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寿院
“萱儿,前几日锦绣坊那桩事,你如何看?”
从飘荡的鬼鬼们闲聊的话语中,隐隐猜测到安平郡主用意的杜芷萱,转了转眼珠,笑着问道:“外婆,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调皮!”安平郡主轻轻拍了下杜芷萱的肩膀,嗔怪道:“跟我还玩心眼,真是讨打!”
“嗷……”杜芷萱特意装出一幅受伤惨重的模样,痛苦地嘶吼一声,只惊得安平郡主猛地起身,迭声地唤着:“快拿我的贴子,请御医过府……”
秦嬷嬷和唐嬷嬷两位也被惊吓到了,一人准备吩咐屋里那些同样呆愣住的丫环婆子分头行事,一人就准备唤来府里有功夫在身,且跑得比较快的一名护卫……
见状,杜芷萱立刻收了痛苦之色,摇头摆手:“外婆,我没事……”
自从听到“锦绣坊”几个字后就满月复惶然的钱诗雅,只觉得一直萦绕在胸口的那团怒气突然有了发作的途径,遂猛地起身,怒视杜芷萱:“萱表妹,知道你一惯被娇宠的无法无天,以自我为中心,根本就不顾及其它人的念头和想法,但,就算我这个做表姐的拜托你了,别频繁地出这种幺娥子,耍着人玩,成么?”
“你要知道,祖母年纪大了,根本就受不了什么刺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出了什么事,你负得起责任吗?”。
“你也不想想,本来。外面就有关于你嚣张跋扈、刁钻刻薄、任性妄为、泼辣不讲理、动辙打骂下人的流言蜚语,若再加上气坏祖母这一条‘忤逆’的罪状,往后。你是不打算出门了呢?你这样的行为,又置勇诚候府和将军府于何地?”
……
房间里的气氛一片凝窒,众人纷纷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钱诗雅。只令虽一时冲动地爆发了,却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隐隐生出自己讲出这样一番大道理后,会在祖母心里占据一个何等特殊的地位,而这些下人又会如何地觉得自己宽博善良的钱诗雅也不由得怔然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何,除了已经被自己收拢的那些下人会用钦佩和赞叹的目光看着自己,其它的人。包括祖母当作左臂右膀信任依重的秦嬷嬷和唐嬷嬷两人,也用一种不悦、恼怒和心寒的目光看着自己?!
“啪!啪!!啪!!!”
杜芷萱轻拍手掌,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钱诗雅,一脸诚恳地说道:“表姐。你说得很对。是我的错。”
接着,杜芷萱又看向安平郡主,低声道:“外婆,对不起。”
安平郡主是她来到这个处处陌生的大梁王朝后,遇见的第一个发自肺腑疼爱关心她的长辈。这些日子的相处,令她那在现代社会里被束缚住的调皮活泼的天性也得到了一定的释放,才会一时激荡地做出这样的行为,却万万未料到。安平郡主会因此而受惊。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
杜芷萱抿了抿唇。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犹如浸泡在温泉里似的,暖洋洋的。
“没事。”安平郡主摆了摆手,在杜芷萱的搀扶下落坐,由着杜芷萱依在自己怀里:“只是,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作怪吓人了,懂?”
