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玑屏息站在恼怒的那日耶面前,不卑不亢地道:“我家姑娘感激少族长的美意,不过这么贵重的礼物是绝对不能收的。少族长还是收回去吧。”
那日耶挫败地看着被退回来的大大小小的盒子,自己看上哪个女子向来是无往不利的,可如今这个大雍的女子却软硬不吃不假辞色,令他大失颜面,“你家姑娘可是好大的架子!你们大雍有句话叫做‘拒人于千里之外’,就是这样吗?她可别忘了,现在是在草原上。如果我向大雍皇上提亲,不知皇上会不会看在我央玛忠心耿耿的份上将你家姑娘赏给我?“
隐隐的威胁彻底让珠玑冷了脸,语气也彻底冰冷下来,“少族长不妨一试。不过奴婢要提醒少族长,我家姑娘可不是贵族那些无根无基的普通女子,她是福庆大长公主的嫡孙女,当朝大司马的爱女,论起来,叫皇上一声叔叔都不算错!就是皇上要赐。婚,也要询问我家老夫人和大司马的意思,更不可能是”赏“。还有,央玛对大雍忠心是为人臣子应尽的本分和义务!少族长,你说是吗?”。
长期跟在乐妤身边,珠玑眼界见识早已不是当初能比,傲然站立在帐中的她自信从容,原本就俏丽明艳的眉宇间越发光芒耀眼,令人侧目,那日耶心中一动,对珠玑暗讽央玛的话脸上一黑,又忍不住调笑:“那若是求皇上赏赐你这个奴婢呢?”
珠玑眸子一暗,怒气汇聚。却又隐而不发,冷笑道:“奴婢是大雍人,生在大雍。自然也要死在大雍,草原虽好,却不是奴婢的安身立命之处。若少族长一意孤行,自然还有死之一路好选!”
说完草草屈膝,昂首挺胸转身就走。那日耶被这个丫头的刚烈惊呆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珠玑从帐篷里出来,重重地吐出一口郁气。什么东西?!也敢肖想姑娘?!
她收拾心情,压下心底的郁闷和不忿,懒懒朝帐篷走去。走到半路。却迟疑着顿住了脚。她的眼前程凌烨和自家老爷萧邦维站在营地一角,不知在说些什么。萧邦维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到。
珠玑的心已经不知掉落到了哪里,她心底生出了无法抑制的恐慌。这样的恐慌让刚才面对刁难和调戏仍能面不改色的她浑身都在颤抖。她浑然不顾地跑了过去,视面带惊讶的萧邦维不顾,连礼都来不及行,眼泪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滑落了下来,“世子爷,你怎么会在这里?约姑娘的难道不是你?”
程凌烨也被珠玑吓呆了,这个总是镇静的丫头一脸的眼泪,说的话却让他听清了。他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珠玑胡乱擦去眼泪。“姑娘收到一件紫貂裘,还有纸条,是您写的,约姑娘在溪边见…….”
她还没说完,程凌烨已经反应了过来,他顿时脸色煞白,什么也来不及说,转身飞一般地在大庭广众下使出了轻功,拼命往溪边跑了去。
萧邦维听得莫名其妙,“珠玑,怎么回事?姑娘和程王世子见面?”珠玑再也顾不得隐瞒,“老爷,前几日曾宜君才被别人假冒世子的名义引了出去,最后葬身狼月复,可现在……”
想起刚才两人的对话,萧邦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足底升起,让他激灵灵地一个寒颤,到底是运筹帷幄的朝中巨擘,他很快镇定下来,转身吩咐跟来的于易简,“快,不要惊动皇上,召集我们的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去溪边,快!”
青玫垂着右手,鲜血仍然一滴滴地滴落浸在草地上消失无踪,软剑早已不知去向,她左手提着一把不知从谁那里抢来的剑,剑上血迹斑斑,不知混合了多少人的血。她只觉得视线模糊,手上重得可怕,不断的劈杀已经让她手月兑了力,但她强咬着唇,还是固执地将剑横在身前,如一座堡垒般站在乐妤面前。
绿竹比她好不了多少,她手上提着也是抢来的剑,暗器早就射完了,连头上的发簪都射了出去,肩上臂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左腿也被划了一刀,让她站着都吃力,半跪着挡在乐妤面前,只有眼神依旧狠辣稳定。
十多个黑衣人已经倒下了一大半,但还有四五个仍然站立着试探着向三人逼来。霍熙狄和怀敏都惊呆了,他们都没想到这两个丫头的战力竟然这般强,生生将襄阳郡王府的暗卫杀了五六个。暗卫培养不易,这样的损失让霍熙狄红了眼,狠狠地道:“上,杀了这几个贱人!”
