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玉蟾的话袅袅余音缠绕到袁崇焕的心中:“你特意回来帮我疗伤,等伤好后,再次离开去念生意经?如果我的伤口永远不好,你就永远不走,是吗?”。
邱玉蟾想扭头走,袁崇焕还是使劲抱着她的脸,直视她,让她正视这个问题,邱玉蟾一改往日的商人霸气,吴侬软语:“风凄凄,雨凄凄,残月之夜人空空是也。”不禁垂泪。
袁崇焕手软了,托着邱玉蟾的脸,模去她的泪:“以后,夜夜是满月。”两人点头会意。
休整完后,袁崇焕在总兵府例行会议上说道:“宁锦大捷,本抚已将各位的英勇功绩详细奏明内阁与朝廷。相信朝廷定会对各文武众臣重加犒赏!”“谢袁巡抚!”
朝廷的赏赐文书下达了:
“宁锦大捷,驻守各官兵表现不凡,特与赏赐。满桂、赵率教、祖大寿、尤世禄、刘应坤、纪用听封听赏、、、、、、巡抚袁崇焕守卫锦州不力,有负圣恩,不予赏赐,特此警示。”
袁崇焕心中不禁一阵悲凉,自己为了守卫宁远、锦州而深思熟虑、苦思冥想,精心备战,战中重伤,累得精疲力竭,连母亲病逝都没回去守孝,却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这都令他无法言表。
祖大寿走过来,低声道:“袁大人,这是有异己之人故意为难你,切莫妄自菲薄。袁大人为边陲平定和兴旺所作的功勋,我等均有目共睹。”
袁崇焕无力地回答祖大寿:“谢祖将军慰藉之言,但策杖只因图雪耻,横戈原不为封侯,君子因江山社稷而忠君报国之心,岂能因奖惩而变?只是心中不快。”
赵率教也过来:“袁大人可收起这番书生言论,依赵某之见,今日大人未得应有的赏赐并非皇上与内阁之意。”
此时,几人都想到了谁是幕后黑手,袁崇焕认为这些话不宜传出去:“两位将军为袁某指明目前局势,好意心领了。只是隔墙有耳。魏千岁为朝廷殚精竭虑,稍有差池,不必介怀。我等恪尽职守便是。”
袁崇焕沮丧的离开总兵府,回到府邸。
一向神清气爽的袁崇焕今日言语稀少,唉声叹气,一点也不像刚打了胜战的人。
邱玉蟾心知肚明:“袁大人,你已大胜敌军,人人皆知,何必烦恼。”
袁崇焕摆摆手:“不,玉蟾,无关此事。只是阉党当道,蒙蔽圣聪,令人心寒。”
邱玉蟾听到这些也不开心:“是啊,虽说袁大人报国之举出于忠君爱民之心,而不是个人名利。可应得之赏未得,谁都会心灰意冷。”
袁崇焕不想再提此事:“玉蟾,注意口舌之灾。”
“是,袁大人。”邱玉蟾见袁崇焕进了书房,好像有什么打算。
的确,袁崇焕在书房内写了一份“自陈不职疏”:
“臣辽东巡抚袁崇焕伏奏圣上,臣任辽东巡抚兼兵部右侍郎一年有余,未有建树,自认不堪此职,固以此“自陈不职疏”上疏陛下,请赐罢免,乞恩返乡,此职留待能者。”
这上疏写得太假了,袁崇焕自己说没有建树,谁也不信啊。可这辞呈符合魏忠贤的口味:袁崇焕这个眼中钉肯自己拔出自己了!
邱玉蟾解不开袁崇焕的心结,只能陪他静静地坐在槐树下,等待皇上的回复。回复很快,如袁崇焕所料:准奏。
槐树下,袁崇焕勉强笑了,握着邱玉蟾的手:“玉蟾,东莞经贸繁盛,你肯定喜欢,一起去吗?”。
“好。”邱玉蟾回复地简短悦耳。
几日后,袁崇焕交接完公务后,与几位将军交谈。祖大寿很是惋惜:“袁大人,你正当盛年,仕途似锦,只须忍耐时日,何故一气之下辞官?”
袁崇焕淡然回答:“祖将军此言差矣,袁某已无留意,何须忍耐。只望祖将军一如既往地守护边疆,保大明寸土不失。”
祖大寿声音坚定:“此乃祖大寿之职,在所不辞。”
赵率教上前提醒:“以袁大人之才,必有重新见用之日。届时,赵某很定前来恭贺。”
袁崇焕摆摆手:“明日之事,无从知晓,赵将军保重。”
交代完后,袁崇焕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祖将军、满将军、赵将军、刘大人、纪大人,今日离发俸禄的日子还有二十日,可袁某身无分文,能否向各位大人借点银两,凑齐路费,回到广东东莞?”
“啊?”众人张大口一时没反应过来。
满桂故意半惊讶半讽刺地大声讲:“袁大人做了一年辽东巡抚,兵部右侍郎,居然身无分文,还要借路费回家?”