杜芷萱重重地点头,即使安平郡主不特意叮嘱,她也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举动了。
“祖母……”钱诗雅咬了咬唇,心里那些不甘和愤怒快要将她的灵魂都灼烧成灰了,却不得不加以掩饰,以避免安平郡主这位向来精明的内宅妇人察觉到丝毫蛛丝马迹,从而对她生疑。
安平郡主淡淡地瞥了眼钱诗雅,那明明和往常一般无二的目光,但,在这一刻,却莫名地令钱诗雅心里一寒,后背冷汗直冒,那些已经到了喉咙旁的话语,却怎么也没办法顺利地说出来。
万般无奈之下,钱诗雅只能微微垂眸,隐隐流露出一丝委屈,静静地落坐。
若是往常,估计以秦嬷嬷和唐嬷嬷为首的下人还会对钱诗雅生出一丝同情和怜悯,不过,现在嘛……
杜芷萱仿若没有察觉到房间里那奇怪的的气氛似的,只是轻抚自己的小肚子,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神情看着安平郡主:“外婆,我能不能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安平郡主瞪着杜芷萱:“你这丫头,不是告诉过你用了早膳后,再过来吗?”。
“唉……”杜芷萱叹了口气,用一种委屈无辜的目光看着安平郡主:“外婆,你这儿的点心味道特别好,令人尝了后,就再也吃不下其它的了。”
“萱表妹说的极是,祖母,你这儿的点心,那味道,可真绝了啊!”钱诗雅可不是一个甘愿当陪衬的花瓶,也接过话头,道:“所谓余音绕梁,三月不知肉味,不外乎如是啊!”
“都是一样的点心,偏生到了你们嘴里,却能被说出一朵花儿似的……”安平郡主摇了摇头,心里却觉得万分烫贴,“唐嬷嬷,你去吩咐小厨房捡些萱儿和雅儿喜欢的点心端上来。”
煎的金黄喷香的三鲜水饺,两面油汪汪,吃起来软糯清甜的南瓜饼,用切得极细的萝卜丝做成的萝卜糕……
待到丫环将碗碟撤下,送上红枣银耳汤后,钱诗雅仅仅只用了一小口,就做出一幅吃饱了的模样,放下手里的汤勺,微垂眼眸,遮挡住眼底的讥诮:“萱表妹,你这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杜芷萱眨眨眼,疑惑地看着钱诗雅,半晌后,才在钱诗雅那看向空落落桌面的目光里,恍然大悟:“表姐可是说这些点心?”
“若表姐喜欢,回头,我让人抄了方子,送给你。”
杜芷萱再次庆幸,她穿越的这个朝代,虽类似于正史中的盛唐,却不知历史进程突然拐了个弯,还是出现了穿越同仁,那些本不该出现的土豆、西红柿、青椒、红薯、洋葱和玉米等物,却凭空出现在大梁不说,就连那本乏善可陈的蒸煮的处理食材的方式,也演变为煎、炒和炸等,不然,她这样一枚“吃货”,一定会郁闷抓狂不已。
唯一可惜的是那位前辈太过专注于建功立业,或者是出生的地方不同,许多只见于粤式茶楼的精致鲜美的点心却是寥寥无几,不然,她还真不需要特意在博学多才的鬼鬼们指点下,做出一本不知何人传下来的水果点心食谱来。
在这样一个各种方子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且,每一位出嫁的世家贵女手里携带各类方子的多寡,关系着这位世家贵女在夫家一定地位的年代,杜芷萱这样的举动,不可谓是不太方啊!
就连安平郡主都讶异地看了杜芷萱一眼,发现杜芷萱的眼神清澈,神情真挚,确如她所说那般并不将这些贵重的食谱方子当回事,不由得用一种更加欣慰和欢喜的目光瞅着杜芷萱,眼眸里更隐隐地有一种令钱诗雅不甘和嫉妒的骄傲和自豪的情绪。
可恨!
想起这些天来,自己每次跑到文斓院,话语里有意无意地试探,都只为了这样一本水果点心食谱,却被杜芷萱插科打诨的方式给绕开来,再对比眼下杜芷萱这种故作大方,只为了博安平郡主欢心的举止,只令钱诗雅胸口那团一直未能熄灭的怒火,犹如泼了好几桶滚油般,越烧越旺起来。
越是如此,钱诗雅也就越发地冷静起来。
“那就谢谢萱表妹了。”不管杜芷萱打什么主意,这到手的方子,那所谓的归属权,和它们带来的附加效应……
也不知钱诗雅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明媚灿烂的笑容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