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妤乖巧地伏在顾氏怀里,感受着母亲怀里的温暖和馨香.顾氏打起精神,小心地抚着乐妤额上的疤痕,朗声道:”妤儿,娘今日见你的伤痕好像浅些了,看来你爹找来的药还是有用的.继续擦,坚持擦下去,不用多久看来就能全好了.”
看着顾氏强颜欢笑却还努力坚强的样子,乐妤鼻头一酸,自己虽不在意是妍是媸,但无疑爹娘是十分在意的,她也笑起来十分地欢快,像是相信了顾氏的话:”真的吗?娘.”
顾氏用力点点头,既像是要说服乐妤,也像是要说服自己:”当然了,妤儿的脸会比以前更漂亮的!”
说话间,有人不经过通报已撩开毡帘进来了,脆声笑道:”母亲的话自然是真的,妹妹的脸当然能恢复如初且更胜当初的.”
能如此做的人并没几个,熟悉的软糯声音让乐妤眼底冷了下来,她缓缓离——开顾氏,轻笑道:”连大姐姐也笑话我.”
乐娴笑吟吟地当先走了进来,紧跟其后的却是一向难得碰面的萧东卫,”我这可不是笑话.不信你问大哥.”
萧东卫一向守礼,恭恭敬敬地给顾氏请了安,才笑道:”四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又有我们这些哥哥姐姐一心爱护,老天爷自不会夺去妹妹的美貌的.”
见继子继女都这般说,顾氏很感动,她见过的大家族,兄弟姐妹倾轧无数,萧东卫和乐娴却能如此对待自己母女,实在是太难得了.
乐妤却在心中冷笑。目光停留在器宇轩昂鼻似悬胆的萧东卫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意味:”多谢大哥。妹妹无以为报,真是惭愧.”
萧东卫扫了一眼乐妤脸上微微凸起的疤痕。眼底恶毒一闪而过:”咱们是至亲兄妹,又何必言谢?”
乐娴已经不动声色地在顾氏身侧坐下,挽住顾氏手臂,柔声道:”母亲这些日子日夜担忧妹妹,白日里还要操持家事,实在是太过劳累了.”
顾氏欣慰地拍拍乐娴骨肉亭匀纤长的手,”我不累,有娴儿这般懂事,处处替母亲分担。我还撑得住.”
萧东卫负手傲然站立,温声道:”母亲还是要当心身子,有空也要多多保养才是.”
不待顾氏开口,乐娴已顺势拍拍手笑道:”是了,十八是承恩公家的赏雪宴,虽不知道那天下不下雪,梅花定是要赏的,不如母亲那日也歇一歇,跟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乐妤垂眸含笑不语。心底已是冰冷.顾氏一愣,脸上微红,迟疑着道:”那天我可能去不了,你们去玩吧.”
乐娴眼眸深处闪过轻蔑。却嘟着嘴撒娇道:”为什么?”随即又像是突然醒悟过来,”呀”地一声,”我竟忘了。前两日听祖母说母亲要去拜圣母,自然不能跟我们去了.”
萧东卫挑眉笑道:”哦。母亲,可是真的?”顾氏很是不自在。声如蚊吟尴尬地道:”都说那里很灵,你们父亲和祖母都说让我去试试….”
乐娴娇笑一声,体贴地端着参茶亲自递到顾氏手中,”这是好事啊,母亲不必迟疑,我和哥哥可都盼着母亲能给我们添个弟弟呢.”
顾氏受宠若惊,”真的吗?”乐妤突地一笑,直勾勾地看着萧东卫道:”母亲还不知道吗?大哥和大姐姐是最尊敬母亲的,自然是真心话了.”
萧东卫趁顾氏不察,狠狠地瞪了乐妤一眼,口中却仍旧温文尔雅地道:”家中只有我一个孙辈未免太冷清,如果母亲能添个弟弟,我也就多了个对象可以管管,逞逞大哥的威风了,岂不是好?”
若只听他的话语,真正是个风趣温和的大哥,又有谁能看到他脸上狰狞的不怀好意的歹笑呢?
顾氏很感动,她跟乐娴兄妹一直以来相处融洽,她私下也一直以为是自己没有生养的关系,如今自己要去求子最担心的就是两人不喜,见都这般支持,更是放下了所有的顾虑和担忧,开怀地笑了,”你们几个放心,母亲最疼的永远是你们.”
吃了一顿有滋无味的晚饭,从瑶华居出来天已黑透了.三人带着丫头小厮在长廊分别,乐妤重新戴上了面纱覆住大半张脸,只露出额头.
萧东卫看得一声嗤笑,”四妹妹这可是掩耳盗铃?须得把额头一并盖起来才是.”
乐娴不及阻拦,狠狠扯了扯萧东卫的衣袖,圆话道:”大哥可是怕四妹妹见了风?也是,珠玑,下次给你们姑娘戴上帷帽,擦了药伤口是不宜见风的.”
乐妤深深看了萧东卫一眼,在下人面前,她和乐娴还是好姐妹的,这个萧东卫还真是唯我独尊惯了,已经不习惯掩饰了.
