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荣华 第一百七十章 质问

作者 : 郁桢

黑暗中,身畔的人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他脸上的泪水滑落到了她的脸上,让荣筝的心里一阵阵的揪紧。

“我自小体弱多病,在小小的记忆里,母妃为了我的身体操碎了心。她总是让大群的人跟着我,害怕我出了丝毫的意外。在我的印象里,她是个严厉的女人,对待下人们也很严苛。至今还记得有一次姐姐帮我摆月兑了那些像苍蝇似得总是跟着我的人,姐姐、我……”沐瑄停顿了一下,才艰难的说了出来:“还有尚州。那时候我和尚州都很小,姐姐长我们几岁,我们都跟在她身后。背着大人们,悄悄的跑到了自家的船上要去划船。三个小孩子加起来还不到二十岁,哪里会划什么船。后来出了意外,姐姐掉到了水里。我和尚州都吓傻了……”

“我们大声的呼救,总算有人来救我们。姐姐总算是被救了起来,有惊无险。因为那次的事故,我后=.==来也大病了一场。姐姐在水里泡过,也落下了病。一儿一女同时病了,母妃衣不解带,日夜不息的照顾着我们。后来尚州来山庄看我们,他说他回去后被他爹爹狠狠的骂了一顿,他娘打了他。他问我,母妃有没有打我们。我说没有挨打。那时候才知道母妃虽然严厉,却从未对我和姐姐恶语相向,更别说动手。只是后来姐姐病好了之后,母妃罚了姐姐去跪佛堂。只怕现在姐姐还记得这事。要是尚州活着,他或许也还记得。”

“在那事过去不久,我从女乃娘的口中得知母妃又有身孕了。母妃曾拉着我的手和我说,我要做哥哥了,问我想要个弟弟还是要个妹妹。我随口说喜欢弟弟。母妃温柔的笑着,模了模我的头发。后来母妃还模着我的头发说了句什么话,如今不管我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了。”

“五月十二是皇后的华诞,恰恰又是皇后的四十大寿,王爷带了姐姐要上京去给皇后贺寿。本来也要带我的,但是因为那时候我的身子差极了,每天医药不断。天气又热,受不了折腾,便让我留在汴梁。王爷走之前和太妃说,让她照顾我和母妃。太妃便把我们娘俩接回了王府。太妃说怕我吵着母妃,便让我们娘俩分别住在不同的院子里。每日依旧是一大群的丫鬟跟着我。直到那天……”

沐瑄沉默了。

荣筝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沐瑄的嗓子有些干哑,说道:“母妃出了事……”他越发说得小心翼翼:“我还小,什么都不懂,还是女乃娘把我抱到了母妃跟前,告诉我母妃病了。我当时以为母妃和我一样,只要乖乖的吃药,听大夫的话,过不了两天母妃就好了。”

“可是……”沐瑄艰难的继续往下说道:“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女乃娘把我从睡梦中推醒,跪在身边告诉我,说母妃已经亡故了……”

这是沐瑄第一次和荣筝说他母亲的死。荣筝听到最后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她紧紧的抱住了沐瑄的胳膊。沐瑄的话让她想起了自己亡故多年的生母。

原来他们的命运是这样的相似,这个世上或许只有荣筝最能体会沐瑄现在这样的心情。

沐瑄紧紧的将荣筝搂在怀中,干哑的说道:“阿筝,这个世上我最在乎的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姐姐。我一定会守护你们。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守护着你们。”

荣筝哽咽道:“君华,不会出什么事的。我们大家都会好好的。”

在荣筝以为今晚的对话就这样结束的时候,又听得沐瑄道:“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身边最亲近的人背叛了我们。太妃她……太妃她竟然会见死不救,甚至还火上浇油让母妃早早的离开了我和姐姐。”

荣筝大骇,她瞪大了眼睛望着沐瑄。帐子里没什么光亮,就算她眼睛睁得再大也看不大清沐瑄的面孔。

“怎么会……怎么会……太妃她……”

