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晚,皇上派太监宣旨,在东宸殿召见韩丞相,容妃和二皇子延勇,一起用膳。延勇的表现也不入目,连他外公都不喜。他小小年纪,却高傲无比,指使着在场的宫女太监,要这要那的。
他不懂,这是皇上的批阅奏章的要地,不容他瞎胡闹,而他的母亲容妃也不是个明理的人,就任由他闹着。容妃还以为皇上就喜欢延勇这样的活跃。
皇上眼里,那根本不是活跃,是无视尊长,眼前有父皇,有外公,这个二皇子还这样霸道,还真是遗传了容妃骄横的个性。
韩丞相对这个外孙也是不满,但现在他的位置上,只能扶持这个外孙登上皇位,进而,进而让自己来替代他。
皇上对延勇是笑得心花怒放,刻意透露自己的宠爱,笑给韩丞相看的。
至于韩丞相能否看出皇上作假的功夫,那由他自己去思考.+du.了。
皇上与韩丞相的对话,与昨晚徐尚书之间的对话如出一辙,大概意思就是:朕选中了延勇,但目前不能冷落了延智这个大皇子,一切还有待韩丞相你对朕的辅佐,对延勇的教导。
最后,这“家宴”以延勇被封为“珞王”而结束。
韩丞相和容妃谢过皇上后,离开了东宸殿。
在内殿的心沫将他们的对话听地清清楚楚。
韩丞相走出东宸殿,容妃跟在后面,一个劲地问:“爹,你觉得皇上是喜欢延智还是喜欢延勇,这两个皇子都提早封王,是什么意思啊?到底谁做太子,皇上就不能明示吗?非要我们猜。”
韩丞相对容妃的询问感到烦,驰骋官场的他,已感觉到皇上的意思,也看出皇上今晚家宴上的虚情假意。
韩丞相停下了脚步,父亲的架势对容妃说:“锦衣,你别问那么多了。你是皇上的妃子,应当伺候好皇上,讨他欢心,还有就是教导好延勇,别让他这么不知礼数尊卑!”
“爹,皇上就喜欢延勇这样敢说敢做,不像延智那样痴呆。”容妃在父亲面前有些娇气,还歪起了头,翘起了嘴。
韩丞相这巴掌就抬起来了,但这个女儿已是容妃娘娘了,给她巴掌是不行了,韩丞相放下了手,也放下了脾气,沉重地说道:“锦衣,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教育好延勇学识礼仪,以博取皇上欢心,这样才能废长立幼。你那些在后宫争权夺势,都是虚的,无用。听爹的话,爹一切都是为你好。”
容妃半信半疑地应着:“女儿记住了就是,爹何必那么生气?”
韩丞相看容妃也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脑子,也不多说,她是母亲了,有自己的想法,我劝不过来。
韩丞相就让容妃止步:“锦衣,天色已暗,你别送爹到临泰门了,回你的岑蔚殿去吧。”
容妃带着宫女离开。
在临泰门等着韩丞相的人是楚心沫,她刚才一直在内殿听着,想着:韩丞相,韩承宪,我楚心沫的身体里的灵魂是你的长女韩云端。记得曾在家时,我被大娘当作丫环,给客人端茶递水,站在你身后,听着你和你的门生,官交谈论着治国之道。你说的那些话,我将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引导给皇上,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吧?爹,你学识广泛,为官通达,可为何渐变了,所有学识都用在了谋取高官厚禄上?既如此,你还是退隐吧,这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皇上不需要你这样利己不利人不利国的丞相。
楚心沫还想到:爹,以前我在家时,你将内事全交由大娘管理,对我娘,弟弟子鞅,妹妹苏苏都不甚关心,任由他们被大娘欺凌,想必现在,巴结徐太后的你仍然是如此吧?那就恕女儿云端不孝了。
韩丞相在走出临泰门之前,一直回味着刚才皇上话语中的意思:皇上,你是想让我助你推行新制度“降级接替制”,收回被皇族圈占的土地,收回赋税。你想地倒好,我韩承宪会助你成为一代贤王吗?不过,如果你让我外孙延勇成为太子,继承皇位,那我这样做,可就值得了。
韩丞相还在阴险地谋划着将来呢,就在临泰门附近,遇上了楚心沫。
“楚国夫人见过韩丞相,有礼了。”心沫对韩丞相施以直立平手交叉礼。
韩丞相同样回以此礼:“韩某见过楚国夫人。”
韩丞相是着一品仙鹤枣红服的官员,心沫是享一品俸禄的楚国夫人,所以两人的礼仪都是相同的。
可韩丞相或许永远难知道:这个小女孩体内,容着自己长女韩云端的魂魄。
韩丞相对于楚心沫的相貌不是很熟,但名声可如雷贯耳,在这临近戌时的临泰门见到这个八岁的小孩子楚国夫人,真是说不出的感觉,虽礼仪到了,却心不敬重:小妖精,楚国夫人?皇上是玩新鲜要玩多久啊?
楚心沫对韩丞相很尊重,谦卑有礼,如学生,实则是想如女儿般,问道:“韩丞相是大郑国丞相,必是学识渊博之人。本夫人有一问,不知韩丞相能否为本夫人解答?”
