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婉从坐上马车之后,便没再说话,就算任萤绿火急火燎的和她说话,也没见她出声,一直到了府门口,萤绿这才认命似的搀着她下来。
洛景钰早就等在了府中,见容婉这般模样,不由的皱皱眉,看向一旁的萤绿道,“阿婉这是怎么了?”
萤绿缩了缩脑袋,看了一眼容婉,摇摇头道,“婢子不知。”
她全程站在了殿外,就算最后荀湛同容婉说话,她也是避嫌的站了很远,这一直便是做婢子的本分,不该听的,绝对不要听。
洛景钰看了她一眼,回过神,心知她说的是对的。也没再勉强,当即道,“将她扶到内院去吧,小心伺候着。”
萤绿应了声,便搀着容婉离开了。
倒是洛景钰,此刻也只能等荀湛归来再说,只不过想起荀湛,他的心又不由的跳了跳,荀湛曾作为他的将领带他上阵杀敌,他虽冷面无情,但无人说他不是名好将领。
杨初来传消息的时候,他立即便去了荀宅,而荀湛一听,更是当即便要进宫去,那时的他,对荀湛此番作为十分佩服。
不过此番看容婉的模样,倒像是坏了事情一般。
好在洛景钰并未等很久,不过是半个时辰,荀湛便骑马到了洛府,洛景钰连忙将他迎进大厅,砌上茶后,便道,“国舅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洛景钰是容婉的兄长,在边关时又是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此事荀湛原本便没有打算瞒他,因此,便是直截了当道,“孟侍郎在东宫被人下了药,六公主碰巧去了。”
话说到这里,便不用再说,洛景钰也僵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为何会出这种事,况且之前已经同孟生打过招呼,怎么这般不小心。
荀湛看了洛景钰两眼。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开了口,“此事从一开始,便是太子布的局,你以为你们事事小心。可事事都落入他的圈套。”
洛景钰听了此话。却是想不明白。根本不明白是哪一环节出了错。
一时之间,正厅之中有些沉默,却听见一声稍微细腻的声音。“还请国舅爷示下。”
两人应声看向了厅外,便是方才由着萤绿搀回院中的容婉,此刻却是她独自一人,已换了一身湖蓝色的衣裳,越发显得她温润如水,与那清冷的气质稍稍中和。
荀湛看了她一眼,后而移回目光,道,“太子的目标,是两个人。”
“一个是你,一个是孟生。”
听荀湛说这句话时,容婉不过稍加一想,便明白了。
从一开始,戚嫣然唤她到东宫,中途被太子妃唤走,只不过为了应照一件事,那便是太子在宴席时,同洛景钰说的那几句。
太子之所以是太子,并且受朝廷多数官员拥护,并不是只因他是圣上的长子,还源于他所持的德政,虽说他稍稍有些,但男子本性,向来如此,只要他未作出什么不雅的举动,群臣就当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而此次竟然表现的这般明显,只能说明事出反常必有妖。
其实若不是孟生忽而来送聘礼,此事,容婉本来是打算自行解决的,只是等聘礼送了来,她同孟生的婚事便是板上钉钉,她自然会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孟生。
不是她不会拐弯抹角,只是她觉得,这件事忽而变成了他们两人的事,她不能将孟生蒙在鼓里,而是将此事摊开来,让他做选择。
就好像上一次必定要让他在她同六公主之间做选择一样。
而针对于敢于为了她抗旨的孟生,此事根本不算什么。
因此自孟生被太子传唤以后,才会不小心,中了太子的招。
至于太子同孟生在东宫说过什么,只有两人才知道。
荀湛见她都明白了,也不欲多说,只是好似想起什么一般,道,“孟生已在圣上面前承诺,此生只会娶六公主一人。”
说完,却下意识的看了看容婉的表情。
而容婉也不过是顿了顿,随后恢复原样,向荀湛福了福礼道,“多谢国舅爷告知。”
孟生并非滥情之人,如今出了这般事,六公主作为一名女子失了最重要的贞洁,况且六公主是当今陛下最疼宠的女儿,孟生为了避免恶果,这般所说也是无可厚非。
听了容婉的话,荀湛却是有些不明的,他好似猜不透她的心思,作为一个在当今圣上身边生活了一二十年的人,此举让他有些挫败。
不过他还是没有多问,随口说了几句,便走出了洛府。
厅中只余下洛景钰同容婉两人,却听容婉道,“兄长,前两日孟家郎君送来的聘礼,择日便退掉吧。”
还没等洛景钰开口应声,却见容婉双眼有些疲惫的望着他,忽而想起,容婉这一日遇见了这么些事,强撑到现在也着实不易。
他下意识声音便轻了些,“母亲那里,我会同她细说的,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容婉本就不欲多说,只是听洛景钰将此事说了出来,便点点头,“别忘了去孟府将我的庚帖拿回来。”
等洛景钰应了声,容婉这才提歩走出了大厅。
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些事,她同孟生的纠葛,也要落下帷幕了。
上一世的他们将要成婚之时,孟生却被人害死了,而这一世的孟生,从未参与到她寻杀父仇人的事,是不是就会好好的活着呢?
