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帝早已不信钱龙锡了:“钱阁老,如今弹劾你的奏章比袁崇焕还多了。朕只能说,你们的俸禄是表象,背后看不清模不着的事谁都不知。”
连皇上也不信自己,钱龙锡腿软了,便一口气道出真相:“皇上,这都是温体仁在诬蔑我,他想入阁,想去我而取而代之,才步步为营,朋党营私、、、、、、”
“行了,”崇祯帝严厉呵斥住了钱龙锡:“一人传虚,万人传实。如果他温体仁一人弹劾你,朕尚可相信你的清白。而弹劾你的奏章,朕看不过来,也数不过来!”
“皇上,臣是清白的。”不懂得玩弄权术的钱龙锡连为自己争辩也不怎么行。
接下来的弹劾更是荒唐至极,周延儒说:“皇上,臣有本奏,崇祯二年五月,钱阁老致信袁崇焕,授意他用尚方宝剑斩杀朝廷命官毛文龙将军,然后将毛将军的驻地东江镇献给皇太极,两厢往来,谋取各自欲得。”
钱龙锡听到此失去理智:“周延儒,你昧着良心说话,死后必遭天谴,倒栽葱。你如此诋毁我,我钱龙锡就算做了鬼也要拆了你的状元牌坊。”说完后,钱龙锡与周延儒不顾礼仪,扭打在一块,被朝堂众臣拉开。但两人还是弄得衣冠不整,头发散乱。
崇祯帝见此难堪情景,气得大骂钱龙锡:“好你个钱龙锡,你贪墨、索贿、刮田、嫖娼、卖官鬻爵、朋党营私,朕尚且可忍。”钱龙锡无力地说着:“皇上,臣没有做这些不齿之事。”
崇祯帝接着训斥:“朕信任你,封你为次辅,没料你早在天启五年就与袁崇焕勾结,徇私往来。朝廷重臣与边关大将互通,违逆朝廷大忌,这还了得。若不是袁崇焕早已被朕下狱,恐怕你们一个内廷次辅,一个边关要职,整个大明都要被你俩鲸吞了。”
“皇上,臣没有,没有和袁崇焕私相授受。那些弹劾我的人,拿得出什么证据来?”钱龙锡觉得奇怪且冤屈无助,因为整个朝堂没有一人为他说话。
崇祯帝严肃地说:“此事涉及国家社稷安危,你钱阁老觉得受冤了,没有证据证明你的罪行是吗?那好,传袁崇焕上庭当堂对质。”
钱龙锡更加无望了:袁崇焕说话依着他自己的脾气,这样被污蔑肯定会发火而惹皇上更气恼。
袁崇焕手镣脚铐,披头散发地走上朝堂,没有了八个月前那个勤王的袁督师的英明神武。
崇祯帝发话:“温体仁,把以前的和刚才弹劾袁崇焕与钱龙锡的奏本一一念给袁崇焕这个叛贼听。”
袁崇焕奇怪:他们是怎么把我和钱阁老扯在一块的?
袁崇焕听完这些一份比一份荒唐的奏章之后,不齿地笑温体仁:“可笑至极!”
“大胆袁崇焕,居然在圣上面前无礼。”秉笔太监说。
“皇上,臣已经上疏过,臣确实卖米粟给蒙古饥民,但那是缓兵之计和为了赚取户部不足的军费军饷。臣并不知,蒙古会将米粟倒卖给皇太极。关于“市米资敌”一说,完全是对臣的诬告。”袁崇焕先解释了卖米一事,但这事已解释好几次了,令他和崇祯帝都不甚其烦。
崇祯帝瞪着他:“不管是不是诬告,事情已经发生。大明的米粟经过蒙古到了皇太极手中,谁又知晓你袁崇焕当时是怎么想的。姑且不论此事,方才弹劾你与钱龙锡互相行贿索贿,钱龙锡又授意你杀毛文龙,你怎么解释。”
袁崇焕虽身体已瘦削,但说话仍铿锵有力:“皇上,臣为大明戍边九年,深知边关将领不可与朝廷要臣私通之禁令。刚才弹劾中所说天启五年,臣向钱阁老行贿,屁话,当时臣根本不认识钱阁老。崇祯元年,钱阁老只对臣说过一番话,让臣复辽之时,慎之又慎。钱阁老说得没错,臣就是不够谨慎,才遭奸佞诬蔑。”
“看来钱阁老对你袁崇焕还是倍加关注的。”崇祯帝问:“他授意你杀毛文龙、、、、、、”
未等崇祯帝问完,袁崇焕就回话,这令崇祯帝感觉很没面子,袁崇焕说:“皇上,杀毛文龙一事,臣在辽东宁远就向您上疏过,勤王那日也理论过,毛文龙其罪当诛,而且臣是用皇上御赐的权力,尚方宝剑刺杀了他。这事与钱阁老何干?今日温体仁,周延儒,史褷等人所言都是谣言、谗言,诬蔑、诽谤,他们才是朋党营私,其心不轨,皇上,您要看清他们的不良用心啊。”
“袁崇焕,你不也在诽谤别人吗?你可否拿出没有与钱阁老私相往来的证据?”崇祯帝这话问得愚蠢之极。
“皇上,既然是没有的事,臣怎么拿出证据?”袁崇焕说:“臣以为,那些弹劾臣与钱阁老的奸贼也拿不出证据。”
崇祯帝说:“一人之言不可信,众人皆弹劾你等互通误国,你还要狡辩什么?”
