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版:
春雨淅淅沥沥地落在清河县的每处土地,干渴的庄稼地好像被酥油滋润了一般,渐渐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天地被春风一双温柔的手抚模,解冻的讯息被树梢上的喜鹊提前知晓。
可是对于张草根家,却还没迎来他的春天。
“都准备好了吗?”。杨端午坐在马车上,见张草根和张大婶过来,问了一句。
张大婶没有主意,只会看向张草根,张草根点头:“准备好了。”
近日,乃是县太爷办理张草根一案开庭的日子。
谢灵本想和他们同去,可是杨端午不许。杨端午说,不过是场小官司,她熟读大铭朝律典,应付起来不在话下的。
张草根这起案子,虽然很简单,可也有案件的难处,因为此种涉及到一个巨大的官场阴谋,杨端午不希望家人掺和进去,她不希望亲人受到半点的伤害。
而她,却是不管不行,并且非要赢这官司不可的。
这几日,镇上县太爷马奇也是坐立不安。
张草根的案情,其实他非常清楚,马大正也早派人和他打过招呼了,陈家当不当赔偿张草根医药费,若论真实情况,当然是要赔的。可是,他和马大正毕竟是亲戚,上次已经不留情面了,这次的案件可很严重,马大正幕后主导,可能就不是赔偿这么简单了。
如果马大正失势,那马奇的县太爷位置就不稳了。这么多年。马奇纵容马大正,贪污了村里不少官银,并且马奇自己也贪污不很多,若是真查究起来,只怕连他自己,也逃月兑不了干系吧。
可是帮了马大正,杨端午这么难缠的女子,如何会放过他。
她一定会报告到知府大人那里去。
知府大人要是知道了,他就完了。
所以啊,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并且陈家乃是谢家的外戚。也是得罪不起的。他不过是一个县太爷,虽然在清河县是威风,可是在官场上,还是夹缝中的小人物。
谢家动一动手指头。就可以让马家满门流落天边。
左右为难中。马夫人倒是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去和陈家先打个照面,这样这场官司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陈家也怪不到他们马家身上去。
马奇深深感受到他夫人的睿智。于是到陈家,讲起了这事。
陈老爷自然是大发雷霆,拍案怒吼:“哪里来的乡野村姑,敢和我们陈家做对?那些村民,无端端来我家抢米,难道我还要任由他们欺负不成?自然是要处理他们的。难道我还要赔偿他们不成?真是笑话!”
马奇附和的应道:“是,是,您说的对。”
“不用理他,看一个小丫头还能搞出什么名堂来。”陈老爷眼中是不屑。
马奇说:“陈老爷,那可不是一般的小丫头啊。这个杨端午,不但学识渊博,会起草状纸,精通律典,并且胆魄也是极大,镇上的林家,上回竟然还为她做保。那个林小姐,是她的挚友,林安夜公子,可是对她着迷得不行。我说哪,她不是神仙降世,就是妖孽再生了。整个清河县前后几百年,断然没听说过这等人物的。”
陈老爷正在喝茶的手停了下来,“几岁?”
“过了年,才十三岁。”马奇答。
“噗!”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陈老爷笑得身体直打颤。
“老爷,您——”马奇一怔,难道他说错了话了?
陈老爷指着马奇笑道:“你当多大的老妖精呢,原来是小妖精。竟把你吓成这样。”
马奇说:“哎呀,你可不能小看这个杨端午啊,她年纪虽小,可——”
“可怎么,莫非,她还会吃人不成?”忽然,从大厅外传来清凉爽朗的声音,马奇回头一看,一个书生打扮的纨绔少爷,走了过来,看到茶,端起了笑抿。
马奇愣在那里,不知这个少爷是谁,不敢叫错。
陈老爷笑着招呼:“桂明,你回来了。这位是县太爷,你可以叫他马叔。”
“马叔。”陈桂明轻轻行礼,眼中却是对他的轻视。
原来这位就是陈桂明,说起来,这张草根一案,陈桂明还是导火索呢。
“陈公子客气了。久闻陈公子风度翩翩,今日一见,果然应了传闻。”马奇连忙回敬一礼。
陈桂明不理马奇,走到陈老爷身边,“爹爹,方才你们谈的哪家姑娘,倒让马叔如此害怕?”