她不知道,但她希望如此。
事已至此,她的心却好像是经过了一夜大风大浪的海上平静了下来,细微的浪纹根本便不算什么了。
前世的她。家破人亡,家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她被丢下,最对不起的,便是孟生了吧!两人毫无关系,他却因她身死,她只知当时的痛,无法比拟。
确切的说,她嫁不了孟生,她并不伤心。可孟生会因此活着。她却为此轻松,心一下子如释重负,好似前世的枷锁一下子退却一般。
孟生同六公主的事,除却太子和荀湛还有其本人。有干系的相关宫婢。都已被仗杀。此事被死死的捂住,不被外人得知。
令汴京城百姓一片哗然的,自然是圣上的那一旨诏书。还有孟生自己的表态,好像之前跪在孟府门前抗旨不遵的人不是他一般。
不过之前的那道圣旨,说的是赐六公主为平妻,而眼前的这道圣旨则是赐六公主为正妻,而孟生自己表态,说是今生只娶六公主一人,倒叫汴京城百姓以为,之前孟生的抗旨,不过是不满意六公主以公主之尊为平妻而已。
此番表态说是此生只娶一人,足以说明孟生对六公主的情深,之前的容婉倒是被城中百姓抛在脑后,大肆的感叹孟生与六公主的大好姻缘。
容婉得知此事之后,却是无奈的笑了笑,城中的百姓,听风就是雨,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让孟生为难了吧!
而那日过后,容婉一直待在翠竹苑中,也许是洛景钰同戚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戚氏竟然没再将容婉叫过去训诫,因此容婉这两日,也算过得轻松。
她坐在院中,风已稍稍的冷了些,夏日又要过去了。
院门处进来一人,便是洛景钰。
容婉放下手中的册子,站起身来,道,“兄长有事?”
洛景钰看了看容婉,神色颇有些萎靡,不过张张口,还是道,“阿婉,我一会儿便要将聘礼送回孟府,且将你的庚帖换回来了。”
容婉点点头,怕是再拖着,连六公主都要有些不高兴了吧,不过纵使是不高兴应该也不会表露出来,她应该知道,孟生为何会娶她。
不过容婉却不想让孟生为难,“那兄长早去早回。”
洛景钰见容婉如此平静的说出此话,他这两日为容婉的担惊受怕总算好了些,他总怕容婉因此事伤神,如此看来,到底是他多想了。
想着,便比方才的神色稍稍好了一些,而后又道,“阿婉,前两日孟生便想要见你,你是不是要见一见?”
容婉一顿,自那日孟生从宫中回来之时,便到了府中想要见她,不过她没有见,让洛景钰挡了回去,如此两日,也没见孟生一面。
今日送回聘礼之时,洛景钰定是同孟生商量好的时日,替孟生传达两句,并不过分,毕竟此事原本就不是孟生的错。
而容婉不见他,并不是因为生气,是因为她不想在成为六公主的眼中钉,肉中刺,才想着同孟生保持些距离。
容婉想着,便道,“等退回庚帖之后,便请孟家郎君过府一叙吧!”
