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当下,就由林安夜先回清河县探亲,顺便帮杨端午打听下谢灵一家的消息。
大坟脚村的雪总算是停了,太阳出来了。
可是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雪,还没化,踩在路上很湿滑。
林老爷来到灵堂,对着无名灵位拜了拜,两行老泪流下来。
“杨将军,当年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你在天有灵,就请庇护我,此行可以帮你的家人,要回桑田。一寸都不能少。”
林安静站在门口,哽咽道:“爹,你说的这么吓人,要不女儿和你一起去吧。”
“安静,你不是一个人,你肚子里还有爹爹的好外孙,你怎么可以意气用事呢?放心,爹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对了,爹爹最爱吃你做的大盘鸡,爹爹希望回家的时候,能吃到哦。”林老爷装作轻松地拍了拍林+.++安静的手。
一滴泪,落在了林安静玉白的手背上。
“爹,女儿知道你,你早去早回。”林安静擦干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家似乎一早就收到了林家的风声。
前一天晚上,谢老爷把谢清柠叫过来单独交待,要他次日多带点打手过去,“你还可以准备暗器。记住,一定要让林家人怕了我们才对。李家的人无所谓,可是林家根基强大,不给他点厉害看看,只怕他们还敢跟我们谢家作对。”
谢清柠点点头:“是,爹爹,儿子一定不会手软。”
“你还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要你,把林老爷——”谢老爷把手作出“刀”的形状来,对着自己脖子摆了个“杀”的动作,谢清柠一怔,这不是要他把林老爷杀害了吗?
谢清柠虽然坏,可这次还是他第一次杀人啊。
“是。”为了讨好谢老爷,谢清柠领命出去了。
谢夫人从珠帘内走了出来,她手腕上的佛珠,在烛光里闪着光。
“老爷真的打算杀了林老爷?”谢夫人脸上很安静,好像杀人对于她不过是吃饭一样寻常的事。
“我很早就想要结果他了。谁让他知道得太多了。”谢老爷远山眉下的眼睛,忽然射出一捋精光,“林老爷是林家的支柱,若是他死了,林家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他早应该死了。我之前还怕——”谢夫人嘴角冷笑,手指摩挲着佛珠,上香拜佛不过是她坏事做的太多,寻求内心的安静寄托罢了。佛祖和她的工具没什么差别。
她平时要人办事,需要给银子,她要佛祖恩赐她荣华富贵,不过也是要捐献罢了。
佛祖和魔鬼,在她心里是一样的。也许事实上的确是一样的。
“你怕什么?你怕我因为我妹妹的原因,不忍心吗?可是我妹妹已经死了。”谢老爷叹了口气,当年失去亲妹妹的痛苦,再次传递到他心里,他闭上了眼睛。
他只有一个亲妹妹,兄妹俩感情好的像同一个人似的,可是,他还是把她送给林老爷,实行他的美人计了。
只是很多他以为他可以掌控整个局面的,没想到妹妹竟然对林老爷产生了真的感情。
可是那又怎么样,她还是死了。也许死对她而言,才是真正的解月兑吧。
从此她再也不必在亲哥哥和丈夫之间,犹豫徘徊,痛苦选择了。
“老爷,我知道你是做大事的。”谢夫人很满意。
而此时,林老爷和李延已经带着几个打手过来。
桑田边上,还是那几个谢家打手,李延觉得很奇怪,怎么谢家毫不准备?
谢老爷不像是轻敌的人。
“林伯伯,我觉得前面有很多疑点。不如我们先回去吧。”李延是很小心谨慎的精明之人,他感觉树林中,好像埋伏着什么。
“回去?哦不,我不能白白回去。”林老爷却一反过去的精明,竟然走上去,故意挑衅那几个打手,“你们这般狗奴才,做别人的狗也就罢了,却偏偏做了那种人家的狗。干尽缺德的事。你们不怕天打雷劈没?”