“你是否听说过,大坟脚村的杨端午。”陈老爷答。
“未曾。”陈桂明冷笑,“不过是个乡野村姑,何足挂齿?”
陈老爷笑道:“马奇说,你莫不可小看她,她小小年纪,还会起草状纸呢,对律文可以倒背如流。”
“果真如此,那么我倒很想会一会这姑娘。”陈桂明眼睛里出现了好奇。
陈桂明此番正是想考状师。
大铭朝状师,可不好考,需县级以上的官员上报,每个县只有一个名额。并且考试要去京城考,题目很难。
可是陈桂明却很有信心,他一定能通过这个考试。
“桂明,你的意思是,你明日也要出庭?”陈老爷眉毛皱了起来,“你是我的儿子,此事乃是杨端午张草根之流无理取闹,你去了,反而是自轻了。”
“爹爹,无妨,反正结果肯定是我们赢。我过去练习一下,日后真做了状师,也好入手快些。”陈桂明却态度坚决,“并且懂律法的女子不多,杨端午她却懂,她已经极大地吸引我的好奇心了。”
陈老爷知道陈桂明学会了和他一样的风流,笑道:“想玩就只管玩。可有一天要记得,不可让你娘知道,不然你娘又要骂你了。”
“知道了,爹爹。”陈桂明应道。
开庭。
春花初绽,清河县好个锦绣艳阳天。
杨端午和张草根两人,站在衙门庭上,张大婶则等在庭外,当然,衙门门口也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这时候的开庭都是对外开放的。大铭朝规定,只要是百姓案件。一律对外开放。天下人都可听。不然,判决无效。
这规定很开明,乃是大铭朝开国皇帝定下的律例。传了几代了,没人敢改变。因为谁改变了。谁就是想做水能覆舟的罪魁祸首。
马奇坐在上头。目光不屑,虽然时间已经到了,却还是没开始。
张草根问。马奇懒洋洋地说,还有一个人未到。
然后马奇说的那个人,就来了。
杨端午见那人长得眉目清秀,衣装华丽,头顶书生帽,就知道是秀才打扮。
“这位是陈家公子,陈桂明。”马奇介绍道,“现在人都齐了,可以开始了。”
“他就是那人来村里派发水晶糕的陈桂明?”张草根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陈桂明来村里,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别这样,张大哥,我们是来打官司的,不是来打架的。”杨端午止住了张草根的冲动。
张草根便不再上前。
“一个大男人,听一个小姑娘的话,倒好像是听娘话一样,你不嫌丢脸,我还嫌弃呢。我要是你啊,早一头撞死算了。”陈桂明竟是个毒舌男!
张草根气得直咬牙,可是,杨端午让他不要冲动,他就果然安静下来。
“难道在衙门里,还可以言语侮辱平民百姓吗?”。杨端午冷笑,对马奇说,“请县太爷为我们评评理。我们来衙门里告状,还要无缘无故被公子哥侮辱吗?”。
声音很响,门口来看热闹的都听到了。
县太爷看向陈桂明,陈桂明脸上的笑已经淡下去了,便摆了摆手,马上转移话题,“张草根,你有何冤屈,快些说来。”
杨端午应道:“既然我是村里开了证明,代张家告这个状的,大人如此绕开我,直接问张草根,似有不妥吧。”
县太爷被驳得哑口无言,“好,本官准你说。”
“状纸上都写着了,莫非大人没看吗?整个清河县都知道我们要告的是什么状,难道本县最体恤百姓的大人您,反而不知道吗?”。哼,县太爷明显是帮着陈桂明的,杨端午才不是他想捏就捏的。
马奇憋着不生气:“本官已经看了,也知道你要告什么。不过本官还是希望你可以再讲一遍。”
杨端午于是简单地讲了一遍,然后看着陈桂明说:“如今我们要告的是马大正,并且要陈家和马大正共同赔偿张草根的所有医药费。”
“真是笑话。姑娘以为,你说要赔就要赔啊。”陈桂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张草根带人来我家抢米,我家正当防卫,难道说家里来了贼,我们不应该制止他偷东西吗?至于他受了重伤,可是我们陈家大米也损失不少。我们只是正当防卫,律法书上说,凡是闯入民宅而发生武斗,闯入者因为要加害宅里人利益而受伤的,没有赔偿还要惩罚。如今,我们家没告张草根偷米,张草根反而来告我们,岂不是让天下贼寇都上了正道?”