洛景钰见目的达到,也不再多说,便出了翠竹苑。
退聘礼做的很是迅速,原本孟生说是不用退的,但看这抬过来的聘礼,便知孟生几乎是将全部家当都搬了过来,虽然六公主不差这些钱,但是只要想到这些聘礼,就会想到孟生对容婉有情,如此想想,也是一桩麻烦事,因此,便以强硬的态度退了回去。
聘礼全都丢在了孟府的院子中,孟生也没有再行盘点,只是从书房中取来了容婉的庚帖,同洛景钰交换了过后,便同洛景钰一同骑马去了洛府。
洛府之中,听了孟生过来的消息,容婉便带着白瑶去了外院,只不过为了给孟生和容婉单独的空间,洛景钰和白瑶都站在大厅外没有进去。
容婉进了正厅之后,便见孟生在正厅站着,变化倒是不大,不过细看之时,还能看出孟生的眼底有淡淡的青紫色,便知他这几日没有睡好。
“孟家郎君。”容婉唤了一声,却让孟生的身子一滞。
一直以来,容婉都是唤他孟郎的,可今日却客气疏离,孟生知道,这一日,终归还是来到了。
他微微闭了眼睛,后而又睁开,问道,“阿婉,你怪我么?”
容婉摇摇头,“不怪。”
孟生却是笑了笑,道,“其实我知阿婉你是不会怪我的,可我还是问了,只是想听你说怪我罢了,可是你不会说,我一直都知道。”
容婉顿了顿,心中不由的一凉,稍稍有些不明,“此事都是因我而起,怎能怪到孟家郎君身上,不过郎君你,倒是被我拖累了。”
若不是她,自然不会让孟生同太子有争执,若非是他们二人有争执,太子根本不会将此事做绝,说到底,容婉变成了太子试探孟生是否非他族类的一个敲门砖罢了。
只不过这砖,到底是起到了它应有的作用。
孟生却是走近了两步,没有理会容婉说的什么,只是接着之前说的那句话,道,“阿婉,你知我为何想让你怪我么?”
容婉摇摇头,她原以为,孟生是怕她怪他才着急着见她的,不过如此,好似是她猜错了。
却听孟生轻声道,“我原本以为,无论如何,你是对我有情的,不过如今看来,倒是我猜错了。”
若是有情,见他娶了别人,见他对别人许下了曾经对她许下的诺言,又怎能不气,不怪,不怨?
而能做到不气,不怪,不怨,只是因为无情罢了,既无情,无论他做了多少件自以为伤了她的事情,她都会无所觉。
容婉一愣,微微垂下眉目。
孟生看着她低着头垂下的眉眼,心中一动,抬起手,想碰一碰那微颤的睫毛,只不过还是握紧拳头,压制了下去。
见容婉的此番动作,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干咳了一声,打破了寂静,“阿婉,你可知,无论你有情无情,我都不会怪你的。”
不会怪她无情还装作有情,不会怪她将他当做她的退路,也不会怪她这条退路不能用了之后,她便毫不忍心的抛弃了。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爱她罢了。
他爱她,因此她做的每件事,每个决定,不论他会如何撕心裂肺的痛,他都会接受。
容婉终是抬起头,正好碰上孟生神情凝望着她的视线,心中不由一痛,她常常会刻意忽视孟生的眼神,如此如痴如醉的,又异常炽热的,冷静却又满含热忱的。
因为这样的目光,她会害怕自己不敢控制自己的情绪,因她知道,这一生,她不敢再步入前世的路。
她只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仅此而已。
她稍稍退后了两步,冷静而疏离,“孟家郎君,祝你一世安好。”
既然孟生同六公主有了婚约,再同她有所联系,定会使六公主心有不满,她如今能做的,只有尽快斩断他的情丝,使他家宅安宁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