丁忧,可能要升迁了。还真是喜事连连。
等到她午睡了两刻钟起来的时候,突然见周嬷嬷匆匆进来禀报:“太太,端惠郡主来了。”
马氏一怔,端惠郡主怎么会上荣家来?她有些慌张道:“郡主来做什么?”
周嬷嬷说:“老奴愚见,多半是因为三小姐。”
马氏嘟哝道:“老爷不是没有答应这门亲事么。她怎么还来?”虽然这样说。但郡主降临丝毫不敢懈怠。吩咐丫鬟给自己重新梳了个头,换了身见客的衣裳。
端惠郡主已经被迎到花厅上喝茶了。
马氏扶着周嬷嬷走了进来,果见靠背椅上坐着个素服淡妆的贵妇,马氏忙行礼道:“民妇马氏给郡主娘娘请安。”
端惠郡主脸上淡淡的。微微颔首道:“快快请起。”接着又道:“突然造访。有些失礼了。”
马氏又让丫鬟去请荣笙过来给郡主行礼。郡主并不在意,只道:“你们家三小姐呢,怎么不见?”
马氏陪着笑脸道:“郡主娘娘是要见我们筝姐儿吗。我马上让人去请她过来!”
当马氏身边的丫鬟来报说郡主要见荣筝时,荣筝还有些惘然,心道她怎么来呢?不过直觉告诉她多半是为了沐瑄的事,因此匆匆的梳洗梳妆的一回,带了紫苏便去了。
“见过郡主娘娘!”
端惠别的不感兴趣,两眼只在荣筝身上,点头道:“起来吧。”
端惠郡主是听过马氏这位继母的品行的,她还真没什么话能对马氏说的,因此便道:“荣二太太,我有几句话想要单独问问荣三小姐,不知方便不方便?”
马氏心道原来还真是冲着这个臭丫头来的,可是什么话不能当着她说,她不免有些郁闷,但郡主已经开了这个金口,她难道还有阻拦的份,心口不一的笑道:“方便,怎么不方便。”接着又睃了一眼荣筝,和颜悦色的嘱咐道:“筝丫头可别在郡主面前失礼。”
荣筝也毕恭毕敬的回道:“太太放心。不说郡主尊贵,就是她来我们家做客,我们做主人的也没有怠慢的道理。”
于是荣筝请了端惠郡主去她的屋子里说话。
荣筝并没有请端惠去花厅上坐,而是在临时的这间书房招待了她。
端惠打量着这间屋子,东墙上有一个小书架,放了几部书。博古架上放着些摆设的瓶炉之类的玩器。窗下有一书案,案上设着笔海,一个巴掌大的玉石小屏风。裁好的纸整整齐齐的拿一块黑木镇纸压着。
端惠心道,会读书,至少是个明理的人,不是那般的糊涂。她点头说:“我听三妹妹说起过你喜欢习书法,现在临谁的字呢?”
这样的开场白是荣筝没有想过的,她恭敬的回答道:“正习卫夫人的帖子。”
“卫夫人?!”端惠不免笑了,点头说:“她的字适合女子学习。听说她还曾指点过王羲之?”
荣筝道:“见书上曾记载过,应该不假。”
“把你写的字拿来我瞧瞧。”
荣筝听说便忙去找平时写的那些手稿,有的只是一个字,有的临某本书帖装成了册。她还写过一幅《春江花月夜》,卷成了轴放在了书架背后。
她从各处搜罗来了一些,堆在了书案上。挪了寻常坐的玫瑰椅请端惠坐。
端惠粗略的翻了一遍,最后把卷轴打开了,见是一色的蝇头小楷,写得十分的工整有力,纸面又很整洁干净,看样子她写这一幅的时候是极其认真的。
“你喜欢这首诗?”
荣筝点头说:“觉得它蕴涵了许多的人生哲理。”
端惠道:“我也挺喜欢的。这幅卷轴送给我吧?”
荣筝微愣忙道:“这幅还是太稚女敕了些,郡主真喜欢这首诗的话,我可以重新再写一幅送给郡主。”
“怎么?你舍不得呀?”
荣筝微赧道:“不是的,这一幅是去年写的,那时候才习字不久,现在看来太青涩了。”
端惠笑道:“那好,你重新写一幅送我吧。”
荣筝暗暗的捏了一把汗。
端惠看见了角落里的琴桌,不由得想起去年重阳青元观的事来,她问起了荣筝:“你还跟着郑娘子学琴吗?”。
“没了,年初的时候师父就辞馆去了。”其实是因为杜氏觉得荣筱在学琴上没有什么天赋,便不让荣筱再学了。马氏认为会弹琴只是种锦上添花的消遣而已,女孩子会一点点就成,不用太精进,也不肯再留郑娘子坐馆。真正的原因却是郑娘子要的束脩不菲,马氏心疼钱,因此也没有再留郑娘子。
“哦,倒可惜。这位郑娘子的琴技造诣很高深。你若跟着她学个三五年,以后的成就肯定不小。还记得那位赵小姐吗?”。
荣筝点点头,重阳节的盛事里赵小姐出尽了风头。
“你若是好好的跟着郑娘子学习,将来应该比赵小姐还出色。”
荣筝讶然,郑娘子教她抚琴的时候,从没夸赞过她天赋不错,更何况她还有上一世留存的技艺。只是重阳的时候带她去见了世面,让她当众弹奏过一曲而已。
“你抚一支曲来我听听。”
荣筝听说,不敢懈怠,忙吩咐丫鬟准备。她去更衣净手,最后在博山炉里添了香。端坐在琴桌前,神色端肃,抚了一曲这些日子常抚的《流水》。
余烟袅袅,端惠凝神细听。听一段暗自赞叹一段。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天赋果然不错。这支曲子当年母妃常弹,那时候她还小,只觉得好听,却不懂琴。这些年聚散离合,风风雨雨的,她品味到了另一番的人生,再来听此曲不免多了几分感慨。
等荣筝抚完此曲,端惠陷入了沉思里久久没有说话。
荣筝不好打扰,默默的陪着端惠静坐。
良久,端惠才有些失神道:“你都弹完呢?”
“是啊,还请郡主指教?”
端惠却由衷的称赞了一句:“说什么指教,你弹得不错。”
两人从写字谈到了抚琴,端惠始终没有和荣筝提别的事。荣筝心下不免疑惑,这位郡主从不上门的,她来就是找自己探讨这些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