这番辩词,掷地有声,引经据典,杨端午很佩服,不愧是未来状师的人选,的确是靠真才实学的。
“杨端午,你还有什么话说?”马奇很高兴陈桂明刚才的表现,心想杨端午终归还是棋差一着。
“那么还请陈公子,报出那日所损失的大米数量。”杨端午淡淡一笑,“还有,我查到就在张草根来陈家米铺的前一日,陈老爷受到了一封书信,信上说次日,张草根会来抢米,要你们做好准备。这又做何解释?”
“你胡说八道。”陈桂明大惊,这件事杨端午怎么会知道?
那日,收到马大正书信的事,除了陈老爷知道,就只有他了。
“我已经找到了人证物证。莫非陈公子不愿意承认,想等我证人来了,自己出丑吗?”。
满座哗然。连张草根也觉得奇怪,杨端午真的找到证据了吗?
端午那气定神闲,镇定自若的表情,让陈桂明澶然一怔,才十三岁的女孩,若是说假话,怎么会如此逼真?
不,她一定说的是真的。
陈桂明不想等着证人来的时候被揭穿,笑着承认:“对,那封信,我是收到了,可信上只是马大正的提醒,并不能证明什么。”
“你是承认张草根来你家店铺之前,你们收到了马大正的信,并且信里提到次日张草根要来你家抢米的事,是不是?”杨端午再问一遍。
“对。”陈桂明不知道他已经暗暗走入杨端午下的圈套里。
“各位都听到了,这是陈公子亲口承认的。县太爷你也听到了吧。”
马奇不知道杨端午打什么主意,应道:“听到了又如何?”
杨端午轻轻一笑:“我还可以证明,张草根那日去陈家,还未抢米,陈家打手就出来打他,把他打残的。”
陈桂明忙否认:“不是这样的,张草根那日来我家,开始搬米的时候,我们家的打手才出来收拾他的。”
“真是这样的吗?”。
“当然是这样。”陈桂明点头。
杨端午笑着看向县太爷:“难道这案件还不清楚了吗?”。
马奇懊悔让陈桂明出台,终归是太年轻了些,再懂律法也不是深谙人心的杨端午的对手。
“什么?”陈桂明忽然明白了什么,天,他怎么什么都承认了?
“既然是张草根还未动手,陈家打手就出来了,并且陈家事先做好了准备,那么陈家给张草根造成的伤,就根本不是什么正当防卫。陈家理应赔偿张草根医药费。”杨端午最后总结道。
外面的百姓都叫好,人群中,隐隐站着两个风华绝代的男子,都带着低沿帽,看不到他们的脸。
他们是林安夜和李元宝。此番他们也听说杨端午要为张草根告状,怎么会不来看。“你——”陈桂明没想到给输了,气得直咬牙,“哼,不就是想要医药费吗?我们陈家会缺钱吗?给你好了。”
县太爷只好宣布是杨端午赢了官司。
大家都在准备结案画押了,杨端午却说:“马大人这么急做什么?难道是心虚了吗?这案件,还没有完结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