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权曾,你敢违抗哀家的命令?”
王太后胸膛起伏不定,双眸微微眯起,深沉的看着站在那里与她对视的萧权曾。
之后的很长很长时间之内,文轩殿内针落可闻,充满了压抑的寂静。
直到萧权曾微微摇头,嘲弄的笑了笑。
他喊她的名字,如少年时期一样,温柔而多情,“阿研……”
他道:“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违抗过你的命令,不是不敢,而是不舍得。”
“我曾经承诺过你,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和你一起,哪怕上天入地,即使碧落黄泉。我的一切我的命,我逗可以给你。但群群不行……”
想到那个少时乖巧听话,长大之后清冷懂事的小姑娘,萧权曾第一次露出些许笑意:“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亏欠她太多太多。前几日,她在鬼门关徘徊,我便<告诉自己,若她能够活下来,我一定会像个正常父亲似得疼她宠她。”
“阿研,让我带她走,好不好?算我求你一次?”
王太后一步一步,自高位走了下来,她站在萧权曾身前,伸手轻轻触模他的脸,纤细的指尖将溅到他脸上的墨汁给仔细擦干净。
她的手冰凉,手心尚带着几分潮意。
这是在接过那本盛家医术时而骇出的冷汗。
她将头抵在萧权曾的肩头,声音里带着难以描述的疲惫:“萧大哥……”
她同他一样,也用了两人年轻时的称呼。
“我害怕,盛家人出现了,他们知道我所有的罪恶,我好怕他们就那么跳出来,将那件事情公告于天下,那样我就玩了……”
“你知道吗?前几日,我遇到了灵异事件,有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上了我的身,几乎有一盏茶的功夫,我神魂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你知道我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时在想什么吗?”。王太后紧闭的双眸微微的睁开,眼前是萧权曾绣着云纹的朝服,她侧头,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虽年华老去,却依然精致如初的侧脸,说道:“我当时想,幸好你当时没在,那个玩意儿没用我的身体伤害你。”
那么一个瞬间,萧权曾微微动容,他伸手揽上王太后的后背,将她紧紧的箍在怀里。
耳边又听到她说:“萧大哥,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女人,可我是真的爱你。”
“我也想在以后的岁月中,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名正言顺的诞下我们的孩子。”
说到两人那无缘的孩子,王太后的声线带着几分颤抖。
萧权曾的脸上也浮现一丝沉痛。
得到时的欣喜有多强烈,失去后的痛苦就有多绵长。那个孩子虽未出生,但却存活在他的心中。
如果可以,他希望百年之后能在地府遇到他,听他喊自己一声父亲。
可萧权曾也知道,种种臆想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有没有地府还另说,即便有的话,那个孩子兴许是恨他的,因为他的大意和无能,才导致他连看一眼这个世界都没有机会。
光明正大的诞下两人的孩子?
那怎么可能呢?
他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不过是王妍给他画的一块大饼,可偏偏,他听了之后是那么的心动。
这个女人,他爱了那么些年,爱的已经失去了自我。
“萧大哥,你不会背叛我,对不对?”王妍在他的侧脸印下一个吻,轻声细语的问道。
“我不会。”
萧权曾低声承诺。
永远都不会。
王太后挣月兑开他的怀抱,牵起他的手来到桌前,两人一同坐在椅上,她拉着他的手环住自己的腰,整个人靠在他的怀中,柔声道:“我并非不让萧惠群随你回去,只是……”
“是她将那个程英华带入宫中的。”
“她病弱多年,前几日更是差点没命……那晚,你府中是被人防火了是吧?你也受到了刺杀对不对?”
她的声音虽然沙哑,但却又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柔媚,落在萧权曾的耳中痒痒的酥酥的。
听了她的话,他眉心蹙了蹙,眸中闪过一丝疑虑。
“而当时,你本来已经要放弃了群群,不是吗?但第二天,她的身子便奇迹般的好了起来,随后更是一日好过一日,你真的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王太后说到这里便没有继续下去。
但是她知道,后面的猜测,萧权曾自己会去想。
这其实也是她非常想知道的。
萧惠群的病到底是谁看好的?
这个所谓学了几招盛家医术的蒙古大夫程英华?还是沈含章背地里带着艾伦前去救治的?
又或者当初闯萧府救萧惠群的原本就是盛家后人。
更甚者还可能是其他的她所猜测不到的人马?
这也是她为什么更加坚定的想将萧惠群拘禁在宫中的原因。
她和萧权曾的关系,必须得是牢不可破的,她不会允许有任何第三方的势力插足进来。
而前提则是萧权曾对那个女儿的感情不能超越她。
王太后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就算他对萧惠群有愧疚有怜惜又如何,就算她方才的强制命令他拒绝了又如何。
女人对付起男人来并非只有一种办法。
萧权曾眸中的疑虑越发的深,他想到那个令他心惊肉跳的夜晚,萧惠群身体再次抽搐,张大夫施诊之后沉痛的摇了摇头,两个小婢女跪在地上求他,不要那么快的放弃……
当时,他已经做好失去这个女儿的准备。
紧接着他便受到了刺杀。
来人突兀的跳出来,一击不成之后迅速的逃离,现在想起来,其目的或许只是想将他从那里引开。
引开之后呢?
有什么人到了小楼中了吗?
会是什么人呢?
越是想,便觉得这其中疑点重重,萧权曾眉头皱起,好一会儿之后,他拍了拍王太后的肩膀,说道:“让群群暂时留在宫中,待我回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那两个丫头是群群的心月复,一定知道群群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脚步匆忙的离开后,王太后自得的勾了勾唇角。
看,结果还不是一样。
而同一时刻,大圣宫内,柴绍也紧紧的抱住了沈含章。
他的头埋在她的胸前,即便是狠狠的压抑着,沈含章也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他的肩膀在不停的抽动,越是压抑越是痛苦到想要爆炸,他紧紧的箍着沈含章的后背。
这让她觉得疼。
可是更心疼。
沈含章的双眸染上星星点点的水光,她为什么就憋不住吗?