这话很快传开了。一时间来给袁崇焕凑路费的将士把他围得水泄不通:关宁铁骑、骑兵、步兵、水军。
“袁大人,我们曾受过您不少资助,今天借给您的路费就算报答您了。”
“袁大人,像您这样清廉得官太少了,若大明的官吏有一半好,我们当兵得也不会过得这么辛苦。”
“袁大人,您真是文官比海瑞,武官比戚继光。”
“袁大人,我们等朝廷重新启用您。”
后来连周边的百姓也来给袁崇焕捐路费。袁崇焕边逃出人群说:“大家自己家里都急着用钱,就别来凑热闹了。”
好不容易,他逃出了人群。到外边,祖大寿借给他二十两,满桂,赵率教,刘应坤、纪用分别借给他十两,祖大寿算算:“袁大人,路上应该够用了。”
“来日,袁某定会一分不少地还给各位。”袁崇焕很诚恳。
赵率教摇摇头:“算了,袁大人,我们不会跑到广东东莞跟您讨债的。一路保重。”
回到府邸,邱玉蟾已经遣散了老王和坠儿,等着袁崇焕回来,直接问他:“袁大人,你借钱凑路费回家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宁远了。你气死我了。我离开你时不是留给你一千两银票吗?”。
“用作殉国士兵的抚恤金了,他们家中的老弱妇孺和年**丁需要照顾。而军费有些吃不开。”袁崇焕解释得有理。
邱玉蟾无话反驳:“早该料到会是这样。可是袁大人,你知道,其实你不用去向同僚借钱,我还有、、、、、、”
“玉蟾,我已经欠了你一千六百两了,”袁崇焕打断她的话:“不好意思再向你开口了。”
顿了顿,袁崇焕又说:“这回全宁远都知道这件事。我罢了官,又把脸都丢光了。”
“可能全国都会传开。”邱玉蟾开玩笑,又认真地告诉他:“可是袁大人,别顾那点面子,你已经赢得了人心,军心、民心,他们的心都被你占尽了。还奢望什么面子呢?”两人都笑了。
离开宁远的时候,邱玉蟾坐上马车,袁崇焕在外面向来送行的军民告别:“大家别送了,快回去吧。”
“袁大人,你为什么要辞官呢?”
“你辞官了,谁来管宁远呢?”
终于告别了热情的军民、、、、、、
马车动了,踏上归乡之路,袁崇焕喜忧参半。喜的是可以回到六年未见的家乡了,忧的是大业未成,怄气离职,实乃无奈之举。特别是经过北京城时,看着渐远的北京,袁崇焕忧虑更甚。
邱玉蟾不想看到袁崇焕这么难受:“袁大人从宁远到北京一直不苟言笑,让邱玉蟾好不自在。邱玉蟾唱首歌给袁大人听,解解闷吧。”
袁崇拉下窗帘,不再看京城:“玉蟾想说什么,想唱什么都好。我都听着。”
邱玉蟾唱了一首《红梅记》其中一段。邱玉蟾声音细致、动听。只可惜袁崇焕听着舒畅,却不懂,皱着眉头问:“玉蟾,你刚才唱的是川剧吧,虽然好听,可我一字不懂。”
“袁大人的话让玉蟾好不开心,”邱玉蟾故意说:“既然玉蟾唱了,那袁大人就回赠一首给玉蟾吧。”
听到这里,袁崇焕兴奋了:“好,那就来一段我家乡那边的《紫钗记》,我从小听到大的。”于是袁崇焕扯着粗狂、沙哑的歌喉来了一段《紫钗记》。
唱完后,袁崇焕询问邱玉蟾是否好听,而邱玉蟾一直憋着笑,直到袁崇焕唱完,才呵呵笑出声来:“袁大人,玉蟾真不该讨要你回赠一曲。恕玉蟾直言,袁大人说话声音大气如洪钟,但你的歌喉实在不敢恭维。”
袁崇焕也哈哈大笑了:“我唱的歌只有我自己觉得好听,家人都不喜欢。小时候,谁欺负我,我就唱歌给谁听。”
邱玉蟾借机取笑:“这么说袁大人唱歌给玉蟾听,是因为玉蟾欺负了你吗?袁大人歌喉如此难听,却不知害羞,真乃蛮子也。”
袁崇焕被逗乐了:“我袁崇焕虽然歌喉不好,但诗词可不赖。听我的大作
《秋闱赏月》:
战罢文场笋阵收,客徒不觉是中秋。
月明银汉三千里,歌醉金秋十二楼。
竹叶喜添豪士志,桂花香插少年头。
嫦娥必定知人意,不钥蟾宫任我游。”
邱玉蟾明白了:“秋闱,这是袁大人乡试时的作品。原来那时袁大人就在赏月,怪不得玉蟾一直认为袁大人是玉蟾的月神呢?那时袁大人第一次参加考试,肯定想考出一番好成绩,所以诗作才如此大气,宏伟。不过,大人为何过了而立之年才中进士?玉蟾猜测袁大人幼年学业不佳,以致而立之后才参加殿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