韩丞相看这小女孩说话口吻中规中矩,却能做到思维高于同龄孩子,或许这是皇上宠爱她的原因吧,也不知她在皇上面前是如何说话的。
不多想,韩丞相必须回答楚心沫的提问,回道:“老夫蒙先帝厚爱,晋升为丞相,乃先帝和皇上的皇恩浩荡,谈不上学识渊博。只看老夫能否解答楚国夫人的疑问了。”
场面话之后,韩丞相还是答应了楚心沫的要求。
楚心沫也就开门见山,庄重笑着问:“韩丞相,本夫人不明白,人之一生,达巅峰时,当选择激流勇退,平静隐居,还是选择继续乘风破浪,勇往直前?不管前狼后虎或是悬崖峭壁?”
韩丞相惊讶这个八岁的小女孩能说出这样含义深刻的话,是否是在皇上身边伴君久了?
不管什么,对楚心沫无好感的韩丞相必须回答这个似乎是针对自己的问题,他低头面对楚心沫,轻便一笑:“楚国夫人,此事,因人而异。有人可稳坐巅峰,有人只是昙花一现。老夫看楚国夫人不是庸碌之辈,应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楚心沫知道韩丞相将来的走势了,她也是付之一笑:“谢韩丞相提点。”
要离开时,韩丞相突想到一事:这个小女孩让我女儿韩锦衣在宫中不如以前得宠,我得说她几句,就看她懂不懂这要害。
“楚国夫人,”韩丞相将声音提高了一倍,楚心沫停住脚步,转身听他说,韩丞相似笑非笑:“老夫还有一言相赠。少年英雄值得赞许,但少年时则达人生顶峰,那以后这一生,且不说该如何更上一层楼,怎样保住这顶峰的位置都难说。所以,人还是盛年有一番成就,最好不过。”
“韩丞相说的极是,本夫人铭记。”楚心沫勉强的笑已撑不起她刻意的庄重。
韩丞相看这小姑娘已被自己说垮,得意地离开了金碧城。
心沫想到韩丞相最后那段“少年英雄”的话,那是在暗示自己此时已是楚国夫人,将来何去何从。
心沫不担心父亲韩丞相对自己的诅咒,这话是有道理的,自古英年成就者,多死于非命,就如“红颜薄命”一般。
可楚心沫叹息:爹,你刚才那么说,是非要占据这丞相之位,不作为吗?你这样怎能永居高峰,激流勇进?只怕是要飞流直下啊。将来,你会是如何落魄呢?女儿不会因为你是亲爹而挽救你已不忠于大郑国的心。
心沫回到世昌宫,依旧入皇上的梦里,以韩云端的身份与皇上相会。
接下来,在徐尚书“国舅派”和韩承宪“丞相派”的辅助下,皇上顺利解决了封王属地的问题,并将非国姓王的属地王侯一并撤销,新制度“降级接替制”被记入《大郑国策》,永远沿袭下去。
完成了这样一项重大改革,皇上算是初显身手就取得巨大成功。但他面无悦色,常看着窗外思虑。
心沫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走到皇上身边,将他手里的双龙戏珠暖包拿走,然后爬上椅子,站着与皇上一样高,用冰凉的手抚模皇上的脸颊:“皇上思虑过多,当静心才是。这暖包只会让皇上头脑更热,无心冷静。且让心沫的双手来为皇上静心吧。”
皇上的眼角这才稍微舒展,一直咬着的嘴唇也松开:“心沫说话怎么学大人了?这冰凉的双手是怎么弄的?喝了那么多的补气养血汤也不见暖和?”
“在皇上身边,就暖和了,不须那甜腻的补气养血汤,心沫喝地想呕了,”楚心沫双手拍打着皇上的脸:“皇上,别不开心了,不喜欢的人被封王,但是还没有住进东宫,这事情还有变数啊。”
楚心沫这是在明着道出皇上的心事,皇上立刻板起脸吓唬她:“心沫,你这是在揣摩圣意,还在挑拨朕与两个皇子的关系,这可是大罪!”
皇上的话吓不倒楚心沫,她放下双手,自己揉擦着,理由多着呢:“心沫只是将自己看到的说出来,哪有揣摩圣意?皇上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不管是做臣子还是后宫,或是心沫这个民女,都应替皇上说出,而不是假话连篇,欺瞒皇上。”
“鬼丫头,会饶舌了。”皇上捏着她的鼻尖,被她这么一说,心事开朗了:是的,凡事还有变数,延智和延勇无君王相,那就不可入住东宫。
皇上想着,心沫已爬下椅子,念叨着:“皇上不喜心沫所说,那心沫就先去休息了。”
瞬间,皇上想到,叫来晚春和初秋:“将楚国夫人平日里看的书都给朕看。
书都送到皇上面前,皇上拿起来,看了几本,翻了翻都是《左传》,《公羊传》,《战国策》,《史记》之类的史书。
皇上懵了:这些书,心沫,你看得懂吗?或许,你是才女,一直是你在提示朕该如何处理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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