有那种可怕的猜测就算了?
为什么非得要嘴贱的告诉柴绍?
看到反应如此剧烈,沈含章后悔的心肝脾肺全都青了,可就算是再后悔都于事无补,聪明如柴绍,在看到王太后接过那盛家医书时那怪异的表情后,心中便已经有了不太好的猜测了?
当年他虽然只有五岁,可记忆却已经十分清楚。
他知道盛意是父皇的好友,更知道盛英华在所有人的口中都是神童一般的存在。
小小年纪的他,还曾非常的不服气,拍着胸脯告诉父皇,自己并不比盛英华差。
假以时日一定会超过盛英华的。
所以他也拿了医术去背,可没等他看完一本,父皇便驾崩了,随后母……太后就扶持着他登记为帝。
他那个时候还沉浸在失去父皇的悲痛中,根本无从关注盛家的消失和灭亡,待后来想起时,便又觉得无足轻重。
而此时此刻旧事重提,柴绍意识到,当年的盛家灭门之祸有蹊跷,母后今日的表现则更加怪异。
偏偏沈含章告诉他,程英华就是盛英华,他是为了入宫复仇才将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入宫复仇?
宫里除了他就是太后……
柴绍不敢继续往下想,可不想他就能绕过事实吗?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整个世界崩塌的声音?
他的母后充满了野心,他的母后喜爱权谋,他的母后不疼爱他,他的母后记恨他……这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他完全可以不在意,无论她犯了什么错,哪怕和萧权曾那个混账通、奸,他也依然爱着她。
可,她为什么……
为什么要谋害父皇?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盛家满门覆灭的唯一原因。
盛意帮着太后,谋害了当时正值壮年的父皇,随后被杀人灭口。
柴绍死死的咬住牙齿,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大喊大叫,他卓尔不群的父皇,他堪成明君的父皇,他最尊敬崇拜的男人……
他知不知道自己死在了最心爱的女人手里?
明明父皇那么疼她宠她信任她,如果她提出一句想要这个天下,柴绍相信,父皇一定会心甘情愿的双手奉上,可偏偏她不说不提,而是心狠手辣的自己去抢去夺。
她怎么能这样?
这些年来她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她就不怕父皇死不瞑目化为冤魂吗?
柴绍悲愤的情绪激荡不已,冲的沈含章也心绪凌乱,然而她此时此刻却帮不上他什么忙,甚至于连开解的话语都那么的苍白。
她只能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一遍一遍的告诉他:“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定是我猜错了,绝对不会是这个样的。”
她一直重复着这两句话,慢慢的说的自己都有些相信了。
可她能安慰到自己,却无法安慰到柴绍。
他活的太清醒明白,所以一旦看透某件事,便绝无错的可能。
柴熙从长寿宫出来,转脚来到了大圣宫,可她却被小桌子拦在了宫门口,她长眉挑起,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陛下不想见本宫?”
“还是陛下不想见任何人?”
她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了然和猥琐之意,“是不是我那小皇弟正在和沈家萧姑娘做些不该做的事情,以示庆祝太皇太后的身体好转。”
这……
神经病啊!
谁家百日里就啪啪啪啊?
而且,作为一个公主殿下,您对自家弟弟的私生活这么感兴趣,真的好吗?
小桌子多想丢过去一个白眼,并且直接不搭理这个猥琐到极致的公主殿下。
然而他不能。
因此只能忍着心塞,恭敬的说道:“杂家不知。”
柴熙无趣的撇撇唇,道:“罢了,既然陛下不想见人,那本宫离开便是。”
她话虽是这样说的,可最后却趁着小桌子不注意,一个闪身闯进了宫内,可惜的是,她第二次被人拦住了。
久未上线的赵早早同学手持长剑,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站在那里冷冷的说道:“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踏入大圣宫,否则杀无赦。”
“公主殿下请回吧,不然属下只能冒犯了。”
说完之后,他在心里悄悄的给自己点了个赞。
咱今儿真呀嘛真帅气!
柴熙的眸光渐渐的凝重起来,她朝着寝宫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随后故作生气的哼了一声,道:“不知所谓。”
“告诉你们家陛下,本宫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后果确实很严重。
她早有所觉不是吗?
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到大圣宫。
以柴绍的聪明,他一定能通过程英华的出现,猜测到一些当年的真相。
而他现在的反应,已经足够证明,他不仅仅是猜到了,而且已经认定了母后谋杀父皇的事实。
柴熙不知是喜还是忧,她唯一知道的是,柴绍对太后娘娘或许真的不会再抱有什么母子之情了。
以后的所作所为估计再也不会束手束脚了!
漆黑的夜幕低垂,厚重的云层挡住了微薄的月光。
柴绍靠坐在那里,任由沈含章拿着鸡蛋轻柔的为他滚压眼睛。
他的脑中一片空茫。
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也都不想去做。
就这样吧!
颓废到地老天荒!
管他黎明百姓,管他明主圣君,这一切的一切同他有什么关系?
她想要,统统拿去便是。
都给她,全都给她好了!
好一会儿之后,沈含章将鸡蛋从他的眼睛上拿下来,随手放到一旁的小桌几上。
她半趴在他的身上,用属于他的声音,轻声细语的同他说话:“好啊,她想要什么,统统全部给她。”
“我们两个一起离开这里,去浪迹天涯,好不好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