“皇上,臣袁弘勋有本奏、、、、、、”
“皇上,臣高捷有本奏、、、、、、”
“皇上,臣有本奏、、、、、、”
这些全是袁崇焕与钱龙锡互相往来,以权谋私的子虚乌有之事。
这下,袁崇焕,钱龙锡二人都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弹劾的罪行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久在狱中的袁崇焕,有种即将被活埋的感觉。
崇祯帝被这些滚滚而来的弹劾激怒:“给朕安静。”众臣都不说话了,等着崇祯帝怎么说。其实,温体仁,周延儒二人手心都捏了一把汗:如果出个万一,扳不倒钱龙锡和袁崇焕,自己的后果如何,真不敢想象。
崇祯帝做出了他千百次错事中的其中一件:“次辅钱龙锡身为内阁辅臣,朝廷要职,与边关将领私相往来,且授意其擅杀朝廷命官,与敌国私通谋利,不知其意欲何为。此事令朕惊惧不安,先罢黜钱龙锡次辅一职,流放千里,明日离京。来人,月兑去钱龙锡的一品仙鹤官袍。”
被月兑官袍的钱龙锡当庭落泪,素衣下跪:“臣钱龙锡谢主隆恩。”
崇祯帝不顾钱龙锡的悲痛,对众臣说:“首辅成基命致仕,而今次辅钱龙锡被罢黜,现任命揭发钱龙锡罪行有功的温体仁、周延儒入阁为次辅,首辅待定。”
温体仁、周延儒二人欣喜若狂:“臣叩谢皇上。”
“袁崇焕,”崇祯帝冷冷地看着他,还在犹豫:“继续监押,听候审讯。”
“臣遵旨。”袁崇焕恍惚地笑。
温体仁在奸邪的心中感谢另一个奸邪——魏忠贤:魏千岁,我温体仁虽不才,但能实现入阁之梦,有一半靠您的余党对袁崇焕和钱龙锡的憎恨,还有我的同心协力。温体仁在此给您的阴魂叩谢了。
袁崇焕还是被押回大牢,听闻朝堂一切的邱玉蟾连忙赶来。袁崇焕一脸惨白:“玉蟾,鄱阳湖的仙鹤比一品仙鹤服好看。”
邱玉蟾模了一下袁崇焕冰冷的手,想必他的心也是冰冷的:“袁大人,玉蟾明白你的意思。但你自己不能因为今天的一切而泄气。”
袁崇焕脑海中一直浮现着钱龙锡当庭被月兑下官袍的情景:当时钱阁老的表情真的是若临深渊。皇上,你怎么能这般羞辱为大明鞠躬尽瘁的辅臣呢?
对邱玉蟾,袁崇焕答应她不泄气,还说:“玉蟾,明日中秋,带梳子和毛巾过来,好吗?”。
邱玉蟾不明白为什么要带这些:“好,我还会带月饼。”
第二天,八月十五,袁崇焕的亲人都没有团聚的喜悦:独自一人在东莞老家的袁夫人阿丹,想着惨死的两个女儿和还在牢狱中的袁崇焕,连梳洗打扮都没有;远在华山习武的儿子袁承志,望着北京的方向,忍住泪水:“爹,阿志想你了。皇上什么时候放你出来啊?皇上这么坏,你出狱后别在给皇上做官了,回东莞帮娘卖莞香料吧。”;近在咫尺的钟不渝和幼子钟承愿,为了孩子安全,钟不渝忍痛不去探视袁崇焕,只是悄悄看着那块画布:就是玉蟾给钟承愿画的画像和袁崇焕赠给她们母子的词《如梦令,承愿》;还有就是玉蟾,想到中秋节要去给被流放的钱龙锡送行,心中凄凉不已。
邱玉蟾泪汪汪的:“钱大人。”
钱龙锡转身:“袁邱氏,是袁大人让你来送行的?”
“是的。袁大人说,鄱阳湖的仙鹤比一品仙鹤服更好看。钱大人,是福是祸无绝对,莫悲伤。”邱玉蟾说。
钱龙锡虽然也是手镣脚铐,却显得一身轻松:“袁邱氏,你也别哭了,老夫没那么难过。走出朝堂,似乎卸下千斤重担,以后老夫日食三餐,夜寝一宿,无量寿佛。只望着清廉一身的袁大人尽快走出囹圄,回归自由之身。再会吧。”“再会。”
来嘲弄、讽刺的温体仁、周延儒二人后来一步:“钱龙锡,世事难料啊。想昨日,我等皆仰你鼻息,今日我等不计前嫌,来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