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秋寒。
陆鹿惬意的歪躺榻上,听着夏纹喜滋滋说:“没想到太太这么和善,不但不追究姑娘的过失,还送了许多小玩意和好料子压惊。”
春草却道:“只是一些绫罗绸缎,若是金子银钱多好。”
“就是。”陆鹿翻个身不知足叹:“这些布匹还不好当掉,白白放着又可惜了。春草,拿去叫人做几身新衣服去。按着品次,园子里每人都做一套。”
“姑娘,这可是太太赏下的。”给下人们做新衣,可不值这么好的料子。
“去吧,去吧,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陆鹿大方摆手:“大家跟着我提心吊胆的,也该给她们也压压惊了。”
春草和夏纹对视一眼,不以为然。
小青接过春草递来的眼神,闪身出门传达指令去了。
陆鹿在榻上翘着二朗腿琢磨小青打听来的消息:二老爷去了趟知府衙门,府里都是度少爷和康少爷在主持外院的杂事。
小怀得到救治,大夫是杨家生药铺的。
后宅一片平静,只是二门出入查禁更严格,丫头婆子们被拘束,轻易不能出角门。
“姑娘,应少爷来了。”
陆鹿一个翻身而起。
陆应?他来干什么?
陆应在厅中跟陆鹿见礼,笑说:“因这些天学堂课业繁多,竟不知姐姐染病,如今可大好了?”
“多谢关心。好多了。”陆鹿微笑。
陆应见她不冷不热,便扫眼左右,示意退下,才悄声道:“爹爹让我过来嘱咐姐姐一声,戌时三刻,有请姐姐带路。”
“我知道了。”陆鹿点头。
陆应却并不马上离开,而是沉吟片刻,轻问:“姐姐在青云观见过段世子?”
“是,半面之缘。”陆鹿小心回他。
“那天,观中可有其他古怪事发生?”
古怪事?陆鹿眼前闪现一身红装的段勉站在一滩污水前,眼中戾气未消的场景,却摇头:“不知。我与卫妈妈,春草安静避在偏殿躲雨,哪里探得其他古怪事。”
“哦?”陆应低垂眼。
陆鹿心思一动,小声追问:“难道那天在青云观还有别的事发生?”
陆应看她一眼,否认:“并没有。”
那就是有喽!
陆鹿好生回忆了当天的事。尤其中那滩污水,还很刺鼻,难道是化骨水的作用?没错。跟杂屋里段勉用他口中的逆尸水消灭老鼠是一模一样的气味。
这么推算,当时在青云观段勉遭到伏击,然后被他化解了!
接下来,他故意短暂停留益城,果不其然,刺客再现,然后他不小心着道受伤……
陆鹿抚额。
原来,三皇子也不是吃素的,他养的死士对段勉也是穷追不舍,痛下杀手的。难怪他们会将林特使身边一干人等赶尽杀绝。
只动林某人,却不迁怒陆府,难道真的是仁慈网开一面?
按常理来说,林某人作为三皇子在益城的特使,又秘密住在陆府,那么陆府当家人是知晓其来意动作的。说不定刺杀段勉也是知情的。
段勉为什么放过知情的帮凶呢?
陆鹿第一次没理清头绪,陷入沉思。
戌时三刻。
陆鹿终于堂而皇之的可以晚上出园门了。
卫妈妈等一干人不敢阻拦,因为是陆应亲自过来接走,并且还警告不许宣嚷出去。
掖掖旧披风,陆鹿随着陆应来到通向马厩方向的游廊。
不但陆度在,就是陆翊都在,领着几个心月复,也不打灯笼,神色复杂的看着陆鹿过来。
“二叔。”借着淡淡月光,陆鹿吃惊见礼。
陆翊有气无力摆摆手:“走吧。”
得赶紧把林特使的尸首带走,免得夜长梦多。
“这边走。”陆鹿认路的本领是一流的。也不多话,抬腿就来到昨晚那条偏僻小路,稍加打量指着一株古树:“就是那里。”
早有心月复家丁奔过去,很快就轻嚷:“老爷,找到了。”
陆翊和陆度小心上前看了一眼。
林特使全身僵硬,眼睛闭着,了无生气的躺在杂草堆中。
陆鹿还若无其事添加一句:“本来他是死不瞑目的,是我帮他合上眼的。”
“嘶~”好几道倒抽气声。
“快快移走。”
“是,老爷。”
陆翊,陆度及陆应目光闪烁不明看着全无惧意的陆鹿,一时无语。
胆子不是一般大,是不是因为在乡庄长大,所以养的像个野小子?
“大哥,太平坊那边……”陆鹿趁机问情报准确性。
“回去说。”陆度嘘一声。
“哦。”
陆度看一眼陆翊,然后悄悄指挥着心月复家丁们将林特使的尸首连夜运出府,至于送交到那里,陆鹿不得而知。
不过,打狗也要看主人。
林特使是三皇子在益城的特使,他的尸首自然不能轻率处置。
这么推算下来,三皇子在益城只怕也还有另外的联络点。
陆应领着陆翊和陆鹿转回外书房。
陆靖正等在那里,书桌前摊着一张纸,上面乱七八糟写着一些人名。
看到有两个府里养的清客门人也在,陆鹿倒不吃惊。
这两个清客门人深得陆靖信任,职责相当师爷,此等大事,自然也会跟他们商量。
“爹爹。”陆鹿月兑下风帽施礼。
陆靖一眼望去:亭亭玉立,面色红润,神情安详。不过,头上无多余钗簪,身上穿着也是半旧不新的,不由皱眉。
陆鹿暗喜。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段勉那里的一千金是指望不上了,只好在陆靖面前哭穷,看能不能格外敲出一笔银子来。
“都处理好了?”
陆翊沉重点头:“差不多了。度儿亲自跟去了。”
“鹿姐,你过来。”陆靖显见是松口气,招手唤上陆鹿。
“是,爹爹。”
陆靖端坐书桌后,眼神透着阴郁,盯着平静自若的陆鹿。
迎上他审视的目光,陆鹿开始在心里编相对应的借口。
“太平坊秀水街十八号这个地址,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鹿忙笑回:“不瞒爹爹,二叔说。我下午出了趟门,特意去查证了。”
“为什么想到去哪里查证?”
“我,我听林公子似乎在咽气最后一刻模糊提到的。”
“啪”陆靖将书桌上镇纸石一拍,怒气汹汹道:“还敢狡辩!跪下!”
陆鹿心头一跳,忖:难道小怀招供了?
她赶紧乖乖跪下,委屈抬眼:“爹爹,女儿不敢。”
“我瞧你胆大包天,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没听懂。”陆鹿索性也懒得装柔弱了,淡淡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