她眸子深处闪过笑意,萧乐娴,你还是有弱点的!
目送乐娴拉着有些不情愿的萧东卫远去,菱歌气愤地道:”姑娘,大公子刚才那话分明是不怀好意,嘲笑姑娘!太过分了!”
乐妤袖里揣着手炉,暖暖地很是舒服,她眯了眯眼,笑道:”可人家有个好妹妹,口才了得,两句话就圆回来了,我能说什么?”
菱歌气得腮帮子鼓鼓的,死命地扯着腰上的绿丝绦,就像那是萧东卫似的.珠玑却很冷静,”何必跟这种人计较?姑娘就更不会在意了.咱们回去吧.”
乐妤举先抬步,”先不回去.父亲还没回来,我想去他的书房逛逛.”珠玑一激灵,想起了什么,却不敢开口,只得默默地跟了上去.
只有菱歌站在原地偏着头奇道:”老爷书房还有什么书是姑娘没看过的吗?”
萧邦维对乐妤十分宠溺,他内院外院皆有书房,作为堂堂大司马,他外院的书房自然有许多重要的东西.可他吩咐过,乐妤可以随时去他的书房拿书去看.
天已晚了,守在二门边的小厮见乐妤一行出来,俱都惊疑不定地睁大了眼.为首的名叫长贵的看清了来人,忙陪着笑迎了上来:”原来是四姑娘,都这么晚了,这是要上哪儿去?”
乐妤没有答话,而是珠玑道:”我们姑娘要去老爷书房取本书,一会儿就回来.”
长贵长得尖嘴猴腮,闻言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迟疑着道:”可是老爷还没回来…”
珠玑一挑眉,脸色冷淡了下来.她是内院颇有脸面的大丫头,自然不是长贵这样的奴才可比的,微怒道:”四姑娘可以随时去老爷的书房,你不知道吗?还有,你不过守二门,姑娘是主子,要去哪里去不去得还要你批准吗?”
长贵脸色大变,陪着笑道:”奴才可不是那个意思.珠玑姑娘误会了,不过白问问,白问问.”
他亲娘的表姐是萧东卫的乳母,以往仗着萧东卫都是趾高气扬的,就是顾氏管家也没大肆换人,他也得以一直守着二门.
平日里丫头婆子们姨娘们要想出二门都少不得被他刁难,这时也就猪油蒙了心,忘了这四姑娘可不是那等不得宠的小姐.
乐妤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只看得长贵背脊一凉,脸上的笑越发堆得真切起来,等到三人都过去了,才敢直起腰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又惹得一起的小厮们好生嘲笑了一番,怪他竟敢过问四姑娘的事情,自讨没趣.
萧邦维的书房极大,将三间房打通成大敞间,进门是青铜异兽三足镂雕大鼎,左边是萧邦维想事情办公的紫檀木步步高升嵌大理石书案并一张躺椅和三面书架,左边三面也是书架,只在南窗下搁着一张花梨木松柏长青细雕软榻.
这书房乐妤来过多次,并没看出什么蹊跷来.这会儿在屋里走了一圈,更是找不出头绪.相较萧邦维的身份来说,这书房是极简洁质朴的,并不显得奢华.墙上挂着几幅风格各异的书画也都显得很正常.
乐妤示意珠玑,珠玑会意领着菱歌出了门在门外守着.乐妤这才放心地将一幅幅书画掀开,探看后面有没有暗墙,也都一无所获.
她皱着眉将博古架上的一些摆件试探着转动,却发现都只是一些随意摆放的古董玉器,没有什么机关.
乐妤轻轻吁了口气,自嘲地笑笑,若程凌烨说的是真的,像父亲这样的人要藏东西又怎么会被人如此轻易地找到呢?
乐妤对程凌烨说的画隐隐有一种猜测,能让程凌烨这样的人念念不忘,甚至不惜病急乱投医让自己去找,这本身就意味着不寻常.
乐妤将屋里所有地方都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就连地毯都掀开将地板一一敲击搜索,却还是一筹莫展.
她刚直起腰,就听见珠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爷,您回来了.”萧邦维满面疲惫,披着大氅夹带着夜露寒气从外面进来,见了珠玑菱歌,诧异地道:”怎么,四姑娘在里头吗?”
珠玑一脸镇定,恭恭敬敬地道:”姑娘说在屋里养伤闷得慌,想来老爷书房寻模些有意思的书回去打发时间.”
这也是常有的事,萧邦维也没在意,微微颔首上前推开门.一屋橘色烛光洒在乐妤侧着的身子上,她站在书架前,手里捧着一本线状书在凝神看着,身旁书案上已放了两本感兴趣的书.
今日在朝堂上一众朝臣为了年终祭礼的事扯皮,萧邦维已很是疲累,这会儿见了心疼的女儿眉眼认真地在看书,不得不放缓了脚步,表情舒缓,露出疼爱的笑意:”看什么书这么入迷?”
乐妤这才仿佛刚醒过神来,抬首笑道:”父亲回来了?”说着扬一扬手中的书,”是元丰九域志,女儿觉得挺有趣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