劈头盖脸地骂过去,打手们都是粗人,哪里受的了。
“你这个老不死的。”
打手们对着林老爷扑过去。
李延一掌把他们打开了去。
“对着手无寸铁的老人,你们都还下得了手,你们果然是畜生。”李延说,“林老爷骂的好。”
“你是什么人。”打手们见李延武功不凡,定了定神,“大家一起上。”
于是,两队人打了起来。
李延保护着林老爷。
可是忽然,从树林里飞出几支暗箭,好像流星一样的快速,李延都还没反应过来,那箭就射中了林老爷的大腿上。
很快,竹林里跑出好几个人。
果然有埋伏!
李延想保护林老爷尽快离开,可是,谢家的人越来越多,他只能先自保了。
“啊!”
在尖利的惨叫声里,林老爷倒在了血泊中。
李延回头一看,是谢清柠!
谢清柠一剑刺中了林老爷的心窝!
“不!”李延大叫一声,连忙打开了谢清柠!
谢清柠见林老爷已经是必死无疑了,很果断地带着几个人,逃走了。
“别追了,李延。”林老爷抓住李延的手,顿时,李延的衣服上,留下了一个血掌印。
“林老爷,你怎么样?”李延扶住林老爷的头,生怕他一倒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我是不行了。”林老爷说的很平静,好像这一切,是他一早就预料到的。
“不,你不会有事的。林老爷。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不要。我自己的情况,我知道的。”林老爷摇摇头,“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们在树林里面有埋伏了。”
李延大惊,“那您还——”
可是话一出口,李延就后悔了。
他想到原因了。
眼睛湿润了。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林老爷在商场上驰骋了这么久,哪里会看不出谢家人的诡计。可是林老爷,想要用您的性命,去换回桑田啊。”
林老爷若是被谢家的人打死了,那么,谢家这事就闹大了。
谢家的人还能怎么收场?
“这是我欠杨康的。”林老爷嘴角,露出满意的笑来。
他抬头看向天空,天还是那么的蓝,白云还是在天上飘,可是他老了。
他想起那一年,他还是满头黑发的时候,他接手了父亲的生意,可是在运送布料的路上,被强盗抓住,当强盗要杀他的时候,杨康将军,如同天使一样,忽然降临。
杨康,救了他。
与其说两个人是救命恩人和被救者的关系,不如说他们是英雄惺惺相惜。
二人难得如此的投缘。
“如果还来一次,杨康,我不会失信于你。”林老爷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什么。
然后,手,忽然就垂下来,他看到了林夫人。
“林夫人,我来了。”他笑着朝林夫人走去。
“林老爷!”李延哽咽着。可是林老爷的身体,已经渐渐冰冷了。
林安夜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白色的帐布挂满了整个宅子,连树上的灯笼,都是白色的。
林家大大小小的婢女,奴才,都穿着一身白。
林安静面容憔悴地从灵堂走了出来。
“安夜,你回来了。”她哽咽着,“可是你回来晚了。”
林安夜的心好像裂开了两半,猛然扑进灵堂里去。
灵堂正中,摆放着的灵位,上书:“林老爷之灵位。”
“怎么会这样?爹爹是怎么死的?”他好像疯了一样,冲到里面,直到掀开棺材,看到那句尸体,他才相信。
林安静拍拍林安夜的后背,苦涩地把经过告诉了林安夜。
“是谢清柠,是谢家,对不对?”林安夜大吼起来。
林安静点了点头,“爹爹是希望以他的一死,来弥补对杨康将军一家的亏欠。”
林安夜好像木头一样,坐在地上。
他的心死了,冷了,好像世界和他没有关系了。
他和林老爷天天争吵,他在很多事上,都不听从林老爷的话,为此林老爷生了多少回的气,可是林老爷从来不觉得他做错了。