“尚州帮我找到了当年的真相。虽然很残忍,但是没办法,这就是真相。”沐瑄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的愤然。

“这事只怕瞒不过郡主,迟早会让她知道。可是郡主的身子……”

这也是沐瑄目前最担心的事。眼下有一场风暴即将掀起,他却感到害怕,害怕知道了真相的姐姐大悲大怒,怕她的身子承受不住。

沐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久久才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些天你好好的陪着姐姐。说些高兴的话逗逗她。”

“我会的。”

“这几天我可能都会回来得有些晚,你们不用等我,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剩下的事我会处理,你们站我在身后就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由我来面对。”

“嗯,你在外面也要小心一点。再怎样身边也要带人。不然我和郡主也不放心。你留给我的甘家兄弟就不错,你带着他们吧。”

沐瑄答应了荣筝。

第二日一早,荣筝就已经醒来。旁边依旧空空如也。她想起了昨夜沐瑄的那些话,内心惊涛骇浪,却什么也不敢吐露。这个秘密她得暂时守护着。到锦绣院的时候,只见端惠郡主正和陈氏闲话。

端惠见她来了,笑着招手叫她过去,和她道:“阿筝过来陪我说说话。”

“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端惠笑道:“才和女乃娘说起我小时候淘气的事,你也来听听,知道我有多么的淘气,以后也好教育小孩子。”

荣筝看着郡主明媚的笑容,心道,这就是沐瑄要守护的东西吧。

这一天沐瑄依旧是晚归。他回来的时候端惠已经睡下了,只有荣筝还在等着他回来。

荣筝看着一身疲倦的沐瑄,她什么也没有问。沐瑄更是沾床就睡,与昨晚不同的是,沐瑄竟然比荣筝早进入了梦乡。

在将醒未醒的时候,沐瑄在荣筝耳边说:“我走了,你和姐姐在家安心等我。”

荣筝连眼皮也睁不开,她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沐瑄轻了一下她的额头,转身走了出去。

朝阳已经从东边升起了,他胡乱的吃了几口东西,去锦绣院打听姐姐还没起床,也没有再去打扰。平康牵了马来,沐瑄叫上了甘家兄弟,翻身上了马。

在进城之前,他先去了另一个地方。

圆空大师已有半年有余的光景没有看见沐瑄,在看见他的第一眼说的是:“你身上的杀气太重了。”

沐瑄凛然道:“之前师父说我的业障太重,出不了家。那时候还不懂,如今都明白了。”

圆空大师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不去做个了断,这一生都放不下,因果轮回,善恶终有报。你去吧!”

沐瑄向他师父磕了一个头,这才转身离去。

圆空大师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微微的摇摇头,心道这一切都是业障。

当沐瑄赶到王府的时候,他掏出怀表一看,已经巳时了。

守门的仆人见是沐瑄都是无比的惊奇,上来给沐瑄请安,有一个故意奉承的,上来陪着笑脸问道:“大爷什么时候回来的,王爷正好在家。小的替大爷通报去。”

沐瑄冷着一张脸,阔步往府内走去。立马有人替沐瑄牵了马去给喂食水草。

严太妃受她父亲的影响笃信道教,前两日三清洞的师姑来府里做客,严太妃便留了那师姑住了几日。一早,便传了师姑在跟前讲读道家经典。严太妃听得津津有味。

“这里天气热,我也正有想法去你们观里住一段时日。你们那里凉快,偏生我们王妃病了,还得再等两日。”

师姑道:“三清洞随时恭迎太妃。”

严太妃呵呵的笑着,又和身边的尤嬷嬷道:“去年是郡主和我一起去消的暑,她那个人顶没有意思,今年就不让她去了。还是让纹儿陪我一道吧。”

尤嬷嬷笑道:“那老奴这就去告诉三小姐。”

严太妃点点头。

尤嬷嬷便往外走,刚掀了帘子,突然听得她在帘外惊呼道:“呀,大爷怎么回来呢?”