乐妤的眼泪从一开始青玫受伤便滑落了下来,之后两人身上的伤痕一道又一道,她的泪便流了又干,干了又流,纵是两人拼命护卫,她的腰侧还是被剑化开了一道大口子,汩汩流着血,将素青的衣裙染红了大半,要不是菱歌拼了全力推了她一把,这一剑便会要了她的命!
刀光剑影又一次在场中飞腾,菱歌大眼里的恐惧已经荡然无存,狠狠咬着牙的她眼里全是一片血红的仇恨。不知从哪里捡了一把刀,她连将刀挥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还是拼命地毫无章法地向试图靠近的人劈过去。乐妤也做了跟她一样的选择,现在已经不是保存实力的时刻,她故意让一名黑衣人欺近身边,就在对方狞笑着举起剑刺来的一刻,乐妤稍作避让,任由剑身从肩胛骨刺入,青玫和绿竹都发出惊呼,拼命地将身前的黑衣人逼开就要来救乐妤。
剑脊跟骨头摩擦的声音是那么令人发憷,乐妤紧紧抓住剑身,不管流血的手,不让黑衣人从身边退开,狠狠地扳动袖箭机关,精钢打造的袖箭飞一般地狠狠扎进黑衣人心头,巨大的力道从前胸穿过,竟直接从后胸穿出,扎进草地上,尾羽还在不停颤抖。
黑衣人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缓缓低头看向自己洞穿的胸口,喉中赫赫作响,不甘地面朝天倒了下去,吐出了最后一口气。跟着郡主杀人多了,他却无论如何没猜到自己居然会死在一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手里。
众人全都呆了,肩上的伤势让乐妤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地,呵呵低笑了起来,“霍熙璇,没想到吧?想要我的命,还是你亲自来取吧!”
怀敏虽然在江湖上闯荡,亲自动手的机会却并不多,她养尊处优惯了,就算杀人,也是手下将人杀伤得毫无还手之力才交到她手里。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肩上还插着明晃晃的剑,衣裙破烂狼狈,眼神凶戾轻蔑的女人,心底止不住地升起一股寒意。
见她裹步不前,乐妤第一次鄙夷地笑出声,“无胆匪类!不过是虚张声势,仗着权势欺凌弱小,也敢自诩跟璃篁比肩,真是不知廉耻。难怪程凌烨看不上你,连我都看不上你!”
见怀敏受不住刺激,尖叫一声要冲上来,霍熙狄死死地拉住了她,“妹妹,别上这贱人的当!你是千金之体,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
说着他怒吼一声,“你们这群废物!连几个女人都拿不下,拖了这么久!再给你们十息,杀不死对手,你们就死!”
襄阳郡王府驾驭这些暗卫的手段十分酷烈,他这一发飙,剩余的黑衣人全都怒吼一声,不顾性命地冲将上来,青玫和绿竹顿时身上又添了几条新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
乐妤已经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她知道这是血流的太多的缘故,她已经没了还手之力,就连扣动机关的力气都没有。看着剑光朝着自己刺来,她苦笑一声闭上了眼,最终还是这样了呀,可是,青玫,绿竹,菱歌,我对不起你们!
一个温热的身子扑到了她身上,凄惨的叫声划破夜空,乐妤霍然睁眼,震惊地看着菱歌近在咫尺满是血污的脸蛋。
剑身插在菱歌后背,深得几乎从前胸穿透而出,大股大股滚烫的血喷在乐妤脸上,乐妤傻呆呆地看着菱歌眸子从眷恋渐渐无神,剑被无情的抽出,也断绝了她的生机,让她倒了下去。乐妤不由得抱着她的身子,跟着栽倒在地。肩上的剑也因此刺得越发深入,乐妤却像没有知觉一般,仍旧傻呆呆地看着菱歌。
青玫和绿竹都同时痛叫一声,“菱歌!”她们俩拼命朝着乐妤杀过来,却被仿佛永远杀不死的黑衣人拼命拦住。
杀死菱歌的黑衣人狞笑着举起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乐妤纤细美丽的脖颈划过,他舌忝了舌忝嘴唇边温热的鲜血,似乎已经看到了对方美丽的头颅飞起。
可他注定再也看不见了,一道雪亮的剑光快很准地狠狠砍断他的头颅,他最后看见的是自己尚且站立的身躯,不禁迷惑地想着,这是怎么回事。不待想清楚,已经永久地陷入了黑暗。
程凌烨浑身湿透,衣袍贴在身上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热气蒸腾,一路上不要命地飞驰,远远地看到那让他肝胆欲裂的一幕,不惜催动心脉强提真气,终于在最危险的一刻赶到了她的身边。
他强行将一口逆血咽回了喉咙里,双眼已经变得血红,眸子里是无穷无尽的杀意,“霍熙璇,你该死!”
嘉洵差他一步赶到,恰好接替了青玫和绿竹,把两人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霍熙狄和怀敏均吓了一跳,“程凌烨!”(未完待续。)