可如今,当他再也见不到他的爹爹,当他的爹爹再也不能因为他做错了事,而起来责骂他的时候,当他永远失去他的爹爹的时候,他才明白,过去他错的有多离谱,他有多么地不孝。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李延家里。
“林老爷走了,我应该去送他一程。因为,他是为我夫君死的。”谢灵哭红了眼睛,“我对不起林家的人,我过去不应该这么的憎恨他们。是我对不起林老爷。”
李延安慰道:“娘,过去不管谁对谁错,都饶恕了吧。林老爷已经用他的生命,来归还这一切了。”
谢灵泣不成声。
李延的声音越发沙哑,“也许,这对林老爷也是种解月兑。他活得太痛苦,太辛苦。背负着他所不愿意的恩情债。如今,他可以去天上和林夫人团聚,希望他可以安息。”
李延扶着谢灵,二丫和美丫也都过来,一起来拜祭林老爷。
林安夜面如死灰地跪在灵堂前。
过去他以为他憎他的父亲,如今他才发现他错了。他其实是很爱他的父亲的。林老爷有多爱他,他就有爱林老爷。
谢灵对着林老爷的灵位,跪了下来,“你生前为了林家的生意奔波劳碌,操劳一生,如今又为了我们家而死。你放心,你们林家的事,从此就是我的事。我会把你的两个女儿当做自己的女儿,把你的儿子当自己的儿子。”
二丫和美丫也都跪下,哭了起来。
李延对林安夜使了个眼色,林安夜会意,两个男人步入内室。
李延说:“令尊的死,我很抱歉,我没保护好。”
“不怪你,这是我爹爹自己的选择。”林安夜紧紧抿着嘴唇,眼睛看着地面。
“林老爷临死之前,他说,他想要看到桑田被归还。”李延叹了口气,“我知道现在和你说这些,本来不合适,可事关重大,并且林老爷临走时,只有我一个人在他身边。”
林安夜紧紧攥进椅子的手柄,指节都嚓嚓作响。
“我知道,爹爹的最大心愿是可以找到杨将军,为杨将军洗雪冤情。”
李延点点头,拱了拱手,“那么我是多有打搅了。”
既然林安夜什么都已经猜出来了,他也没必要重提。
杨宗闰也是哭地好像泪人一样。
谢灵擦干眼泪,过来和林安静说:“我是见过生死的人了,你还小,只怕这次的打击,对你是极大的。可是,你还怀着骨肉,万不可太过于难过。”
“我知道了,婆婆。”林安静扑到谢灵怀了哭了起来。
“你放心,以后我会把你当我女儿一样。”谢灵承诺道,“我们两家本来就是亲戚,可是从此以后,要成为亲人。真正的亲人。”
金陵这几天越发的变冷了,行人也越来越少,人人都在准备着过年。
林安夜已经离开七日了,还是没回来,端午这几日,总是有忐忑不安的感觉。
可是不久,她就收到林安夜的飞鸽传书了。
她看了信后,脸色苍白,她抚模她的胸口,希望不要窒息掉。
正在一旁看书的倪重阳,见了,问她怎么了。
“没想到果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林老爷他,也已经死了。”端午哽咽道。
“死了?”倪重阳一怔,放下书。
端午把林安夜告诉她的,讲述了一次。
倪重阳俊眉紧拧,“林老爷是一个君子。”
“嗯,他的确还可以称得上是我爹爹的好朋友。”端午对着天空拜了拜。
倪重阳说:“只是桑田却在谢家人手里。”
“桑田很快就要回到我们手里了,而清河县的谢家,也不会继续猖獗下去了。”端午铁青了脸,瞪着远方。
“谢家人的可恶我知道,可是,想不到连倪叔父也是这样的人。”端午说,有时候,亲人的背叛比敌人的袭击更加可怕。
倪重阳低了下头,心情很是复杂:“我想回去当面质问他,还是不是我的叔父。”
“他的答案已经给你了,只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端午苦笑道,“他根本对你这个侄子是不以为然的了。要不然,他断不忍心做出这样的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