严太妃微怔,心道这尤氏在叫谁呢。

紧接着她听见了沉重的步子,转眼间帘子又被揭了起来。进来了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公子。杏白色的纱袍,衬得他气度非凡。

家里的这些孩子中,就他长得最漂亮。

严太妃含笑着点头说:“大郎什么时候回来的?”

沐瑄微微的躬着身子,作揖道:“太妃,瑄有话和太妃说。”

这孩子说什么话呢,严太妃觉得有些古怪,她看了眼坐在杌子上的师姑道:“你先下去吧。”

师姑起身向严太妃施礼,缓缓退了下去。

沐瑄看了眼跟前的丫鬟们,说道:“其他人都下去吧,也别让任何人闯进来。我有几句话单独想要和太妃谈谈。”

此刻沐瑄的两道目光犹如一柄寒光四射的剑,让人感到无比的冷意。丫鬟们此刻有些惧舕uo瀣u,不等严太妃的吩咐,纷纷识趣的退了下去。

严太妃觉得今天有些不对劲呀,这小子是要做什么。她警戒的看了一眼沐瑄。

沐瑄犹如一棵劲松似的站在那里,身量笔直。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可侵犯的气质。这一刻,让严太妃突然想起了先故的柴氏。母子俩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想象呀。她微微的眯了眼,暗道沐瑄突然找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这个嫡长孙。

“大郎,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要和祖母说的?”

沐瑄面不改色道:“太妃,我只问你,尚州他是怎么死的?”

严太妃心里一跳,强做镇定道:“小七的死崔家不都晓得清清楚楚的,你怎么来问我?我又不大出门,如何知晓?”

沐瑄的脸冷若冰霜,说出的话自然也犹如刀子一般锋利。

“太妃不知道,那我就说点太妃知道的吧。”

“您派人跟踪尚州,处处在找下手的机会。直到他去了云台寺找我姐姐。您让人在半路上挖了陷阱,这还不够,您一心想要他的命,还在陷阱里丢了涂有毒物带有棘刺的藤蔓。一切都在您的计算中,尚州回城的过程中,果然就中计了,马掉进了陷阱。尚州他被棘刺划伤了腿,毒液顺着划伤的肌肤沁入到体内。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就没救了。”

严太妃脸色煞白,拍案而起,怒道:“大郎,你是疯了不成!我是你亲祖母,你这样来诬陷你祖母?!我干嘛要害小七?我吃饱了撑着,我要他的命做什么?”

沐瑄冷笑道:“这个更简单了,因为尚州手里握有对您十分不利的东西。您心虚,和当初那些人一样,能收拾的就收拾了。那时候我还小,自然什么都不懂得,可是我现在却不是那么好唬弄的了。”

“大郎!你可知道你说的什么话。有你这样和长辈说话的?有你这样忤逆长辈的?我只问你父王……”严太妃说着就要往外走,打算出去叫人。

沐瑄眼疾手快,他一把拉住了严太妃,手微微的用力,很快就制服住了严太妃。

严太妃瑟瑟发抖,惊恐莫名的看着沐瑄,她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一天自己的亲孙子会这样的挟持她!还是这个自小病弱的孙子,什么时候他有了这样强壮的体魄,有了这样大的力气,她颤巍巍的问了句:“大郎,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你还要弑亲不成?我可是你亲祖母,是你父王的生母!”

是,跟前这个妇人是他的亲生祖母,他不能手刃了她,他箍住严太妃的手并没有松开一丝,朝严太妃喝了一声:“你去那边坐着别动!孙儿还有话没有说完。我们祖孙俩许久不见了,总得叙叙家常,聊聊以前的事。”

严太妃哆嗦了一下,被跟前这个人气势所摄,逼退到角落里的一张圈椅上坐着。心中暗叫不好,这个小子今天要反了。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她得想办法自救。

“我有些话想要请教您,不会耽搁您太久。一桩桩一件件的总得问个明白,得让逝者瞑目。”

严太妃整个人犹如掉进了冰窖里一般,心道看着形势,多半是沐瑄知道了些什么。只怕轻易唬弄不了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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